墨云山,又是一番萧索景象,墨幽宫在墨兰的管理下井井有序,姐妹们生活美好,和睦安泰。偌大的花甸,痕儿口衔一根枯草,双腿搭在一起,双手抱头躺在其中,仰望苍穹,蔚蓝一片,口中不时哼着小曲,旁边躺着剑。
“小丫头,你可会享受啊!”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
痕儿不以为然:“我哪会享受啊?只是无聊罢了,师兄也真是的,自己走也就算啦,竟连我的玩伴小蛙也带去,真不够意思。”
闲情逸致的心情立马被打破,只见一只手拧着痕儿的耳朵,从地上坐起,哇哇的叫了两声,不耐烦的痕儿转头一看,立被吓破了胆:“二师姐,痕儿再也不敢了,二师姐,你就饶了痕儿的耳朵吧!”
一屁股站起,引得墨兰偷笑一下,却仍严肃的说:“此乃秋收季节,繁忙不已,你竟有闲情逸致在此偷懒,应按宫规处置。”
痕儿作揖:“二师姐,痕儿再也不敢了,痕儿这就去帮忙秋收。”说罢,像兔子一样拔腿就跑。其实,这已是家常便饭,墨娘不在,墨兰的确仁慈许多,有做宫主的风范,却不是心慈手软,像是巴结讨好,天知道,她真正掌权后会是什么情况?痕儿跑开后,却不知来到了哪。
酒香四溢,指引起痕儿走近:“莫非他回了?”
痕儿已经来到了酒坊,一切依旧,都说少有人行之处,便成荒野,可这小房屋一切依旧。这熟悉的感觉让痕儿恨意十起,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吊入眼帘的不是纯鱼而是钰儿的影子,双目瞪圆,大吃一惊:“钰儿、钰儿姐姐。”
只见钰儿挺着大肚子在酒坊忙忙碌碌,见痕儿来,便笑意盈盈:“痕儿,你看我酿的酒香不?”
痕儿呆若木鸡,也不靠近,只站在门口,徘徊不定。
钰儿又笑道,问怎么了?举起手让她快过来闻闻。随着钰儿的手势,痕儿靠近,目光仍是直直的望着钰儿,钰儿舀了一竹筒酒,递给痕儿,示意她喝下去。半晌,痕儿才接过,还未入嘴,纯真又显露出来,忙称赞道好香,迫不及待的喝了下去,虽值深秋,酒仍然让人神清气爽,痕儿啧啧嘴:“好酒,好酒。”
钰儿拧了下痕儿的脸,笑道:“贪吃鬼。”
痕儿滑嫩的手拉开了钰儿的手,做了个鬼脸,又打量了钰儿一下,欢快的表情又转为哀伤,手慢慢松开了钰儿,心想:几个月不见,想不到你已这般了,杜纯鱼那个负心汉值得你为他这么做吗?钰儿仿佛看出了痕儿的心思,从她手中接过竹筒,放入酒中,双手紧握着痕儿的手笑道:“傻痕儿,几个月不见,你又长高了许多。”
痕儿紧凑:“我……”不待痕儿说完,钰儿便用手捂住她的嘴,笑容依旧那般灿烂:“没怪你,你陪姐姐到处走走罢!”
痕儿自从那次离别后就再没找过钰儿了,而今,想到钰儿的处境不禁湿了眼角,用力点头:“好啊。”
说罢,两人手牵手的出了门。不失童心的痕儿扶着大肚子的钰儿在这山间漫步,见痕儿不说话,钰儿便打破僵局:“在宫中,又挨骂了吧?”
痕儿点点头,嗯了一声,钰儿又笑道:“今日又是逃出来的吧?”
痕儿依旧原样,只不过觉得手触着那肚子,不觉心酸,忍住抽泣,严肃的支吾着:“你,他,你还想着他吧?”
钰儿停了脚步:“他?对,我想他。”
痕儿很伤心,停滞不前。钰儿擦干了她的眼泪,独自前行:“傻丫头,你错了,你每日看见你师父因思绪而备受痛苦,可你是否想过你师父是不是真正不快乐?而我,不是墨姨。我虽不知道纯鱼哥哥是否爱着我,可我明白自己是爱着他的,而且还要感谢他让我有了这段回忆,纵使以后他另觅新欢,我也不会改变对他的情意。”
痕儿摇摇头,激动的说:“不,你撒谎,你以为你白天的快乐都是真的吗?那为何月圆之夜都忘不了上高台抚琴传情,泪湿瑶琴呢?”
钰儿大震,迟疑着:“痕儿,你……”
痕儿道:“是的,在你抚琴望月的时候,我就在你的身后啊!对于你的逃避,我只是没有揭穿你而已。”
钰儿想说些什么,却哽咽了。往前挪着步伐,痕儿紧跟其后,或许自己替她不忿太激动了吧!又不好再说什么,在一处空旷之地,坐了下来。痕儿忙扶好钰儿,自己却站着,钰儿笑了,让痕儿也坐,痕儿不听。
钰儿随手拾起一片树叶,微笑:“蛩声穷,秋风无情;木叶落,化蝶成翩。恨溢满,爱似无常;怕痛楚,莫怀往事。苦恼自寻,又何必善感多愁呢?”
痕儿听后,便回头,怒气似有消除,钰儿温柔的目光投向了她:“你不想听孤独的钰儿姐姐向她最爱的痕儿妹妹抱怨两句么?”
痕儿这才靠近钰儿坐下:“钰儿姐姐,痕儿知道自己还小,没本事管那么多,可师父的痛是痕儿亲眼目睹的,痕儿不想看到姐姐也如此罢了。”
钰儿亲切的抚摸了痕儿的头,两眼笑得跟月牙儿似的:“痕儿,你多大了啊?”
痕儿笑着说:“十四了。”
“哦,难怪这么贪玩。”钰儿笑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么贪玩呢!姐姐表面上这不准那不准的,其实在暗地里又为我安排好了一切,教我读书识字,学一些防身的武功,那时候,我可比你更快乐呢!”
痕儿见钰儿笑得那么灿烂,也很高兴:“锁梦姐姐确实很好,就是人冷漠了点,不会笑,木头人似的。”
“她可不是木头人,我姐姐的本事大着呢,姐姐看上去虽然很坚强,但其实姐姐的内心很脆弱的,姐姐,真的很好!”
痕儿点头,钰儿又道:“其实,我和你一样是被人遗弃的孤儿。”
痕儿诧异:“那锁梦姐姐……”
“是的,她不是我的亲姐姐。”钰儿笑着:“不过,在我心里她可比我亲生姐姐还要亲,我只知道,没有姐姐,就没有钰儿的今天,而且,姐姐不跟我说她自己以前的往事,每次提到,她也总是眉头深锁,我知道姐姐一定希望我不要和她一样,而是希望钰儿快快乐乐的。”
痕儿眼珠子一转,似懂非懂的点头,抬头望向远方。钰儿接着说:“姐姐既然是我的恩人,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一定不会让她因我而伤心。而纯鱼哥哥,有了他,我比以前更加幸福了,他教我认识曼陀罗以外的花,教我怎么酿酒,教我很多以前我都不知道的稀奇事,甚至教会我怎么去爱……”
钰儿陶醉了:“太多太多了,让我怎么忘得了?而纯鱼哥哥或许觉得我很单纯吧,竟把他的心里话也对我说了。”说到此,钰儿黯然神伤:早知如此,我宁愿他瞒我一辈子。
痕儿按住她的手:“姐姐,他对你如此,你却依旧?”
“对,我却依旧。”钰儿用另一只手抚摸肚子,斩钉截铁的回答,微笑:“他给了我另一个他,我很快乐。”
痕儿摇头,说钰儿好傻。
钰儿叹了口气:“看样子,我的小妹妹还是没懂哦!”
痕儿嘟着嘴:“我是小孩子,要懂这么多干嘛?只要知道你很快乐就好了啊!从此以后,钰儿姐姐又可以陪痕儿玩了。”
痕儿起身,奔跑在旷野中,钰儿笑笑:“对啊!只要知道我又可以陪你玩就可以了。”又望着天:“纯鱼哥哥,你懂么?”
五根纤细的手指挡在钰儿眼前,是痕儿调皮:“钰儿姐姐,师父不在,二师姐逼我练剑,你看我手都起茧了。”
钰儿摸了摸痕儿的手掌笑道:“哟!又不嫁人,起茧了又有什么关系?”
痕儿嘟着嘴:“墨幽宫的女子是没一个嫁人的啦,可是不代表如花似玉的痕儿也不嫁人啦!这么好的女子若被埋没,岂不大宋一大损失啊!呵呵呵……”痕儿被自己逗笑了。
钰儿笑了,嘟着嘴说:“小丫头,这么久不见贫嘴的坏毛病还是没改掉啊。”边说边摇头:“这以后可怎么得了啊!”
痕儿一屁股坐下:“什么怎么得了啊?”
钰儿赶忙说:“哈哈,没,没什么。”
痕儿嘻哈钰儿,钰儿低头求饶:“我说,我说。”
痕儿这才住手。
“以后嫁人了跟夫君顶嘴怎么得了啊。”钰儿偷着嘴乐。痕儿听了,又摆起臭架子来,双腿盘坐,手叉在一起,一言不发,钰儿虽知是老把戏,却仍然换汤不换药:“怎么会呢?我家痕儿天生丽质,想要她的人怕是墨云山都站不了吧!”
痕儿头发一撩,自鸣得意:“这是肯定的。”
两人又笑到一起了。痕儿扶起钰儿向前走去:“钰儿姐姐,你这样子多有不便,要不,跟我回墨幽宫吧?那样,我好照顾你啊!”
钰儿笑道:“不用了,痕儿。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只是,在他回来之前我哪里都不去的。”
痕儿点头,好似无奈:“你还等他?”
朝着点头的钰儿又道:“钰儿姐姐,你这么想他,不如痕儿出宫去帮你找纯鱼哥哥吧!”
“不!”不待痕儿说完,钰儿便很激动:“不要,痕儿。我不想这样,想念是很美妙的东西,尽管形单影只,可我能感觉到,我是飞鸟,他便是鱼,飞鸟不孤,鱼亦不孤,鱼游翩翩,飞鸟悠悠,乐无穷矣!”
痕儿似懂非懂:“飞鸟?鱼?好美的词啊!钰儿姐姐,痕儿尊重你。”
钰儿拍拍痕儿的手,很是陶醉:“谢谢你,痕儿。”
痕儿摇头,微微笑过:“或许你说得对吧!师父如此冷漠,并不代表她不快乐,况你如此欣慰,我又何必呢?爱,大概真的如此美妙吧!起码,你们都很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