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德河,作为艾斯普瓦公国在巴西东南部建立的开发前沿,目前公爵总督府在这里设立了八处殖民地,数量远远不像中部和北部地区那般的密集,但对于目前迫切需要补给的卡斯提人来说无异于送到嘴边的肥肉。
于是在攻破赛古鲁之后,卡斯提人在北部虚晃一枪,而后迅速挥军南下,终于抵达了东南部的巴拉那河以及格兰德河的沿海城市,圣保罗。
这样可以躲避北部和中部渐渐集中起来的艾斯普瓦殖民军,也可以获得更多的补给,甚至还可以获得一处港口。
在巴西,艾斯普瓦正规军只有一支第四师,甚至此刻还在委内瑞拉,但却有数量庞大的殖民军,这些主要是私人军队,全部都是由艾斯普瓦公国里面的大资产阶级资助的,不过他们要遵守的规矩可非常多,不像卡斯提人的那些探险队一般自由散漫。
这些私人军队有一定的期限,属于政府提供人和装备,资产阶级用一定数量的佣金组建起来的,在战时也必须要担负起防卫巴西的责任,平时只负责开采资源,寻找到的土地和人口全部都归政府所有,他们虽然装备层次不齐,但人数却不少。
为了避免和这些像是野草一般的家伙们,阿方索亲王不得不进入力量较弱的东南部。
在拔除了格兰德河数个定居点之后,卡斯提人终于来到了圣保罗城下。
圣保罗城,由于修建时日并不长,所以即使是经过了一系列战前加固也显得颇为简陋,这里的主要功能并不是为了战争,而是为了成为巴西南部开发的头一个据点和港口,所以这里囤积了大量物资,护墙也只有最外围的一道三米高的不算坚固的石墙而已。
不过好在这座城市虽然不大,但其中的地形起伏不定,让进攻者觉得极为麻烦和棘手,而且圣保罗市长是艾斯普瓦公国的军人,哥罗德基少校,使得在短短几天内,这座城市从旁边的切黛河挖开一条道,拥有了一条简易的护城河,何况城中同样有超过五千名殖民军,这才使得卡斯提人多次铩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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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
一颗被猩红色火焰包裹住的火药石弹在卡斯提军官的命令下被抛石机高高抛起,带着一条优美的弧线划破布满繁星的夜空,朝着圣保罗的城墙直坠而去,就在这道命令之后,第一颗火药弹还没有落下,十几颗同样的火药弹便从各自的所在位置高高被抛起来,夜空中又多了十余颗璀璨的流星。
而这些只是圣保罗城外一片火把海洋中最绚烂的。
往日的圣保罗城外,是一大片寂静的热带雨林,而现在这些树木早就被砍伐殆尽,在新开辟出来的空地上,沿着格兰德河一直到远方,那震天的呐喊和冲天的火光似乎要将整个巴西的夜空都变成白昼。
“加把劲儿,推啊,用力推!”
在一处用厚木板加上一层兽皮洒上水组成的一辆龟甲盾车后面,数十名身穿卡斯提明黄色军装的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推动着横木以期望把盾车从一道缓坡往城墙下面推去,在他们们身后,还有几十名手持各式远程兵器的军人跟在后面,作为他们的掩护。
这些士兵当中,除了手持战刀的军官是卡斯提人,其余大多数人都不是加泰罗尼亚人种,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北非人或者黑人,甚至还有日耳曼人,而今他们都齐聚在大阿拉贡王国旗帜下面,试图为这个国家挽回尊严。
“轰隆!”
然而就在这名声嘶力竭喊着口令,鼓舞着士气的卡斯提军官刚刚说完,一发六磅炮弹立刻打穿了他面前的护板,这名军官所站的地方一下子被砸出一个小坑,连带着他在内的其他几名士兵都被炮弹的气浪带的飞了起来,只剩下了一地残肢断臂。
很快,这个被炮弹震得裂开的护板被几发弹丸击中,它再也不堪重负,瞬间沿着刚才被震出来的纹路成为了一块块碎渣,后面的卡斯提人立马成了活靶子,无数的箭矢和火枪弹丸好似疾风骤雨一般,片刻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活人了。
在这一地的尸体和木块旁边和不远处,还有数之不尽的被遗弃的简易盾车,在已经被火烧的只剩下焦土的土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无数尸体,这些尸体很少有完整的,要么被炮弹打得只剩下了上半身,要么就被弹丸削掉了半个脑袋,不过由于圣保罗守军火器并不多,所以这些尸体和地上更多的还是一根根短小弩矢,把大地扎得好像长满了白色小草一般。
而圣保罗城中的艾斯普瓦人也不好过,原本防御工事就有些仓促,因为谁也没有想到卡斯提人来的竟然如此之快。
阿方索亲王的突然南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在这片遍布沼泽和原始森林的地方。
“快躲开!”
城头,一名少尉军官看着直落而下的那一枚好似流星一般的巨大火药弹,他立刻脸色大变,尖声呼喊着手下们快速避开,四周的艾斯普瓦人纷纷惊慌逃窜好似没头苍蝇一般,但仍旧有十多名私人武装人员反应慢了半拍,稍后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十几人所在的地方立刻被那颗巨大火球吞噬,火球带着惯性冲入城中,砸在一片空地上滚了两圈,火光就黯淡了下去。
少尉军官眼中带着庆幸之色一闪而逝,他回头望了一眼城中,那团火球带起的火焰立刻被一群人们七手八脚地扑灭了,但由于卡斯提人的火药弹数量实在太多,使得城中此刻即使是守军早有准备也几乎成为了一片火海。
城中的那些老幼妇孺都被动员来参与运送弹药和扑救火灾了,他们虽然不能够参战,但总算是为守军分担了一部分压力。
“胡格罗少尉,卡斯提佬又来了!”
胡格罗少尉刚刚平复了一下跳得有些快的心脏就听见了身后一道声音正在呼唤自己,虽然在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但那声音却依旧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胡格罗看了一眼那人来的方向,并没有答话,他走到一处垛口,将一具尸体搬开,透过城墙上的小孔去看外面的情况,此刻几发弩矢射来,胡格罗飞速躲开,那阵劲风正好擦着他的鼻子刮了过去。
片刻之后,一个人来到胡格罗身边,那人长着一脸络腮胡子,头上用一张已经染红了的头巾包住,脸上有三道长长的疤痕,显得狰狞而又可怖,他的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制的亚麻长衫早已经成了一条条破布挂在身上。
这个人是城中最大的一支私人军队的首领,保赛尔 范森,也是圣保罗市长亲自指派的殖民军统领,他负责组织所有私人军队协助城中一个连的艾斯普瓦官兵守城。
“这些人恐怕都被饿成了疯子,少尉,”那人抹了一把脸上鲜血混合着汗水的液体,整张脸早就被火熏得黑黝黝的,只有一双眼睛还显得精神矍铄,“要是再没有多余的人手,我们待会儿只有跳海了,那些狗杂种实在太多了。”
得益于市长的沉着应对,艾斯普瓦人进行了一系列坚壁清野的工作,外面的焦土至少有一半是他们自己干的,而这就使得攻城的卡斯提人几乎得不到什么补给,但谁都知道,现在这群疯子一样的卡斯提人可能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了。
胡格罗其实并不是指挥官,但由于他的上司都已经战死了,现在他是守军里面军衔最高的了,按照艾斯普瓦公国军事条例,他就成为了临时指挥官,当然市长不算,“更多的人?我他妈的上哪里找人去!上帝作证,能够拿起武器作战的都在城墙上了。”
胡格罗正说着,忽然被惊呼一声的保赛尔拉住往前方跑去,两三步之后,两个人一下子扑倒在地上,这时身后一阵巨响和焦臭味传来,不用看他也知道刚才两个人所站的方向被击中了,如果不是保赛尔反应得快,恐怕他们早就成了灰烬。
“你没事儿吧?”
胡格罗狼狈的站起身来 ,身上的军装沾上了几点火星,他拍打几下将它们扑灭,一脸心疼地抽抽嘴角,“当然有事儿了!”
保赛尔愣了愣,只见胡格罗指着腰上的几个刚刚被烧出来的破洞,保赛尔松了一口气,却对胡格罗那副做派颇有些无奈。
艾斯普瓦军装美观华丽,这使得军队里面爱护军装几乎成为了默认的惯例,从上到下都极为爱护自己的军装,他们甚至在训练时连军队发派的作训服脏了都要肉疼很久。
这样一来,前线那些随时把绶带挂在胸前,金色领章肩章随时佩戴着的校级军官们的作为就更加不奇怪了。
只是这种苦中作乐的心态在这城中也只有胡格罗才有了,保赛尔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了,此刻被这玩笑话一打岔,竟然神奇地镇定了下来。
“这些家伙的攻势可实在是太猛了,保赛尔,”胡格罗暗骂一声,耳中听着城下越来越迫近的呐喊声,“海军那些人什么时候才能到,我看在这么下去圣保罗陷落是迟早的事情!”
“第四舰队已经派人来报过信了,他们刚刚到韦利亚,要是上帝保佑,他们在明天日落前就能够看见圣保罗的废墟。”
“他妈的!”胡格罗四下扫了一眼,身边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在卡斯提人不要命的压制下,艾斯普瓦军队已经伤亡非常惨重,其实这还得多亏卡斯提人没有带几门大炮,阿方索亲王的火炮全部都是千斤的大家伙,不是被艾斯普瓦小股部队炸毁就是在原始森林中成了一堆废铁,可饶是如此,卡斯提人带的随军工匠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就制作出了抛石机,圣保罗本就初建,现在每一发石弹打在城墙上都觉得脚下晃悠的厉害,城墙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少尉,市长阁下有令,要我们弃守城墙,”这时候,一名脸上成了一团焦炭的士兵匆忙地冲了上来,他一眼就发现了胡格罗。
几个人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随着最后一声巨响,胡格罗保赛尔两个人顿时觉得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胡格罗急忙扶住身后的城墙,他向四周望去,就在不远处,一段城墙终于不堪重负,在石弹的轰击下土崩瓦解,那些尚在城墙上来不及逃走的人们立刻被卷入了一团尘埃里面。
城外,伴随着这段城墙的坍塌,卡斯提人好似一群野狼,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嚎叫,在守军猛烈火力下被打的抬不起头来的幸存者们在领头的军官带领下向着缺口蜂拥而上,后方大队的卡斯提军队此刻也像发了疯一般抛下云梯等攻城器械呐喊着在枪林弹雨中冲锋。
在好似白昼一般的火光照映下,卡斯提人的眼珠子都变成了血红色,那些人的样子真像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鬼般,不过在这些人中,仍旧有一群人岿然不动,外围骑士们手中象征身份地位的彩带骑枪高高举起,好似一尊尊威武的雕像,紧紧地拱卫着人群中央的那个人。
包裹在一件银色华丽板甲里面的人影看上去已经年过半百,他那卷舒有度的一串大胡子,以及不凡的自信气度,还有身边一名侍从官手中持着的两面分别象征卡斯提王室和哈布斯堡家族标志的黄底红十字旗帜以及双头鹰旗帜,昭示着这个人的身份————正是查理一世的亲叔叔,现在卡斯提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阿方索亲王。
他一手挽着马缰,银色的披甲战马身上的马甲在火光下熠熠生辉,他另一只手拿着马鞭,有节奏的敲打着自己的板甲靴,发出清脆而在这喧嚣场地微弱不可闻的声音。
“亲王阁下,我们已经攻破了城墙,”阿方索亲王的视线一直盯着圣保罗城,直到一名身穿金色米兰式板甲的骑士控制着马小跑过来,他在马上微微低头,恭敬而又不含谦卑的声音将亲王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我想我们今天晚上就能够在这里休息了。”
“休息?不,我亲爱的弗奇罗斯,”阿方索面无表情,只是挑了一下眉头,“他们的第四舰队已经在路上了,何况我们的损失已经够多了,在这里争夺一堆废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说完,阿方索又将头一扭,望向自己的右边,“那个瘸子可不是一名陆军军官,对吧?”
身边的骑士身形往旁边让了一点,将一个人的身影显现出来,这个人其貌不扬,若不是过于去注意他,一定会认为他是哪个矿坑里面的矿工,黝黑的皮肤,还有非常拘束的佝偻着自己的背,就连那一双眼睛里也毫无别样的东西而显得老实巴交,他点点头,好像小鸡啄米一般。
“那个麦哲伦要是骑马的话,我们就可以在这里休息几天,不过可惜了,”阿方索满意地“嗯”了一声,换上一副颇为赞许的样子,用手中的马鞭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话锋一转,“我还以为你的头儿像是那个不要脸的臭虫一般,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原来他还知道感激皇帝陛下的恩德,只是可惜了,我原本还想去那个艾斯普瓦城,亲自看看你们的头儿的。”
说罢,阿方索发出一阵哈哈大笑,身上的盔甲随着肩膀的抖动发出一阵金属相互撞击的呛啷声,一直驻马在他面前的骑士却几次想张嘴询问,却又不敢打断他。
阿方索笑罢之后,又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似乎刚才笑得如此猖狂的是另外一个人,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感到奇怪,因为谁都知道,阿方索亲王的变脸功夫可是炉火纯青,他沉吟了一下,抬起马鞭指着在呐喊中颤抖的圣保罗城,“告诉兔崽子们,攻下这座城池之后,我不要再看到一个活人,他们可以任意掠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我只给他们一天时间,一天之后,烧掉它,谁敢在城中停留,就让他和这座城池一起化为灰烬吧。”
“遵命,亲王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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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保罗市长哥罗德基 斯坦比亚有着“倔强的公牛”的绰号,是前任艾斯普瓦公国陆军第三团的少校,由于其出色的才能而被弗雷姆总督看中,成为了艾斯普瓦巴西东南部地区的首任驻派官员,负责在东南部进行开拓和殖民活动,并且也是首个由军人成为了市长官员的人,他还负责整个巴西东南部的防御工作,可以说是军政集于一手的人物,军权和行政权力掌握于一手。
不过今天,可谓是哥罗德基在自己任期内遇到的最大的危机,虽然他早就接到了卡斯提人入侵巴西的情报,但着实没有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卡斯提人就在巴西兜了那么大的一个圈子,从北边直接到了圣保罗。
其实不光是他们,包括整个艾斯普瓦军方高层都完全没有想到,于是这就直接导致了巴西东南部的兵力空虚到了极点,以至于林世举先行派到巴西的一个团都在北边老远的位置,而虽然第四舰队承担了封锁巴西海岸线的任务,但由于海岸线实在是太过漫长了,导致他们现在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哥罗德基站在一处临时指挥高台上,身边城墙垮塌的轰鸣声,还有四散奔逃的人群们的惊叫声,以及迷人眼眸的灰尘和呛人口鼻的浓烟,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哥罗德基将手一挥,身后组成的一条手持弩机和火枪的由残存的艾斯普瓦正规军和大多数殖民军组成的步兵防线慢慢地开始向前移动。
而那些尖叫着从城墙上退下来的早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人们早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他们大多数都不是正规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直直地往着步兵防线冲过来,哥罗德基心中大怒,他下令长矛手上前,那些敢于正面冲击的溃兵们立刻被一支支雪亮的长矛捅翻在地,这些人见状,立刻改变方向,往着防线两翼奔逃而去。
哥罗德基下令手下立刻组织这些溃退的人在后方组成新的防线,所有人都知道,圣保罗城一旦失守,这些城中军民不会被残酷的卡斯提人所容忍,其实为了让军民齐心,哥罗德基早已经把卡斯提人形容成了一个个魔鬼。
现在在这些人心目中,也许他们宁愿跳海也不愿意被卡斯提人所擒获。
哥罗德基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看着伴随着地动山摇般的呐喊声挥舞着各式兵器朝城墙缺口像是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卡斯提人,那些人通红的眸子和嗜血的神情,好似来自幽暗地狱当中的野兽一般,他看了一眼自己身边一名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志愿者,后者手中的弩机在那嘶吼中好似有了生命一般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不过他的脚好似生了根一般,半分也没有往后挪。
“准备!”哥罗德基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中的军官剑高高举起,整张脸被明亮的火把映得通红,他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即将涌入缺口的卡斯提人,片刻之后手重重落下,城下士兵们手中的各式兵器弹药好似雨水一般将当先的十几名凶悍卡斯提人射翻在地。
亡命的卡斯提人现在早就成了一只只饿疯的狼,他们完全不顾及伤亡,就像是在礁石上被拍打成碎片的海浪,一波又一波连绵不绝,不到一会儿,城墙缺口下面就垒砌起了一堆高高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