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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双生花

2016-12-19发布 3100字

宁江月铺好了信纸,提笔略一思忖,便蘸了墨水在纸上行云流水地写下了给杨雪华的信:

挚友雪华:

双生花已归,不知陈妈可安好?小九乃心腹之人,可加以信任,陈妈交给他带回即可。江月在府上待其归来,另感激之情,信中寥寥数句难表,他日江月再登门拜谢。

落款写下“友江月”后,宁江月拿起信纸,将上面的墨迹吹干,仔细折了三折放进了信封里。

“雨儿,让小九把信送去礼部尚书府,亲自交给雪华小姐,告诉他,见到雪华小姐后,一切行动听从雪华小姐的吩咐。”

宁江月将信封交到雨儿手上, 雨儿细致地拿了浆糊将信封开口封上,应是以后,拿着信去找小九了。

总觉得,大小姐在听到柳姨娘带了位姑娘回来之后,大小姐就变得不一样了呢。雨儿眉头紧锁,心中惴惴,看起来,府里要发生一些大事了呢。

雨儿捏紧了手袖里薄薄的信封,步伐越发加快了些,要叮嘱小九快点送过去,不要耽误了大小姐的事情才好。

送走了小九,雨儿又匆匆回了正屋,宁江月正端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本话本儿看得颇为自在,见她进来了,好心情地和她打了招呼:“回来啦,暖和一下帮我换上衣服,我们时间不多了。”

雨儿不太明白,大小姐说的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大小姐总归是有事情要做的,便听话的在火炉旁烤起手来,不多时,身上的寒气便已经散了个干干净净。

雨儿起身站到宁江月身边,带着几分小兴奋:“大小姐,您要穿哪件衣裳?”

“不必特意挑哪件。”

宁江月依然翻看着手里的话本儿笑得颇为灿烂,连个眼神都没挪动半分,“你看着哪件衬得起我脸上的妆,就拿哪件吧。”

翻过一页,宁江月懒懒地加了一句。

她并不是成竹在胸,她只是想在恶战来临前让自己彻底放松心神,届时才能全副武装高度集中地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场恶战。

雨儿挑挑拣拣了半天,才从柜子里的深处翻出一件蜜合色的月牙凤尾裙,并一袭芙蓉色的织锦羽缎带帽斗篷,她拿在手里端详了半天,不时觑两眼专心看话本儿的宁江月,越看越是满意。

将衣服放到床边,雨儿回到正屋抽走了宁江月手里的话本儿,皱着眉头,“大小姐,换衣服了!”

“换换换……”

本来还有几分被抽走话本儿的不满在雨儿佯装怒气下散了个干净,宁江月没什么形象地站起身伸了个让自己舒服的懒腰,跟在雨儿身后,莲步轻移。

刚穿好外衣,屋外就传来了三下叩门声,接着宁维沉稳冷静的男音在屋外响起:“大小姐,相爷请您到前厅去。”

“知道了。”

宁江月并无意外地应了一声,手上系扣子的动作越发快了些,“劳烦维侍卫在门外稍候片刻,江月再加个披风就来。”

“大小姐请随意,宁维就在门外候着。”

宁维的声音依然古井无波听不出起伏,似乎在漫天大雪里站上一会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宁江月并没有再说话,她俏生生地站着,雨儿将斗篷给她穿上系好胸|前的三颗花结盘扣,又取了火炉旁已经烧了一会的珐琅百合手炉塞进了斗篷里,让宁江月拿着捂手。

推开正门,宁维撑着伞站在门边,脚上的靴子沾染了许多雪花,雪花已经融化了些许,靴子周围多了几分湿气。

宁江月阖着眼看了一眼,便对上了宁维平静的眸子,浅笑一声:“劳烦维侍卫久等,还请前边带路。”

宁维点头后,撑着伞率先走进茫茫大雪里,雨儿先撑开手里的伞遮在宁江月的头上,又将斗篷的兜帽给宁江月带上,这才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宁江月跟在宁维身后向前厅走去。

宁维走得并不快,每走上几步还会停下来回头看两眼,似乎是在照顾两个弱女子在这冰天雪地里行走艰难。

宁江月感激地冲他笑了笑,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些。这种寒风呼啸的天气,雪花吹在脸上犹如刀割,她拿了手炉况且冷得厉害,何况雨儿还要扶着她给她撑着伞?

她倒并不在意宁维,左右宁维是习武之人,不过是些风雪,于他大抵只是冷了些罢了。

虽然宁江月不在意,可有人还是在意的。

宁江月眯着眼看着身边不时看两眼前边独自一人的宁维的雨儿,心中恍然想起宁纪中那日烧烤时和她说过的话。

她虽然是应了,却没让宁纪中告诉宁维,她也没和雨儿提起过,大概在宁维心里,她就是那个横加阻拦的坏主子吧?

想到这些,宁江月愉悦地眯起了眼,为什么这种坏人角色她做起来居然觉得还不错?

前厅的正门依然打开,不过是加了层厚棉絮做的布帘子。几个小厮丫鬟在外边的走廊前站了一排,一个一个搓着手不时跺跺脚取暖。

宁江月只一扫便明白了七八分,恐怕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孪生姐姐此刻已经在正厅里陪着宁纪中吃茶了吧?

宁江月唇角勾起一抹睥睨众生的笑意,刚才一路走来的闲散瞬间消失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冷冽高傲和生人勿进。

雨儿已经见识过宁江月的这股子气势,心下只是微微惊讶后便神色如常,只是扶着宁江月的手越发用力了些。

宁江月此时并不去特意看向脚下的路,她给宁江月选的衣服下摆又略长了些,难免会有磕绊,作为大丫鬟又是宁江月身边唯一的丫鬟,她自然要多注意着些,不能让宁江月在这种关键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走在前边的宁维忽然觉得身后传来些许压力,这种压力不及宁纪中在外时的十分之一,但整个相府里能让他有这样感觉的他迄今未遇到过。

他很清楚,他身后只有一个宁江月,那这份压力自然是来自宁江月的,宁维借着等她们的功夫向后不着痕迹地将宁江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人依然是他在宁府这些年见过的那个人,不过是脸上多了精致的妆容多了几分坚毅高傲,少了平日里的和气与天真。

宁维了然地回过头,心下有了思量,这位大小姐,怕是已经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了。

宁维抿紧了唇线,正厅里坐着的那位,外形上确与宁江月与九成九的相似,但气势与气质,就是山鸡与凤凰的区别了,不管哪位是真哪位是假,宁江月这个相府嫡女的身份是绝对不会丢了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宁维脑子里转了一圈,再抬头已经到了正厅门前,他收起伞交给旁边站着的小厮,又往前走了两步,从雨儿手里接过宁江月,看着雨儿将伞也交给了小厮,才向宁江月点头致意了一下。

宁维刚要去掀开布帘子,手腕上却多了一双白玉似的素手,没有几分力道,却让他停下了动作。

宁维顺着这双玉手看向玉手的主人宁江月,依然是带笑的模样,却多了几分疑惑不解。

“嘘……”

宁江月收回手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她让雨儿替她摘下兜帽,理了理头上的钗黛,这才轻笑着向宁维做了个请的姿势。

随着布帘子被掀开,正厅内的场景也进入了门外三人的眼里。宁纪中居于正中,手里端着茶盏面无表情,宁江月细细打量了,却无法探知宁纪中此刻的心情,是生气暴怒或者是难过惭愧,这些宁江月都看不出。

看不出她也就不再纠结,转而看向了坐在左边首位的柳姨娘,她手里拿着帕子,不是擦拭着干燥的眼角,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可是眼角的精光却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喜悦,宁江月在心里不屑地笑了笑,目光最后停留在柳姨娘身边的女子。

女子样貌与宁江月几乎一模一样,打扮却是大相径庭。女子梳着如云高髻,髻上簪着一朵冬日里盛开的俏丽红梅,身着一身水蓝色烟罗绮云裙,冷着一张脸,低垂着眸子看着脚下的地面。宁江月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里边走。

女子的样子与记忆里那个冰冷冷的面孔合二为一,连带着的,便是脑海里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纷纷涌来。

宁江月庆幸自己提前知道了今日所有,做了最坏的打算,此刻才能如此稳如泰山地维持着自己身上的气势和脸上的表情,不至于崩溃大哭冲上去掐死那个女人。

真是好久不见呢,我的,孪生姐姐。宁江月眼带笑意,目不斜视地走向宁纪中,开口时,声音清亮,如山间清泉滴落,如大小珠玉相撞,“爹,这位女子是何人?倒与江月有十分相似,若不是江月知道娘当初只生了江月一个,还以为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妹呢!”

少女的话语里带了几分调笑,却让心怀鬼胎的柳姨娘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宁江月,可宁江月背对着她,一心只看着宁纪中,并不想和她说话,她心虚着慌乱地低下头,捏着帕子的手攥得更紧了些,修剪得十分漂亮涂了丹蔻的指甲在白皙的掌心留下一个一个深得好像随时会滴血的月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