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恨恨地咬着后槽牙,心中冷笑,她倒要看看,宁江月还能嘚瑟多久。
“这位女子,爹也不认识,你姨娘说,要等家里人都到齐了再宣布。”
宁纪中对着宁江月笑了两声,他指了指右边的首位,“江月先坐着吧,等宛儿带着芙儿和荷儿过来。”
宁江月朗声应了,一颦一笑无不体现着她作为相府嫡女所该有的气度和礼仪,连宁纪中也不得不多看她几眼。在转身落座的瞬间,宁江月意外地发现女子极快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嫉妒与不甘和愤恨,多得仿佛要溢出来。
只是那一眼实在是太快,快到让她暗中思量着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宁江月端起身边的茶盏遮掩着,玩味地打量着那个女子,回忆着接下来的剧情。
若是没记错,一会方宛带着宁芙宁荷过来之后,柳芸芳就要和她撕破脸,要带着人来剥下她的脸皮?宁江月垂下了眸子,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茶香瞬间溢满整个口腔,她闲适地回味了一下,这么好的茶,她还想多喝些日子。
若是,谁想让她提前中断这种闲散日子,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新仇啊,旧恨啊,前生啊,今世啊,所有一切的一切,都该有个了结才是。宁江月愉悦地弯起唇角,装作天真地开口:“虽然是要等到宛姨娘来,柳姨娘才肯解开谜团,但总不妨碍柳姨娘先透露下这位女子的名讳吧?不然我们这么坐着,都不能好好说说话了。”
言毕,宁江月如愿看到女子变了色的脸,柳姨娘倒是比她冷静了许多,她沉吟片刻,许是觉得宁江月说得有道理,她先是瞥了一眼那女子,而后又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老爷,大小姐,你们唤她敏儿就好。”
“敏儿?倒是个好名字呢。”
宁江月依然维系着刚才的笑脸,很是开心地看着敏儿,“敏儿可是柳姨娘找来陪江月读书的?”
不待谁回话,她又看向了脸色奇差的柳芸芳,颇为感激的样子,“劳柳姨娘费心了,江月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素心不在都没人陪我去书院了,柳姨娘竟特意寻了敏儿这样标致的人来,要找到和江月如此相似的人,柳姨娘一定煞费苦心了吧?
这可让江月如何感谢姨娘才好?”
一段话说下来,宁纪中并没有什么反应,宁维虽然依旧板着张脸,眉眼却带了几分笑意。而当事人柳芸芳和敏儿脸色却越来越差。
她们之前说好的可不是这样。
敏儿不满地看着柳芸芳,嘴唇张张合合,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盯着柳芸芳的目光也收了回去,重新垂下头看着脚下了。
柳芸芳打定了主意进要搞死宁江月,是以听了宁江月的话虽然气愤却并不买账,她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宁江月,“大小姐多虑了,敏儿并不是来大小姐读书的。”
“哦……”宁江月闻言长长的哦了一声,眼神在敏儿与宁纪中之间来回流连,再看向柳芸芳时,却带上了几分同情和钦佩。宁江月这种什么话也不说,却把意思表达了个清楚的做法让柳芸芳气闷,她不停撕扯着手里的帕子,愤恨地看着宁江月。
宁江月故作不知,继续卖弄着自己的“天真无邪”,她不过是想提前恶心一会柳芸芳和敏儿,最好是把她们俩气到内讧气到头脑发昏失去冷静,她们越是急躁,她赢得概率越大。
就在宁江月不停刺激着她俩,柳芸芳几乎要把控不住的时候,方宛带着宁芙宁荷掀开布帘子走了进来,她先是给宁纪中行了礼,又冲着柳姨娘点了点头,这次笑容满面地看向宁江月。
宁江月早已起身,在她行礼前想将她拉到旁边坐了。宁芙紧跟着坐下,宁荷却是围在宁江月身边,俏生生地看着敏儿,不解地询问:“长姐,那位姐姐是谁啊,竟然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柳姨娘说是叫敏儿,带回府里要干什么却是非要等你们都来了才说。”
宁江月宠溺地替宁荷理了理罩衣下摆,指了指宁芙旁边空着的位子,“你呀,老实坐着去,爹还在呢,别捣乱,小心爹又罚你去祠堂抄经书。”
宁荷缩了缩脖子,冲着宁江月吐了吐舌|头,坐回了位子,伸手握住了宁芙的手。
宁纪中见一家人到齐了,咳了两声,向柳芸芳示意了一下,“人已经都到了,你有什么事要说,就说吧。”
柳芸芳站起了身,将在座的所有人打量了一番,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了宁江月身边,唇角上扬成漂亮的弧度,保养极好的手指直直地指着宁江月,听着平静的声音里隐隐带了几分即将扳倒宁江月的兴奋,“老爷,妾身一直觉得大小姐性格不似您也不似已经逝去的姐姐,所以一直暗地里查探,终于在前些日子有了眉目,原来,原来……”
柳芸芳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半,她故作难过地拿着已经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原来大小姐竟不是大小姐,敏儿才是!”
宁江月坐得笔直,她微笑着看着柳芸芳卖力地表演,将一盆一盆污水泼在她身上,宁纪中神色复杂,他的眼神在她和敏儿身上之间不停来回游移着。
方宛和宁芙宁荷由于太过惊讶而一时无言,她们不敢置信地等着宁江月反驳,宁江月却只是垂着眸子面带微笑地看着手里茶盏的茶水,不发一言。
“这么多年,敏儿在外边吃了那么多苦,而江月这个冒牌的却在享受着相府的一切,也不停给相府丢着脸面,更是心狠手辣地陷害素心,让素心被杨乾那种、那种人给毁了……”柳芸芳继续边哭边说着,大概是想到远在家庙的宁素心,她哭得也真诚了许多。
宁江月却是在用眼角的余光时刻关注着敏儿,她不意外地发现,在听到宁素心被人玷污的时候,敏儿的唇角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宁江月太了解这种弧度了,那是心情愉悦的表示。
果然,如她所料,敏儿与柳芸芳根本就是面和心不合。
柳芸芳想用敏儿来除掉她,敏儿则想利用柳芸芳回到相府当她梦寐以求的大小姐。嗤……两个互相利用还都以为对方是蠢货的愚蠢女人啊。
宁江月放下茶盏拿着帕子擦拭着唇角的茶渍,掩饰着自己快要遮掩不住的笑意,明明是这么漏洞百出的指责现场啊,前世的她却只会嘤嘤哭泣,说着她才是大小姐的无用辩论,真是,太可笑了,前世的自己,怎么会如此废物呢?
宁江月抬起头,迅速看了一眼还在滔滔不绝的柳芸芳,复又低下了头。
前世那么懦弱不堪,只会嘤嘤哭泣,不敢辩解,小家子气的自己,不都是眼前这个恨不得生吃活吞了她的柳芸芳一手养成的吗?
这位养成的功底很厉害呢,尤其是养歪一个人的功底。
可惜了,自己重生了啊!
江月默默听着柳芸芳的滔滔不绝,将外界所有或愤恨或担忧的目光隔离。她在心底细细数着柳芸芳的一字一句,盘算着要怎么处置了她才能平息自己的心头之恨。
“老爷!”柳芸芳说了半天口干舌燥,整个前厅只有她在不停说着,她酝酿好了情绪,大喊一声,整个人便看似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她期期艾艾地看着宁纪中,一双眼睛肿如红桃,“您可要为吃了这么多年苦的敏儿做主啊!”
终于到了重头戏了吗?宁江月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柳芸芳,眉眼间的笑意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冷漠嗤笑,“呵……柳姨娘空口白话,上下唇一合,讲出如此一段惊世骇俗的话来,又凄凄凉凉地求爹做主,倒是拿出点,让人信服的证据来呀?”
“若是连个证据就没有,就这样红|唇白齿地诬蔑于江月,江月可是要不服气的呀!又或者……”宁江月恶意地看着柳芸芳,脸上是恶作剧似的笑意,“我也可以把柳姨娘刚才的话换个名字重新说一遍,学着柳姨娘的样子也哭哭啼啼地求爹做主可好?
不如……这名字,就换成素心吧?不不不……素心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了,还是……换成烽禾吧!”
宁江月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柳芸芳,说话的速度不急不缓,该快的地方快,该着重的地方一字一顿,愣是让柳芸芳在温暖如春的前厅里惊出一身冷汗。柳芸芳犹疑不定地看着宁江月,心里思忖着宁江月此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反应与预估中相差了这么多。
大厅里一时陷入寂静,所有人都垂着眼眸不与宁江月对视,每个人都在考量着柳姨娘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宁纪中坐在主位,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宁江月有些寒心,前世也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会被柳芸芳害到那般惨死的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