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中风。
冷漓子持箫临立,嘴角的血乌黑,浓的可怕,衣衫破洞,脸色煞白,似风中摇曳的烛光。竹海,竹叶飘落了大半,节节顿显,昂着光秃秃的身子,直立不屈,仿佛要冲向云端一般,覆盖着竹叶的地面,冰尖慢慢消融,竹蛇慢慢消失,冷漓子横眉冷对,俯视地上的一切。竹海的风已不像一个月前那样悚悚作响,可以清楚听到冷漓子无力的话语:“箬竹,你以为你还赢得了我么?”
箬竹脸色煞白,在一头绿丝的映衬下,却还是那般清颖靓丽,妖娆可人,冷笑一声:“箬竹,等着呢?”
冷漓子紧皱眉头,知到了这个地步,箬竹便会出绝招,回想到了三十年前紫姮备受这毒阵的折磨,静静的屏气,深邃的眸子看得见嗜血的灵魂。
箬竹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妖媚笑道:“哈哈……你在担心什么?还是怕我用毒,放心,箬竹会手下留情的,我就算不疼我的竹子,也该疼你吧!哈哈……”
冷漓子知是戏弄,也不理睬,只是静静地屏气,等着这场毒阵的来临。
箬竹烟眉微蹙,见冷漓子已御风而骋,携箫而来,甚是徘徊,可奈何,清娆声音唤着五竹并生。瞬间,箬竹额上,耳边,项上,腰间的玉竹离身,挡在她与冷漓子之间,整齐排列,箬竹皓腕灵动:“五音逐起。”
手在胸前掠动,五根玉竹一根一根围绕她打圈,箬竹闭眼,那苍白的脸上绿色的睫毛突兀,小嘴微动:“宫,商,角,徵,羽。”五根竹子立刻发出五种清娆乐音,只听箬竹又道:“笞,杖,徒,流,死。”五刑如闪电一般朝冷漓子惩去。
冷漓子手持长箫,凌空手舞足蹈与其搏斗,两人都疲惫不堪,降至地面。那五音,五刑未却,又来五毒,竹海中狂风四起,竹叶全部刮落,蝎,蛇,蜈蚣,壁虎,蟾蜍五毒已将竹蛇吞的一干二净,却因两人的杀气强烈不敢靠近,冷漓子从容拿箫相对,艰难逼近箬竹。
箬竹被包围在那能唤五音,五刑,五毒的玉竹当中,鲜血慢慢渗出嘴角,妖娆的脸蛋,如此楚楚动人,嘴唇微动:“五毒袭人,五刑授法,五音归位。”那五根竹子神奇般回到自己的位置,箬竹已因耗力太多,倒在地上,而冷漓子面向的则是笞,杖,徒,流,死五种刑法的逼迫和五种毒物的瘆人。
他将滴有蛙兄血的长箫已丢向五毒,将其伏法,自己盘坐于地,心中喃喃念语,脸上的绞痛的神色不变,那是五刑一一处罚着他,慢慢的,紧凑的狂风慢慢舒缓,光秃的竹竿慢慢消失,绿叠的竹叶慢慢不见,半响后,这一片竹海已成了光秃秃的大地了,再一会儿,便是茂盛的森林,这时,冷漓子睁眼,手一伸,长箫落至手中,起身,抖动白袍,走向离自己不远的妖媚女子:“箬竹,我胜了!”笑声即起,箬竹消失不见。
森林中留有她动听的声音:“你虽破了竹中风,其余两位可能如意?”冷漓子只觉口中咸味涌来,噗一声,鲜血奔涌出来,血依旧是乌黑乌黑的,将长箫伸至腰前,盘腿而坐,自己闭目养神疗伤。
水中弈。
墨梓蠡大汗淋漓持子难下,众女子亦愁眉紧蹙,三十三人目视着棋局,已到了死境,为首的弱水虽焦急,却莞尔一笑:“公子棋艺甚精,弱水佩服。”
墨梓蠡大气不敢出,也回礼说弱水的棋艺让自己折服,那弱水碧蓝的衣袖舞动,持松子,委婉:“公子小心了。”
转眼,已到松了,只剩两子,自己虽占上风,可弱水实力却可怕的瘆人。墨梓蠡很是焦急,睁大眼睛看着棋局,豆大的汗滴落下了那如水般澄澈透明的棋盘上,口中喃喃念道:“松,松……”
抬头,弱水冁然一笑,说不尽的柔情善意袭来,墨梓蠡低头:松位列三十一,已近末尾,该是何意?前言我以拆字为眼,而今还能么?浓眉稳动:拼了。朝弱水点了点头。
只听弱水淡泊宁静:“松字矣!道为光矣!为何?”
墨梓蠡望着仅剩一粒黑子的棋局,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抬头道:“松,竹,梅,岁寒三友矣!松字位首,集万物精华,耐力强稳,自有不可一击之固,而光无限能量通传,自于树木之上,松携春夏秋冬四季能量,遂为光矣!”
弱水紧张的情绪婉约一笑,白裙动身,那为首的弱水坐下,是墨梓蠡回答错了,只见她手移一白子,仅剩一空格,再移一位便胜了,那一步该谁来移呢?成败与否,弱水道:“松者,拆之为十八八么,再者十八合为木,不兮,遂你言对一半,而另一半在八和么,么为小,而八又作人,人的身上光芒最大,可在木得前面却作小字,不值一提,难道松不为光么?”
墨梓蠡恍然大悟,愁眉舒展,忙谢弱水指点。
弱水无奈一笑,手握盘子。
墨梓蠡似乎胸有成竹,让她提问。
弱水道:“盘字矣,是为棋盘,有水之逆,有物之蓄,乃其常理,为何乃邪物,有人憎之,有人爱之?”
墨梓蠡刚舒的浓眉又皱,望着棋盘口中喃道:“盘字,舟和皿组之,自有水中行舟之说,皿中装物之言,可为何为邪物,爱憎皆有呢?”傻傻的呆望着棋盘口中念道:“棋盘,是方的。”这又引起他的沉思:可为什么是方的而不是其他形状呢?沉思中的他望了那漂浮在空中的黑白棋子,笑了笑,便对弱水道:“盘字,有棋盘之说,可棋盘自有棋子,而常人棋子并非漂浮空中不定,乃是圆碗而装。”
弱水望着他,似是稀奇之物,听了大知识一般,墨梓蠡又道:“套棋之论,圆盘便是一层一层叠旋而上,是为盘旋。为了某物,此物乃皿中物,何人,则舟中人,在水涡中,则柔弱却坚定的陷阱,盘剥而夺。”
望了望这如水一般的棋盘,冷笑道:“火能烧死人,水能淹死人,有人却害怕火的干裂而投向水的温柔,不是么?”欲再说时,自己已回到那海市蜃楼的竹亭中,面前的男子也发出笑声,男子般豪状的语气变为温柔女子的声音,墨梓蠡诧异不已,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位对弈的男子。
只见那男子的声音全变女声,手置项中,那白色的发丝随风飘舞,顿时,一位白发依人的娇美女子出现在眼前。
墨梓蠡诧异道:“你是谁?你为何易容?”
那女子莞尔一笑,绰约风姿顿显:“公子忘记了?我就是弱水啊!”
听罢,墨梓蠡更是一头雾水,望棋局,那局样竟跟幻境中一样,可那粒自己已赢的子却还在旁边,手也不动,只呆若木鸡的看着。
那女子柔媚:“你已经出了幻境,破了盖棋三十二法,棋艺不消我弱水了。”
墨梓蠡哦了一声,下意识的动手完成那步棋,触到白子时,弱水突触叫住了他:“且慢。”
墨梓蠡被弱水惊吓,以为自己错了,望了她们一眼,问其何事?那女子声音清新,怎亚于箬竹,容貌葱秀,虽不敌箬竹,却更有另一番水的清澈:“公子真的不愿和弱水一起?”
墨梓蠡想了想,笑了一下:“弱水万千,我只取一瓢饮。”手动,那白子已移,顿时水中的竹亭已无,顿做一光秃秃土地,再时乃茂盛的森林,墨梓蠡奇怪不已,只见面前弱水不见,冷漓子盘坐运气,传来弱水之音:“墨公子,你与弱水一弈,是萍水相逢,更是志同道合,我们还会再见的。”
墨梓蠡环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后朝冷漓子走去。见他面色,便知他运气疗伤过猛,也不打扰,盘坐于旁边,甚是忧心忡忡。
镜中梅。
若镜与墨娆于梅前赏梅,若镜师太折梅花瓣相顾墨娆:“我见你甚有悟性,又何必跟我强词夺理,不愿入庵当一个出家人呢?”
墨娆已焦躁起来:“师太,我说了几百遍,几万遍不愿当尼姑,您为何就是不愿放过我呢?比起出家人,我宁愿当一个在家人,不好么?”
师太冷冷一笑:“在家人七情六欲苦随,爱憎情仇与共,有何好处呢?与其在那红尘中受尽苦难,倒不如六根清净,不被声、色、香、味、触六尘玷污,四大皆空,五蕴不存,何乐而不为?”
墨娆手折红梅递与师太:“这梅娇艳么?”
师太点头。
墨娆又道:“这梅生活在寒冷的瑶梅庵,固然绚倩,若移植沙漠之中,还会有如此梅海么?”
师太摇头,墨娆笑道:“这就对了,梅之所以抗风雪,清高洁净,是因为寒冷是它生活的本性,若移了地,这一切皆是凭空而论,就如人,生活在适合他的地方就会有所作为,若生活在不适之地呢?则是践踏,是错误.。”
师太也不说话,知道墨娆借梅述己,只听她又道:“种一株梅树,代表着是什么?是灵魂深处的苦诉,还是刻意隐瞒,谁又能知道梅又是你心中真正所要的呢?人,是有出家人和在家人,出家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六根清净,一尘不染,遂只能吃斋念佛,只懂济世之道,哪有能力体验在家人的苦恼,在出家人看,在家人时时被痛苦苦恼折磨,遂只有出家才能真正了却这苦痛,可直言,换一种说法,用在家人的眼光来说,不去解决却贪图清净,不去苦恼,不是了却苦痛,而是更苦痛,因为那是逃避,是一个懦夫所为,是一个不耻之行。”墨娆顿了顿,眼中包含惆怅:“在家人,喜、怒、哀、惧、爱、恶、憎。是的,这些欲望让其苦恼,希望却让其愉悦,徜徉在乐悲交织的生活中,能说在家人剩下的仅是贪慕虚荣,自私势力么?”
墨娆坚定的眼神望着师太,师太也不答语,只听墨娆又道:“人活着有喜怒哀乐常伴,有爱恨情仇共随,不错,是这些痛苦愉悦让我们来到世上,只要是人,都避免不了,而出家人却刻意躲避苦恼,修仙炼道,以术济世,更求长岁,这不是欲又是什么呢?”
墨娆望着似有怒意的若镜点了点头:“或许吧!济世是一个多么伟大的言说,拯救苍生,又是如此的宏愿,可若是出家人能以慈悲赢得和平,叫每一个世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何来天子九五至尊之位呢?也就不必为了自己的子民而屠杀人命,生灵涂炭了。”
墨娆舒了一口气:“浩然如梦,一醉皆空,这凡尘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与这佛门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有何差别呢?一为博爱,一为私欲么?可那些追名逐利,贪恋美色的人就仅仅只是私欲吗?纵使为私欲,人生在世,孰能无过,每一个佛门子弟就会无错误么?”
若镜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墨娆又道:“物不及则不反,恶不及则不亡,人的罪恶皆有天定,师太又何必差强人意呢?”
若镜笑道:“幸于始者怠于终,善其辞者嗜于利,施主直白一点吧!”
墨娆绰约一笑:“凡尘中,登利禄之场,处运等之境者,左窃尧舜之间,右肖孟母之道,俗世里,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拂勤拭,莫使有尘埃;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若镜点头,墨娆又道:“只要心存善念,心善若水,出家在家又奈何?”
若镜手伸至顶上,拂起,粉红色的头发脱帽而出,眼前的一为师太顿变一如花似玉的娇娆女子,墨娆傻了眼:“你不是若镜师太么?”
若镜倾人一笑:“我是若镜,施主如此聪慧,请允许我折梅相送。”
墨娆接过梅花,那长长的发丝不正是这梅花之色吗?欲问为什么?只见梅株顿失,成了光秃秃的土地,再而乃茂盛森林,若镜已消失,墨娆头一歪:“莫非我破关了?”
见远处两个人影,定睛一看,连忙跑过去叫着师兄。
墨梓蠡和冷漓子同时睁眼,他叫了声干爹,扶他起来,冷漓子点头,冷漠的表情多了微笑:“孩子们,你们都平安无事出来了。”
墨梓蠡和墨娆皆是不解,问道怎么回事?墨娆应和。冷漓子抖擞抖擞精神:“是时候告诉你们一切了!”说罢,向前走去,墨梓蠡和墨娆紧跟在后。
身后三个女子林立,一头绿丝,一头白丝,一头粉丝,身材皆若水蛇般妩媚,绰约不已,远远望着那三人离去的身影,蛾眉紧蹙,箬竹脸色依旧惨白,咳嗽几声,欲倒的身子被弱水和若镜扶住,白裙飞舞,粉袂迷人,弱水道:“姐姐,你可有事?”
箬竹摇头:“他们已破了中三角,下一步便是魔箔了。”
二人愁眉紧锁,若镜道:“那姐姐,藏王的话是?”
箬竹笑道:“藏王早知道幽冥王的去处,那人位高权重,于藏王极为有利,待他三人取出织素,定要夺得。”
若镜又道:“藏王的意思是要让幽锁梦成魔?”
绿丝微动,是箬竹点头。
三个女子的背影,欹欤休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