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痛哭失声的时候,江苑和李姐正在厨房边聊天边干活。
豆豆在一旁捣乱。
江苑和李姐都听到了哭声。
豆豆被吓住了,偎依到妈妈怀里。
江苑抚摸着孩子的头,“别怕,爷爷是高兴地。”
李姐撩起围裙衣角,抹着眼角。
“豆豆,去楼上看看爷爷,爷爷见了你就不哭了。”江苑对豆豆说。
李姐立刻放下手中正摘的菜,“对,豆豆来了,爷爷还没见着豆豆呢。”
李姐拉着豆豆的手,轻轻推开老文卧室的门。
老文正窝在儿子肩头哭得凶,时竫尴尬的回头看看李姐。
豆豆害怕,不敢进去。
李姐咳嗽了一声,“豆豆来看爷爷了。”
老文抬起头,看见了豆豆,立刻放开时竫。
“你这个儿子指不上,我还有孙子呢。”说着,就掀开被子,展开两臂,朝着豆豆跑过来。
他抱起豆豆,豆豆见他一脑袋纱布的怪摸样,吓得朝时竫伸手,要爸爸抱着,意欲远远离开这个怪怪的老头。
一家人围坐桌边的时候,老文发话:“以后,让孙子多跟我沟通沟通,要不,儿子跟我不亲,孙子也跟我不亲。以后,我就指着孙子了。”
江苑笑了。
离开的时候,老文非要把孙子留下住一宿。
江苑为难,也有点舍不得。
时竫点点头。
老文叫人火速赶往商场,买了各类玩具汽车,孩子的奶瓶,小孩喝水的杯子,孩子的婴儿床,应有尽有。
老文这是要把孙子独吞的节奏啊。
老文使出浑身解数,逗豆豆高兴。
豆豆玩疯了,朝江苑和时竫摆摆手:“再见。”
江苑哭笑不得。
时竫拉着江苑出了他老爹的别墅,他老爹只顾跟孙子玩,都没出来送送。李姐一直目送他们上车:“放心,豆豆在我这里,有我照顾着,保准没事。”
虽然有点忐忑,但是江苑也没多说什么。爷爷稀罕孙子,天生的。
“苑苑,你别担心。明天,我就来把孩子接回去。很久没有二人世界了。今天,喋宝和翁宝都住校了,豆豆又不在身边,我们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时竫拉起妻子的手。
车子平缓地行驶着。
公路转个弯,山林就在眼前了。
看着这片林子,江苑突然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这是中国北方,大兴安岭北段西坡,一个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小地方。
当初自己一个无意间,闯进了这里,却无法预料到,自己的后半生,从此会和这里相合相容。
眼前的山林,依然是自己初次见到时一样,郁郁葱葱、一望无际。
这条马路蜿蜒穿过山林,路上依然是鲜有车辆行人。
江苑初入山林时,正值盛夏,山林被葱绿覆盖,绵延的绿色,望不到尽头。走在路上,远远望去,人就像淹没在无垠的绿浪里。
此时,夏日刚过,景色却依然。依然是走很久,见不到一户人家。阳光、微风、虫鸣,还有不知名的五颜六色的野花依旧。路旁繁茂的针叶树依然高耸入云,针叶树的叶子放在鼻下闻闻,还像初次闻到时那样,带有淡淡涩涩的香气。
夏天过去,此时,这里是凉风习习。
丛林深处,又传来水从高处流下的声音,旷远激荡。人烟稀少,格外安静,天地万物和谐得让人有种酸了眼眶的感动,连吹过耳旁的风都是带着甜味的。
一切依然。
一只小兔子横穿过马路,行动敏捷,快得像是人的幻觉。
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在那山林公路的拐弯处,时竫停下车子。
在这里,时竫第一次看见江苑。
那时,江苑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戴着一顶宽沿的遮阳帽,脚步悠闲。她全然不知,这里人烟稀少,以她这样的速度,猴年马月才能到达栖身的地方。
她只顾在斜阳蔓草间流连,夕阳在天时,还在忘我陶醉中。
时竫那时去给客户送货归来。
他像以前一样开着车,这片山林,他太熟悉了。这个钟点,除了有几辆来往的车辆,几乎不会有行人。
他把车开得飞快,根本不会去留意路边。
开出去很远,才仿佛依稀看到车后,一个瘦弱男孩的孤身单影,沿着马路边沿踽踽前行。
他好心,这么长的路,这人就是走到天明,也不会找到落脚地,晚上林子里,可是有点寒意的。
他又把车开回来,停在这个戴帽子的背包客身边。
江苑看见一辆车疾驰而过,并没多加注意。
车子去而复返,让江苑心生警惕。
她停止东顾西看的动作,定住身形,注视着那辆缓缓放慢的车子。
车窗落下,时竫英俊的面孔出现在江苑眼前。
时竫打量着江苑,心想,怎么这个男孩子,长得如此女里女气的,真是个娘炮。
但是,他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屑:“天马上要黑了,像你这样悠闲,恐怕赶不到前面的镇子了,晚上留在林子里很不安全。”
“请问前面有没有客店?”江苑看着眼前,时竫那张不讨人厌的脸问。
时竫笑道:“当时,还以为你是男孩子,没想到,是那么好听的年轻女孩的声音。”
“如果我是男孩子,当时,你还会不会让我住你家?”江苑站在路边,仿佛又变成了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江苑的声音柔润动听,似清泉铮淙,无半丝杂音。这几年来,一直如此,从未改变。有人说,听一个人的声音,就能感知她的生活态度和境遇。
“不会。”时竫笑道。
当时时竫告诉江苑,前方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而且告诉她,晚上一个人呆在林子里有危险时,时竫承认,当时自己是带着一点私心的。
江苑以前走了那么多地方,经常在外安营扎寨,这点小困难,无他。
“前面再行十几公里就到我家了,你要不要去住一晚,明天再赶路?”时竫当年是这么提议的。
江苑当时的表情是不确定的。
“为什么当时会答应一个陌生男人的邀请,不怕碰到坏人吗?”时竫问。
“不害怕,这么帅的小伙子如果是坏人,也值了。”江苑戏谑说。
当时,时竫看出了江苑的顾虑,这样说:“我家里只有我和我妈妈,平时家里也会接待一些过路客人。”
在江苑的字典里,天下好像没有免费的午餐。
但是时竫当时说,住宿费都要自己随便给的时候,心里确实打鼓了。
那个时候,江苑承认,自己有丝犹豫,她打量着眼前那个年轻人。
“你当时,长得眉目清秀,皮肤白皙,眼神清透,头发有点略微卷曲。那天你穿了件蓝色衬衫,袖子一直挽到了手肘,露出修长好看的手指和匀称的手臂,看起来完全不像当地人,言谈举止给人很稳重安全的感觉。”江苑回忆道。
“想不到,在这深林之中,还能看到养眼的帅哥。”江苑继续打趣。
江苑当时就觉得,时竫的长相有异域风情,想不到,时竫真是个少数民族。
在这信任与被信任的僵持中,江苑最终选择了赌一把。
当时,时竫也因为江苑的信任而舒心愉悦地笑了的。
被别人无条件信任,比信任别人,更让人有成就感,更让人产生愉悦的情绪。这是当时时竫的感受。
上车后,江苑摘下遮阳帽。
时竫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这是个长相和气质都如此出总的女子。
不知道,为何,他的心漏跳了一拍。
“可以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时竫认真地说。
“我当时,手心忽然发热,感觉住着方向盘的手黏黏的,神经也忽然莫名紧张起来。”时竫现在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跟江苑坦白。
“敢情,你第一次和我见面,就没安好心啊!”江苑笑笑。
“我当时就想,你长成这样,形单影只,只身外出,也不拍碰到坏人么?”时竫继续回忆道。
“你要去哪儿?”
“你从哪儿来?”
时竫当时问了两个问题,看似是在聊天,实则,他很想知道答案。
那时候,此正值夕阳静好,山风柔和。
美丽的风景、稳重儒雅的男子,缓解了江苑紧张警惕情绪,她的话也开始多起来。
江苑女子沉静素然,声音和缓动听。
时竫听得入了神。
他有点激动,竭力安抚着自己不安分的心。
江苑不时看着窗外,接连惊叹意想不到映入眼帘的美景。
时竫为了让她更仔细的欣赏夕阳下的景致,特意放慢了车速。
“我对你一见钟情,你当时对我是什么感觉?”时竫问。
“没什么,就觉得你很帅,很可信。”江苑如实回答。
“就没别的了?”时竫失望地问。
“当时,刚跟钟伟分手没多久,心情不好,身体也刚刚恢复,哪有心思想那么多?”江苑说。
“以后,不要再想那个家伙了,以后,只准你想着我一个人。”时竫又开始胡搅蛮缠了。
“好好好。”江苑点了一下时竫的额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媳妇,我们上车吧。今天晚上,我们就过二人世界。想想就觉得兴奋。我们赶紧上车回家吧。”
江苑报以无可奈何的笑。
二人朝着山林中的家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