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瞩目之中,忠义军成功地突入城内,在汉军诸部配合下,史德统成功地将李守贞的叛军残部逼入子城之内,剩下的就是汉军诸部的事了,忠义军血流的够多的了。
忠义军虽然表现出了自己的悍勇与无畏,但自身伤亡也在一千以上,这让史德统感到非常心痛,尽管这对于如此高烈度的攻坚战来说,这种伤亡并不算得了什么。
如果可以选择,史德统宁愿选择与之野战,而不是攻坚。郭威将自己的帅帐迁入城内残破的屋舍中,鉴于忠义军的功劳与付出的代价,他下令忠义军转入休整,不再参与剩下的激战,这并非是想分了功劳,而是对忠义军的爱护。
河中城分为三重,最核心的是护国节度使官衙所在,最外层的是罗城,即外城,在二者之间则是子城。
汉军攻破了罗城,将子城围得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李守贞的部将周光逊等将领帅其众千徐人来降,人人都可以预料到李守贞最后的结局。
史德统也是身中数箭,不过都是些皮外伤,他带着部下王审琦、向训等人,与来来往往的汉军逻队擦身而过,穿行于刀阵枪林之中,迈过倒毙的尸体,奔往郭威的帅帐。
郭威刚刚接到军报,此时长安已被郭从义和王峻合力攻破,整个长安城十万百姓只剩下不足一万人。
史德统往着郭威的帅帐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沉思着,以前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生存下来,但是此仗下来史德统想法有着巨大改变,在这乱世之中,像蝼蚁一样苟活已是无望,而且自己只有一方牧守的权利,手下只有千余虎贲,他所能做到的十分有限,只有通往更高权力之路,才能改变这乱世,才能让千千万万的百姓更好的活着。
史德统抬眼看见“郭”字大纛在黎明的风中飘扬,这面大旗被十余面“汉”字旗帜包围着,如同众星捧月般,睥睨天下。
“史将军来迟了!”客省使阎晋卿见史德统走进大帐,高声笑道。
郭威今日一早便安排好一场犒赏酒宴,只有史德统姗姗来迟。其实也不是史德统来迟,而是诸将来得太早了些,这种犒赏宴不是天天都有。慑于郭威军法,不开宴会便无人敢私自饮酒,所以诸将酒瘾难解,一听郭威开宴犒赏,都来得太早。
今天的主角是史德统,史德统人没到,诸将也只好望着美酒干等。
“恕罪、恕罪,史某让诸位久等了。”史德统连忙拱手告罪,寒暄道。
郭威居坐在帅帐中央,他注视着史德统从外面走进来。待史德统等落坐,郭威面带笑意举杯祝道:“昨日幸有忠义军拼力奋战,今日我等则有机会在城内饮酒。来啊,诸位与本帅为史将军及忠义军将士满饮此杯!”
史德统连忙起身说道:“郭帅折煞我等,忠义军愧不当。史某以为,不如一祝我大汉国强民安,万世永昌,二祝我军在郭帅的英明指挥下,不日将凯旋而还。至于披坚拔锐,殊死搏命,不过是我们将士份内之事。”
“好一张利嘴!”郭威哈哈大笑,也不客套,与部下们连饮两杯。
武人们齐聚一堂,几杯酒下肚,个个都兴高采烈,纷纷请战攻打子城。此时此刻,就是一个懦夫,也会相信自己能够杀掉李守贞和他的残兵败将们。
郭威本想借这个机会设宴,缓解一下部下们连日来在攻坚战中的紧张与疲惫,特意不想谈军事,但见部下们主动提起,心中虽然高兴,但他一向极有主见,绝不会因为部下们的积极请战而冲昏了头脑。郭威正襟危坐,说道:“打仗就好比捕鸟,鸟儿若走到事穷之时,也会啄人的,不可掉以轻心,何况一军?今河中外城已破,叛军被压缩在乎城之中,既无粮食又缺箭矢,更不必说军心士气,我军好比涸水取鱼,可以慢慢将水舀干,何必那么性急?我要是李守贞,事穷之时,也会拼个鱼死网破。”
郭威老谋深算,不急在一时,部下们却各自有自己的好算盘。人人都存有小心思,若是能活捉住李守贞,那可是天大的功劳,既便不是活捉,也要将李守贞的尸抢到自己手中。
大帐中,一片嗡嗡的声响,众将都在郭威的面前表豪言壮语,各自声称用之必克。李守贞就是砧板上的肉,人人都想吃上一口。唯有刘词与史德统二人,不为所动,两人紧挨着坐在一起,只管饮酒,自河中用兵以来,他们这一老一少并肩战斗,成了忘年交,关系非浅。
“节帅,听说那些从逆者,都关在你军中大牢?”史德统忽然低声问道。
刘词点头道:“李贼早有反叛之心,这两年一直暗地里招兵买马,阴结有异心之人,受他笼络的人不少。太尉命我搜寻相关人等,待平叛后,追究罪责。”他瞧了瞧大帐之内的喧哗,压低声音道:“听说各地藩镇有不少人与李贼有书信交往,就连朝中大臣,亦有不少。否则李守贞也不敢公开反叛。只是他太高估了自己,以为只要自己揭竿而起,天下诸藩莫不相从。”“节帅说的是。”史德统点头称是。
“你为何会问到此事?。刘词饮了一杯酒道。
“不瞒刘公,在下的一位朋友自京师派人来,想通过史某打听一件事。”
“不是被关进我的大牢里了吧?”刘词豪爽地拍了史德统肩膀一把,“只要没触了郭帅的霉头,史老弟尽管说!”
“枢密院主事魏仁浦的妻弟,姓李,刘公可有印象?魏仁浦的丈人李温玉便是河中安邑、解县二池的椎盐使。”
“这是个好差事!”刘词打断了史德统的话,意味深长,“所以常招人惦记。”
“节帅说的是解州刺史郑元昭吗?”史德统道,“我听说此人曾为前任椎盐使,及李贼叛,朝廷诏升解县为州,郑元昭便迁为刺史,不得专管盐业之利。恰逢李温玉之子滞留城中,郑元昭诬告李温玉与李守贞同反。李温玉之婿魏主事心中担忧。”
刘词摆了摆手道:“这等小事,史老弟不必理会。”
史德统正要打听,见刘词冲着众人包围之中的郭威扬了扬下巴,道:“此事郭帅早已知晓,也猜是同僚相嫉,遂知而不问。依刘某看,魏主事的丈人李温玉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至于李温玉之子,老夫并未见过。城破之时,他要是还活着,应该返乡去了。”
“多谢节帅相告。”史德统喜道。那魏仁浦托人千里迢迢地送信来,求到了自己身上。因为刘词暂领河中府司法之事,史德统遂向刘词求情。
此时帐中的气氛达到了热潮,诸将大吃大喝,敞开了怀痛饮。那一边,降将王继勋正在诸将面前吹嘘自己的本事,要说武艺,此人倒也不是吹牛。不过他偶然抬头,见史德统的目光正往这投来,连忙止住了话头,有些羞愧。
……
天上再次被乌云所笼罩,砲石猛烈地向着子城压了过去,而各式箭矢则将带着刺耳的尖叫声,向叛军飞了过去。
汉军短暂修整了三天之后,再一次向李守贞发动了致命一击,李守贞则龟缩在内城之中,困兽犹斗。
子城虽坚固,但无法与高大的外城相比,而且又确少粮食与箭矢。汉军的箭石攻势大潮,一波又一波,压得子城上的守军喘不气来,残缺不全的尸体被压成了肉饼,血水横流。
偌大的锷鹘车被推上前去,锋利的刀刃如鹘鸟啄食一般,在城头上一扫而过。呆若木鸡的守军,似乎忘记了躲闪,被锋刀削去了头颅。
“上啊!”汉军诸部蜂拥而上。
不高的子城城墙上插满了踏檄箭,汉军甚至放弃使用各式云梯,手脚并用,沿着箭杆往上攀爬。赵匡胤双手抓住了头顶上的一根踏檄箭,双臂猛得一使力,在半空中将身子强行扭起。他站到了城垛上,一支雪亮大刀带着凌利的风声砍了过来。赵匡胤立足未稳,说那时迟那时快,他身手极为敏捷,飞快地翻身跃下,劈来的大刀几乎擦着他的小腿而过。
赵匡胤勃然大怒,抽出佩剑便挥向来犯之敌。对手挥刀招架,那剑却轻巧地急刺而去,对手怒目圆瞪,一脸不可思议,却惨叫着倒下。敌军见他勇猛,纷纷前来阻拦,狭窄的城头上,大刀长矛齐齐伸来,赵匡胤险象环生,被逼到了城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