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又逢周末,揖夏和知秋回到了野人沟。叶致清说:“丫头,你猜他是谁?”揖夏眨着一双美丽迷惑的大眼睛,摇摇头说:“不知道。你是谁?”苏雨见过揖夏的画像,见了真人,觉得迎春已经够漂亮的了,揖夏看去比她姐还漂亮。她姐俩不同的是迎春的眼睛有几分忧思,楚楚动人,揖夏亮晶晶的黑眸闪射着灵动的光芒。
苏雨开玩笑说:“怎么不认识我?我是你‘爱’哥哥。”揖夏小嘴一噘说:“什么‘爱’哥哥?我从来没见过你。”遇冬跑了过来含混不清的说:“‘爱’哥哥,我的皮球不见了。”苏雨说:“你看,你妹妹都叫我‘爱’哥哥,当然也是你的‘爱’哥哥。”
揖夏醒悟过来说:“你是小雨哥?”“猜对了。”苏雨点点头,“叫我二哥你没吃亏。”揖夏高兴地手舞足蹈,“哎呀,小雨哥,你比苏雷大哥还要帅。”苏雨笑嘻嘻地说:“哎哟,揖夏妹妹真会抬举人。我的同学说我长得蛮有味,了不起算大尉,你一下就把我提成‘帅’了,和朱老总他们并列了。”揖夏咯咯地笑了起来说:“小雨哥,你真会逗。”
知秋见了苏雨也很高兴,知秋问:“苏雨哥,你怎么不继续念高中?下到这山沟里干啥?”苏雨说:“读书实在没意思,早下放,晚下放,早晚都得下放,广阔天地多自由,山山水水任我游。”知秋附和说:“是的,现在读书实在没意思。我也不想念高中,都是我爸逼的。这里穷,一般念完初中就不念了,回家务农。高中的名额招不满。”叶致清很烦子女们不求上进,瞪了知秋一眼说:“多读书有什么不好?知识就是力量,懂吗?人家小雨读书比你们多。”
揖夏洗完澡后端了一盆衣服要到河边洗,问:“小雨哥,你的衣服呢?我帮你洗。你的衣服好,千万别叫我妈洗,她舍不得用肥皂,拿棒槌捶。”苏雨正和虎儿逗着玩,苏雨说:“巴不得!我这个人懒得很,就是不想洗衣服。不过,懒人自有懒福气,走到哪,都有人帮忙洗。”揖夏问:“在知青点,也有女同学帮你洗?”苏雨说:“那当然,大帅哥么,屁股后面的美女排成排。”揖夏小嘴儿噘着说:“吹牛!”
苏雨拉了虎儿说:“还是虎儿好,又节约布票,又节约肥皂。是吧,虎儿?走,咱们下河去洗澡。”揖夏惊讶地说:“小雨,你疯了?现在天多凉呀!”苏雨拿了条毛巾搭在肩上说:“走哇,揖夏。”揖夏不高兴地说:“我不去。等你洗完澡我再去。”苏雨想是揖夏怕羞,和虎儿去河里抹澡了。
过了一会,苏雨和虎儿回来了,苏雨光着膀子,手里提了一串河蟹。苏雨请示叶致清说:“叶伯伯,明天我哥他们都要过来,一大帮子,总得搞点肉吃吧?明早我和知秋出去打只黄羊,行吧?”
叶致清笑了说:“嘴馋了是吧?那就打一只吧。”知秋说:“爸,那还不如打头野猪,这东西太祸害庄稼了。”叶致清说:“野猪你们打不了,搞不好野猪把你们伤了,还是打头黄羊吧。这个季节,黄羊群喜欢在柿子沟活动,那儿山岩上经常有,拣大个的打一只,注意,不要误伤自己。”第二天一早,苏雨和知秋各提了支枪,顺着屋后坡去了画隐山。
早晨十点多钟,一帮子知青开进了野人沟。因为计划着要洗澡,知青们带了毛巾肥皂。建国把毛巾包在头上,蚊子取笑说:“你以为这一打扮就成了土八路了?大伙看,像不像偷地雷的鬼子?”大家哄笑起来。梅竹笑道:“像!闹药,你不管咋打扮,也是反派人物的形象。”蚊子也把毛巾裹了头,对建国说:“看,咱才像八路军武工队。”
进了屋场,建国嘻嘻哈哈的说:“叶伯伯,我好想你呀。”叶致清打量着建国笑着说:“你瘦了啊!肚里没油水了想起我了。正好,小雨和知秋去打野羊了。”建国取下头上的毛巾说:“叶伯伯,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们特意来给你庆典的。”
叶致清糊涂了,问:“我的大喜日子?喜从何来?”萧云笑着说:“叶伯伯,你和伯母领了结婚证,成了法定的夫妻了。我哥说给您庆贺一下,顺便打你的秋风。”叶致清大笑后说:“哈哈!原来是找个由头吃我来了。”马玉花笑呵呵地端出一笸箩核桃柿子说:“吃吧,软硬都有,吃柿子,专拣软的捏。”知青们笑了起来。苏雷呢,也没有多的话说,拿了凿子凿碾盘去了。
不一会,迎春从五峰那边过来,还带了两个知青。一个是王楠,另一个叫于子建,同学们管他叫鱼子酱。建国认识于子建,他和建桥是同学,经常去他家玩,打招呼说:“哟!是你呀。”于子建高兴的说:“哟!大拐子。建桥当兵去了,晓得不?”建国说:“晓得。”王楠问:“小雨呢?”建国说:“打猎去了,过一会你们就有肉吃了。”
揖夏盯着王楠看,小声问姐姐:“她是谁呀?”迎春说:“小雨的同学,来找小雨玩,半路上碰上的。”揖夏不高兴的说:“你看她那样子,像个狐狸精。”又问:“她和小雨是不是哪个?”迎春看看妹妹眼色里有明显的吃醋的感觉,笑着问:“她和小雨哪个?”“就是那个。”迎春明知故问:“哪个?”揖夏一急,“哎呀!就是你和雷哥那个么。”迎春咯咯笑了说:“人家哪不哪个,管你什么?”揖夏脸儿一红说:“不跟你说了。”
叶致清见来了这么多人,笑着说:“嘿哟,欢迎啊!我家真要办公社大食堂了。雷子,你先别忙那个碾盘,咱们把大锅支上,得蒸十几斤米的饭才行。迎春揖夏你俩去园子里多拔些萝卜白菜,蚊子建国,你俩带了虎儿到河边,掀开石头捉河蟹,萧云和梅竹帮大嫂淘米择菜。”梅松问:“我呢?”叶致清说:“你就陪客人聊天。”
建国笑着说:“叶伯伯最不会知人善任,陪客咵天应该是我的事,梅松他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梅松也不反驳说:“哪我去捉螃蟹。”马玉花从厨房里出来说:“老叶,现成的米不够,还要舂米。”叶致清说:“正好,建国,你来舂米。”梅松高兴的挖苦说:“让你偷奸耍滑,搬起石头砸了脚。建国哥,莫舂了自己的脚丫子,菜里还不缺你那点肉。”叶致清呵呵笑道:“小梅也会幽默么。”
于子建和王楠被这里的活跃气氛感染了,野人沟里多么自由浪漫,难怪小雨要来野人沟看山。却见蚊子和梅松牵了虎儿出来,王楠吓了一跳,叫道:“哎哟!我的妈,这是人还是猴?”揖夏不满地盯了她一眼。蚊子说:“莫吓怕,二百万年前,你和他一个样。这是人类的老祖宗。”
过了一会,苏雨和知秋回来了,王楠高兴地迎了上去说:“小雨,我们好想你,特地来看你。”苏雨开玩笑:“南瓜,我走了没两天,你就改嫁了?怎么跟鱼子酱裹到一起了。是特地来气我的吧?没关系,我宰相肚里能撑船,衷心祝贺你们,南瓜配上鱼子酱,这是日本料理,别又风味的一道好菜。”
王楠气得眼圈都红了,骂道:“死小雨,人家想你么,一个人又不敢来,叫鱼子酱陪了来。”于子建骂道:“小雨,你霸蛮的没良心,王楠心里只有你,你走后,南瓜变成了苦瓜,成天眼泪汪汪的。我是一片好心,陪她来看你。你狗日的还说风凉话。”
揖夏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帮苏雨卸下肩上的背篓问:“小雨哥,打到没?”苏雨特意要气王楠,亲切地对揖夏说:“托揖夏妹的福,打了一头黄羊,还捎带了两只兔子。揖夏,你想不想要只凤凰玩,我给你去抓只活的。今天我碰到一只金凤凰,正想打它,知秋说,打不得,那只凤凰是揖夏的化身,我立刻明白了,原来揖夏妹妹是只金凤凰。”
揖夏心里美滋滋的,从背篓里拎出两只野兔说:“小雨哥,赶紧把它剥了,中午烧了吃,我妈刚才还嘀咕,正愁没菜呢。”苏雨把兔子吊在树杈上剥皮,揖夏回厨房帮着摘菜去了。知秋过来说:“我来剥吧,你和同学去说话。”
王楠看着揖夏的背影心生嫉妒,问:“她是谁?”“我妹妹,叶揖夏。这名字很富有诗意,不像你,叫什么王楠,全国恨不得有一万个王楠。揖夏,只有一个。”苏雨话中有话。
王楠是优越环境里长大女孩,情窦初开,却又情商不高,远不及农村长大的揖夏,对爱情的追求富有想象力。“哪,她是你表妹了?”王楠不相信苏雨会去爱上一个山里妹。事实上苏雨也不想过早的进入恋爱的角色,所以他才有意在王楠热辣辣的爱意上浇冷水。“不是表妹,就是你经常唱的那首歌,‘阿哥阿妹情意长,好像那流水日夜淌’,明白吗?”王楠泪水夺眶而出,“小雨你——”
揖夏进厨房后,调皮地对萧云说:“姐,小雨哥给你找了一个好漂亮的弟媳妇,你快去看。”萧云走到王楠身边,见王楠眼眶里饱含泪水,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批评苏雨说:“小雨,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同学?人家老远来看你,足见情深意切。”
苏雨两手一摊,蹙着眉说:“姐!你叫我么办?老头老娘给我下了禁令,不得谈情说爱。我也晓得:爱情已很贵,婚姻价更高。兜里没有钱,只好扭头跑。我也蛮痛苦,这生与死,爱与恨,两难抉择。”
萧云揪着苏雨的腮帮子说:“别胡说八道了啊!有那么悲情吗?”对王楠友善地笑了说:“我是他姐,你就叫我云姐好了。”王楠见萧云仪态端庄俊美,眉宇间隐约有一股慈威,羞怯地叫了声:“姐!”
萧云拉了王楠的手说:“哎哟!好漂亮的妹妹。小雨有他对的一面。你们年纪还小,不到谈情说爱的时候。不过,青年人的友情也是很美好的,只是要把握好界线。”苏雨叹息说:“难啊!在爱情和友谊的夹缝中摇摆,一失足就成千古恨了。”
“吃饭啦!”马玉花笑吟吟端了一大盆萝卜蘑菇炖兔肉放在桌上说:“天上飞禽,鸽子斑鸠,地下走兽,兔子狗肉。这四样是美味。只是我手艺差,大家多包涵。”叶致清端了盆红焖香辣蟹说:“多谢众知青的捧场,使我茅舍篷壁生辉,我老叶家,从来还没这么热闹过。很抱歉,碗不够,又无处借。这样吧,大家分拨吃。”
萧云说:“叶伯伯,这样吧,你们男爷们围着桌子喝酒,我们女的盛了饭各自吃,等我们吃罢,你们酒未必能喝好。碗就腾出来了。”“好!就这样。”叶致清叫道:“迎春、揖夏,上菜。”知秋搬出一坛陈酿苞谷酒,七个男的围着桌子坐了喝酒。八个女的,站了吃饭。七男八女,叽叽喳喳,吆五喝六。
饭后,苏雨带两个同学去野人沟腹地观风景去了。苏雷喊了建国蚊子一起抬一块巨石,说是凿个碾磙。有了碾子,就不用费力的舂米。萧云和梅竹去洗澡,入冬后她们有一个多月没洗澡了。澡堂子是用竹篱笆扎墙糊了黄泥,上面是茅草盖顶,因为没有窗户,关了门很黑,萧云点燃了油灯。两人脱光了,拔下头顶竹管上的木塞,温水哗地流下来。
两人惬意地边洗边聊:“梅姐,想好了没?我说你应该去,多好的机会,那工作又适宜你。”梅竹说:“我也想去,就是舍不得离开你。”萧云说:“有什么舍不得。我们终究是要嫁人的。”梅竹说:“不羞!是你要嫁人吧?早点赶我出去,腾出屋子,你就有机会和蚊子那个。”
萧云生气,来打梅竹,“让你嘴坏。”梅竹嬉笑的问:“说真的,蚊子叮过你没?”说着做了个吻的动作。萧云气得揪住梅竹的一只胳膊,另只手去拧梅竹的脸,梅竹没萧云劲大,就势倒在萧云的怀里,两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嘻嘻哈哈地抱在一起。梅竹笑得喘不过气,半天说:“你饶了我吧。你一抱我,我身上麻飕飕的,一点劲也没了。”
萧云放开软绵绵的梅竹说:“幸亏我是女的,要是男的,早就把你——算了,不说这了。梅姐,帮我搓搓背。”梅竹给萧云搓完背,萧云又给她搓,萧云边搓边说:“梅姐,哪个男的娶了你才叫享福呢。看你两个妈,能和杨贵妃比美了。”梅竹骂道:“去你的!”萧云玩笑说:“‘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我现在可知道什么叫‘洗凝脂’了。梅姐,你看你身上搓下的垢痂,能下一锅面籽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