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秋丝收购完毕之后,胡雪岩又召开紧急会议,对大家说道:“各位同仁,今年咱们既然一起把生丝收购起来了,没有让洋人站到便宜,那么就应该一鼓作气,坚持到底。所以我以为,这生丝销售,大家也得咬紧牙关,统筹安排,才能够卖出好价钱。我再次提议,生丝价格不得低每包于三两银子出售,你们要是觉得这个价格抬高,你们卖不出去大可以把生丝送到我开元丝行,我三两银子收购你们的生丝。”
“胡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你帮我们赶走了洋人,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我们听你的,我们手里的丝你说卖我们就卖,你说不卖洋人就是给五两银子我们也不卖。”
收丝一事,胡雪岩请下奏指之后,各大丝商也都纷纷回过神来,重新认识了胡雪岩的力量,也都开始听话,把自家的银子存到了阜康。现如今洋人在湖州没有站到一丝便宜,大家心里也十分高兴,对胡雪岩几乎是言听计从。
……
这一年,英国丝行汤姆生来到上海之后,发现了一件怪事。上海总计八十多家四行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明明收购上来的蚕丝堆得小山一样高,但就是一包也不卖,还全都挂着“无货可供”的木牌。而凡是愿意出售生丝的,生丝也都被先来一步的美国商人山姆给抢险预定了。
特姆生看到这种情况,当下就急了眼了。本来他是打算在宁波购丝的,但是听说上海刚刚解禁,采办还没有兴起,自己要是在上海购丝的话,会便宜很多。他来中国之前,就已经在英国国内和英国的丝织厂签订了合约,这趟生意是务必要完成的。
特姆生这人现如今四十岁出头,和大多数让人一样长得人高马大,略微有些发福的脸上长着茂密的胡须,鼻子特别大,眼睛也不小。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就跟随船队来中国谋生了,就是靠着贩卖丝绸,投机钻营,才从一个两手空空的穷光蛋水手变成了一个腰缠万贯的大老板。
但是他这二十多年来,还从来没有见过此时上海丝行这样奇怪的景象。
英国那边签订的合同室友期限的,这一趟他来中国,必须要购买到丝绸。他本来是图便宜才绕道来到了上海,但是此时此刻看来,上海的生丝并不好购买。特姆生便叫来了他的几个经理,想和大家一起商讨对策。
特姆生本来就是老油条了,他遇见这种状况都无可奈何,他的手下怎么能有办法呢?特姆生在屋子里来走来走去,会议桌上的人也都议论纷纷。
“我看咱们还是回宁波吧,毕竟哪里的市场我们很熟悉,而不像再上海,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吗,遇到这种情况毫无办法。”
“要是现在赶回宁波,宁波的生丝也早就被采购完了。”
“我们要是去丝农那边收购他们手里剩下的生丝,能不能行呢?”
“肯定不行,这次我们要的是一百万担,没有中国人的帮助,我们就是收到明年也没办法收够。”
……
这群人议论纷纷额,说了整整一下午也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反而叽叽喳喳吵得特姆生十分为难。于是特姆生干脆把他们全都赶走,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办法。想了半天,他觉得还是需要去找一个自己熟识的中国合作伙伴,让他帮自己想想办法。在宁波的时候,他和庞云增做过生意,此时初来上海,见上海也有好几家庞氏丝行,便想办法约见了庞玉增。
特姆生按照中国的习惯事先给庞云增拜了帖子之后,庞云增直接让家丁把特姆生带到了自己的会客厅。
特姆生已经庞云增在上海的别院,就看到连庞云增自己的别院里都堆满了生丝。足以见得,这是庞云增的生丝多得连自己的四行仓库都放不下了。看到这一堆堆的蚕丝,特姆生心里十分的气愤。他曾经让自己手下的经理来联系庞云增买卖丝绸,但是庞云增却推脱说他手头没有现货,但是此时此刻,特姆生自己分明亲眼看到了这么多的生丝。
但是此次前来拜见庞云增,他是来求人的,即便生气,也不能发作。他只能沉心静气,跟着管家来到了庞云增的会客厅之后,庞云增正在和几个朋友玩牌九,看到特姆生之后庞云增呢过高兴地站了起来,笑道:“哦,亲爱的特姆生,今年又见到你了!”
特姆生尴尬地笑了笑:“见到你很高兴。”
庞云增来着特姆生坐下,笑道:“以前不都是让你手底下的那个布莱克来找的我吗?今年怎么亲自来看我了?我这边正玩牌九呢?你要不要来两把?”
特姆生坐下之后,说道:“庞先生,我们是打过很多次交道的认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想问一问,为什么今年上海丝行的蚕丝,全都不出手呢?难不成是上海已经有丝织厂把这些生丝全都预定了吗?”
庞云增哈哈大笑,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丝行里的生丝怎么可能不卖呢?而且我们中国可没有预定这么一说。”
特姆生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赶忙问道:“哦,既然如此,庞先生的生丝可愿意出售?我这边愿意给比往年更高的价格。”
庞云增却摇了摇手说道:“真是不好意思,特姆生先生,今年你来迟了,我们庞氏丝行的生丝,已经全都卖出去了。”
特姆生一愣然后赶忙追问道:“什么?全都卖出去了?是卖给山姆了吗?”
庞云增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说道:“都卖给杭州的胡雪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