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收到薛焕的密信之后,心里立马激动了起来——若果上海要开禁的,自己又何必去宁波发展生意呢?上海码头比宁波码头要大得多,而且上海上接山西北京,下连江苏浙江,地理位置也比宁波好得多。上海要是真能开禁,经上海的洋人采办生意绝对要比宁波兴盛!
如果要入行和洋人交易的话,最好的就是丝绸。胡雪岩这些年来,对丝绸生意也很有了解。同治时期的四家,生丝在上海也不过二两银子,但是出口到英伦三岛以后,每担就能卖到十一两。在英国工厂把生丝加工成绸缎之后,英国商人将丝绸再销售到世界各地,也包括中国,利润更是成倍的增加。
胡雪岩知道,是时候动用郭庆春了。
放下薛焕的密信,胡雪岩便再去了上海。此时上海小刀会刚刚被剿灭,本来不靖的市面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胡雪岩心中着急,生怕自己错过了第一波下水的忌讳,既没有去摆件薛焕,也没有去松江魏府请安,而是直接到了阜康钱庄,找到了郭庆春。
郭庆春看到胡雪岩急匆匆的把自己拉出来,赶忙问道:“东家,这是怎么回事儿?”
胡雪岩也不说话,找到一个安静的茶馆,放下帘幕之后 ,胡雪岩才说道:“上海要开禁了。”
郭庆春一愣:“开禁?是跟宁波一样允许与通商了吗?”
胡雪岩点了点头:“没错。”
郭庆春终于知道胡雪岩为什么这么着急了,他喃喃说道:“这样的话上海的采办就要好做多了。这些年我干采办都是偷偷摸摸地来,即便如此每年也要经手几万两的走私。如果上海真开禁的话,那生意可了不得。”
胡雪岩说道:“正是这个道理。我来找你就是让你想办法摸准洋人的订单。你这边消息多,我打算在上海办丝行,倒卖丝绸。你就负责和洋人联络,不论多大的订单,都给我抢过来就是。”
郭庆春闻言摇了摇头:“东家,你这有点冒失了。上海的丝绸生意早就被庞云增垄断了。想必你也听说过庞云增这个人,他的身价真要说起来,不必咱阜康差。而且人家是世代经商,都做的是丝绸,底子更扎实。你要是贸然入行,哪里能抢的过庞云增啊。”
胡雪岩说道:“这话倒也不错。但他即便底子雄厚,也奈何不了咱们价高。庞云增在湖州收丝的价格,低得可怜,我们只要突然出手,不愁收不上来。只要一举成功,让他今年亏空,咱们就可以乘胜追击,跟洋人打好关系。最关键的就是量大,只要这次我们抓住机会,一口气吃进上海一半以上的生意,阜康在丝行就能站稳了。”
郭庆春连连摇头:“东家,冤家宜解不宜结。开办丝行的四象八牛向来同气连枝,他们一个个身价千万,咱们要是想做长远,就不能这么干。”
胡雪岩说道:“这个道理我当然那也懂。我会先试着税负庞云增,让他跟我联手,他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郭庆春说道:“其实我们没必要非做丝绸生意不可。我做采办这么多年,深知采办里面的猫腻。真要说最赚钱,还是茶叶。”
“茶叶?”胡雪岩摇了摇头:“现在安徽被长毛占着,我们去哪里弄茶叶?”
郭庆春意味深长地笑道:“东家手眼通天,在长毛里难道没有些门路?”郭庆春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早就听说过阜康钱庄给长毛藏匿藏银的消息。这些消息说出去一般没有人信,阜康自己肯定也是不承认的。但是自从郭庆春和胡雪岩做过一次军火生意之后,郭庆春觉得这消息八成是真的。他觉得胡雪岩在自己面前,深不可测,只有自己想不到的,就没有胡雪岩不敢做的。
胡雪岩摆手,冷脸看着郭庆春说道:“这话不能乱说。”
郭庆春心一凉,也是,自己刚上富康这艘大船不久,远远还不是胡雪岩的心腹。自己现在说话太冒失了。
胡雪岩说道:“长毛注定是不长久的。和长毛做生意的人以后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虽说现在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着实顾不过来。等长毛一平定,这些商人还得依律治罪。要是能和长毛做生意不留下把柄,那自然最好。但茶叶这生意,从安徽运到上海,中间经过多道防线,要是说没和长毛通信,谁会信?再者,这茶叶经过几道防线之后,层层关税,即便有利润也剩下的不多了。茶叶生意我是不会做的。”
郭庆春听胡雪岩这么一说,点了点头,确实胡雪岩想的比自己长远。
但郭庆春还是有疑虑:“可要是大手笔买卖丝绸,咱这银子调度不会出问题吗?”
胡雪岩一笑:“这事儿我早有打算。我在湖州已有钱庄生意,而且寸头不少。钱庄在湖州可以吸取先进,就地购买粮食丝绸。而办理的汇兑更可以移花接木先换成商品。这两样再加上湖州藩司的赋税进京,我手里的银子绝对够用。只要在上海这边把东西脱手变现,该兑票的兑票,该入藩库的入藩库,剩下的自然就是我们的赚头。”
胡雪岩帮助浙江藩司运漕粮的事情如今已经是浙江上海商人们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如今郭庆春听胡雪岩这么一说,立马想到了漕运风波。郭庆春暗暗赞叹,东家这也是一招鲜,吃遍天。
听到胡雪岩这打算,郭庆春也兴奋了起来。开始跟胡雪岩说往常在上海进购丝绸的洋人主要是那几家,每年货物又是多少,自己如果联系的话,最多可以联系多少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