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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求情(一)

2016-12-15发布 3056字

“你啊,傻死了。”

宁维有些宠溺地揉乱了雨儿的刘海,身子也重新站直了,“好了,回去告诉大小姐,相爷看完最后一点公务就去了。”

“哦……”

雨儿傻愣愣地转过身,听话地走了两步,旋即又像醒悟过来似的,满脸怒气地转了回来,愤愤地看着宁维,“你才傻!”

“哈哈哈……好好好,我傻,快回去吧,别让大小姐担心。”

宁维楞了一下,继而大笑起来,不甚在意地认下了雨儿的指控。

雨儿冷哼一声,刚要离开,又咬着下唇回来了,无辜地看着宁维,特别小声地嘀咕着:“是要快点回去,大小姐忙活了一下午还被热油烫了手,怕相爷担心不让我说,我得回去照顾大小姐呢,免得大小姐忍不住乱抓。”

说完也不管宁维明白了没,转身就走。

宁维愣了一会,噗嗤笑出了声,不让她告诉相爷就告诉我?宁维哭笑不得,这丫头到底是哪里学来的古灵精怪?

雨儿一直跑到院子外,才停下来,拍着自己不是很理想的胸部,那里有一颗扑通扑通跳得热烈的心脏,脸上是仿佛能煮熟鸡蛋的温度,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定是嫣红一片。她紧紧贴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刚才,宁维是在问她有没有准备他的晚饭吗?是的吧……雨儿回想着宁维的话,心口暖暖的,被一种叫做甜蜜的东西填满。

雨儿自认为自己已经平息了躁动的心,理了理因为奔跑而凌乱的发丝,端着大丫鬟的姿态板着脸回了宁江月的屋子,和她回禀宁维的转告。只是她刚一进门,宁江月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笑得这么春心荡漾,我们雨儿姑娘这是对谁春心大动了?”

宁江月嬉笑地看着雨儿,装着冥思的样子,皱了眉头,“让我想想,莫不是……宁、维?”

宁江月眼睁睁看着雨儿本来只是有些粉红的脸在听到宁维的名字后瞬间红得仿佛能滴血,她放下手里的书卷,趴在桌上哈哈大笑,直到雨儿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娇嗔地喊了声“大小姐”才有所收敛,她深呼吸了两次,压下止不住的笑意,语笑嫣然地看着雨儿:“看来,我猜对了呀?”

雨儿鼓着嘴站在一边,别扭地扭过头去不看宁江月,宁江月也不恼,她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摆,带着笑意走到了雨儿面前,揽住她的肩膀:“好啦,我不说就是了,不过我们雨儿姑娘这才进府多久呀,就有喜欢的人了?让我这个大小姐,以后可怎么过呀?”

雨儿喏喏两声,不安地看着宁江月:“大小姐……雨儿会一直陪着您的。”

“一直陪着?”宁江月歪着头,柔柔地看着她,“一直陪着可不行,一直陪着我的话,宁维要娶别人的,那我们雨儿姑娘可怎么办?”宁江月松开了揽着雨儿的胳膊,认真地看着雨儿,“有喜欢的人就要去追求呀,虽然宁维比你大了些,但也没什么不好的,到时候成了亲,你们也还在相府里,你依然可以是我的大丫鬟呀。”

“可是……”

雨儿讷讷,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自己的心情,明明当初说过的不是吗,生是大小姐的人,死是大小姐的魂,怎么遇到了宁维,就全然不记得了呢。

雨儿在心底埋怨着自己,大小姐人好不计较,她怎么能因为大小姐人好,就违背誓言呢?

“哪儿那么多可是!”

宁江月拨乱了雨儿的刘海,心满意足地进了内室,“别愣着了,进来帮我更衣。”

宁江月换完衣服,小厨房开始陆陆续续将做好的菜肴端了过来,宁江月不时在院子里转两圈,有些急躁地盼着宁纪中,雨儿找了个理由去小厨房做宁维的晚饭去了,宁江月看她的表情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她也不点破,挥了挥手就让她去了。

夕阳西下,夜色渐渐席卷,桌上的饭菜都盖着碗碟,却也挡不住它们已经变成了温热的事实。

宁江月坐在桌边,有些颓然地招来了丫鬟,“都收下去你们分了吧。”

两个丫鬟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动,这些都是大小姐忙活了一下午做的,他们怎么敢?何况雨儿也不在,她们就更不敢动了,万一一会大小姐变了卦,倒霉的不就是她们么?

“怎么?我使唤不了你们了?”

宁江月垂着头沮丧地靠在美人榻上,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动作,不悦地看向两个丫鬟,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许多,“让你们收拾下去没听到吗?”

“哟江月这是怎么了?”

丫鬟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宁纪中却是带着宁维走了进来,笑呵呵地看着宁江月,顺势挥了挥手让丫鬟出去了,“爹来晚了,让我们江月等不耐烦了?”

宁江月站了起来,委屈地看着宁纪中,小步走了两步,扯着宁纪中的袖子撒娇:“爹怎么来这么晚,宁维侍卫说爹很快就来了的。”

“哦?阿维,你是这么跟江月说的?”

宁纪中闻言偏过头看向宁维,语气神态里毫无怪罪之意。

宁维轻笑点了点头,“是雨儿姑娘早些时候过来问相爷什么时候结束公务,阿维听雨儿姑娘说大小姐烫伤了手,便自作主张地说相爷很快就来。是阿维的疏忽。”

“烫伤了手?”

宁纪中脸色倏地一遍,担忧地看着宁江月,“伤到哪里了,快给爹看看,有没有擦过药?请了大夫没有?”

宁江月在心里把雨儿骂了十八遍,面上却是羞赧地躲闪:“只是溅了几个油点,已经擦过烫伤药了,爹不要担心,我们快点坐下来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

宁纪中脸色更差了:“这些下人都怎么伺候的?怎么能让你去厨房?”

“哎呀爹~跟他们没关系,是江月想给爹做顿饭,一时不察才烫到的,您看我忙了一下午,您再不坐下来尝尝,我这顿饭就白做了!”

宁江月拉着宁纪中的胳膊晃了晃,将他拖到了桌前,将他按着坐下,又殷勤地将盖着的碗碟掀开,一时间屋子里弥漫着混杂的鱼香、肉香,宁纪中无奈,笑呵呵地拿起筷子,就近夹了一筷子鱼。

鱼用陶制的砂锅小火慢慢煨了两个时辰,洒在周围的各种提香去腥的香料早已将鱼肉从里到外浸润,鱼肉入口,满是繁复的香料味,再嚼上一口所有的香料味散尽,鱼肉本身的鲜香在口腔里四溢开来,回味无穷。宁纪中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鱼,这鱼的味道实在太过熟悉,他有些记不清有多久没吃到这个味道。

松鼠鳜鱼,是中原南部地区极其受民众喜爱的一道菜,而出身南部的宁纪中尤为喜爱,只是来了京城之后,他就甚少再吃,因为不管换了多少厨子都做不出家乡的味道,直到后来他娶了方雪兰。

“江月,这鱼……是你做的?”

宁纪中问得小心翼翼,这味道太过熟悉,熟悉得让他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方雪兰,还会有第二个人做得出这个味道。

宁江月正在盛汤的手顿了顿,但也只是一瞬间,她便恢复了常态,点了点头,“嗯,是不是很像娘做的?”

宁纪中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宁江月,他怔怔地看着桌子上摆得满满的菜,此时他才发现,桌子上摆着的每一道菜,都是方雪兰在世的时候,经常做给他也是他极为喜爱的菜式。

宁纪中颤|抖着手,用筷子从瓦罐里泛着油光的鸡身上撕下一块鸡肉,他先是闻了闻,目光里流露出怀念的神色,接着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咀嚼几口,闭上眼,一脸满足。

实在是太久了,太久没有吃到过这样的味道。

方雪兰离世以后,他吃过太多厨子做过的相同的菜式,无论是市井野夫的小摊子,还是一座难求的京城最大的酒楼闲适居,又或者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宫廷御厨,他们做出的菜,味道各有不同,却又大致相同,但宁纪中总觉得这些菜比起方雪兰做的,少了某种味道,他和很多厨子形容过那种味道,但没人做出来过。

而现在,就在他的面前,他和方雪兰唯一的血脉,他自认为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宁江月,她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给他做出了满满一桌子关于方雪兰的回忆。

宁纪中依然闭着眼,眼泪顺着眼角缓缓落下。宁江月看到了,抿了抿唇,当做没看到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宁维早已经退了出去,正厅里只剩下了他们父女俩。

“江月……”良久,宁纪中睁开眼擦了擦眼角,有些疲惫地看着宁江月,“以后做饭这种粗活,让下人们去就好了,别累着了。”

“为什么?是江月做的不好吃吗?”

宁江月装着不解,无辜地看着宁纪中,“还是……”宁江月低了头,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声音也失落了许多,“还是,爹忘了娘了?”

“爹没有忘了你娘,你怎么会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