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着曾经见到姜息的那扇窗户,它如今正紧紧闭着。他决心数十下,如果窗户能够打开,他就想尽办法去找姜息!
正当阿出用悲凉的心情数到九时,只能说天无绝人之路,紧闭的窗门竟然开了!
在这样的夜晚,姜息仍然暖上了一壶酒,一边以不符他贵公子的身份以超迈之姿斜倚在窗槛边喝酒,一边落寞地赏着雪景。
美丽的红衣女子渐渐依偎到他怀里,一副承受恩露后弱不胜衣的样子,见他并未反对,心内欢欣,面上感慨道:“蓦然之间,雪就下的这样大了。”
姜息顺势搂住她纤细的腰摆,随意向外面撇去一眼,饮酒的动作突然一顿,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红衣女子不太能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不确定道:“约莫是亥时吧。”见他蹙眉,目光停留在下边昏暗的雪地上,疑惑道:“怎么了?”
姜息仰头饮了口酒,答道:“没想到这么迟了。”
“是啊。”红衣女子一愣,脸上迅速飞满红霞娇羞不已,煞是惹人怜爱,她以为他在取笑自己,恨不得钻到他的怀里去。十五岁的姜息身量颇高,只是在宽大的衣衫下看起来还有些单薄,不过红衣女子知道,那上面早已附着着匀称的肌理,力道大的可以让人害怕。
姜息垂首在她滑膩粉嫩的面颊上留下一个带着酒香的吻,道:“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帮我把伯英找来好吗?”
红衣女子以为他心爱的公子因为和她云雨耽误了公事,又后悔自己的痴缠又不禁心疼道:“这样晚了……公子好好休息吧。”
“不碍事,帮我将伯英找来吧。我有事要吩咐他。”
“是,妾身告退了。”红衣女子无力且恋恋不舍的从他怀里起身离去。
她爱慕着这位温柔的公子,临掀帘离开时忍不住扭头想看看他。却见公子还笑吟吟地看着她,她受宠若惊之余,这才发现这位公子昳丽的容貌与她相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通身气派太纯粹端方,才让人竟下意识忽略起他的样貌来。
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这位公子的厚爱呢?她心里明白那个人绝不会是她,露出无奈的笑容后就消失在姜息的视线中。
直到目送她离去,姜息才淡淡的收回目光,望着外面的大雪,眉间好像也染上几分凛风的锐意。片刻后,他饮了一口酒,哂然一笑。
伯英来了以后,姜息让他先去西边有间破屋看看有没有阿出,如果找不到就直接到江筠家里去。
伯英常年跟在他身边,甚至这次被迫出国依然忠心耿耿,他不解英明的主人为什么对阿出一个小毛孩这么上心,竟多次亲身过问。
没想到这问题竟把姜息也问住了,他想了片刻后道:“可能是他和我有缘分,事不宜迟你快出发吧。”
难得有把姜息困住的问题,也不知道未来是喜是忧。伯英听从他的指令,向风雪中赶去。
不出姜息所料,伯英果然在乞丐堆里找到混在其中蜷缩在一个小角落的的阿出,要不是他眼尖,单靠这即将要熄灭似的火光,哪能找得到?当然还得亏姜息料事如神。
伯英和这破败不堪的地方也是格格不入,被冻的睡不着的乞丐都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窃窃私语。别看现在这些乞丐们还在一边小声凑在一起说话,他要是再不把事情办好,保准这些乞丐闻风而动,一窝蜂的凑上前来乞求怜悯。
伯英跟着姜息的时候被他们缠惯了,经验丰富,此时找到阿出他也不发什么无谓的善心,抱上阿出就走,根本不给他们拦住他的机会。
破房子也比江筠家里暖和,阿出早就睡的死死的。伯英将阿出正面朝着自己,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按着他的背,就这样抱了回去。期间阿出不是没醒过,实际上他一被抱起来就惊惶着以为要被赶进风雪里冻死了。
他刚扑腾挣扎了两下就听伯英怒道:“冷不死你!动什么动!”伯英将他罩在自己厚实的大衣下,他一动本来就捂得不太严实的大衣就会漏风得更厉害,结果就是两个人都要受冻。
阿出被他呵斥的不敢动弹,温暖之间,抵挡不住困意就沉沉睡去。留伯英一人迎着风雪,在心里纳罕他这样听话。
“咦,是睡着了?阿出?”
“我就说怎么没有声响,原来是睡着了。”
“睡着了啊,明天再让他向你道谢,今天辛苦你了,时间不早,快去休息吧。”
“是。”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被关上。
“怎么又这么落魄……”
这一觉,直到天边大亮阿出才醒过来,此时姜息已经在案上处理了好一阵公务了。
阿出终于揉搡着眼睛,他看着不远处背向他穿着繁复月白长衣的姜息,恍如隔日,虚幻的让他甚至怀疑这是自己捏造的梦境。
阿出挣扎着起身想求证一下这一切是真是假,他是给冻死了还是在做美梦。屋里温暖如春,然而他觉得脑袋昏昏沉沉难受得很。
姜息刚好处理完手头的一庄事,隐约听到身后阿出的响动,他恰恰转身,就见阿出方睡眼惺忪地迈出一步,“砰”的一声闷响,姜息惊讶地看着已经摔到在地的阿出,脑子里竟只记得阿出倒下前迷蒙刹那消散瞬间清醒后和他惊讶对望的神情。
阿出这一步之下竟脚勾到被子被子又连着脚,自己把自己给绊了个大面朝地!
姜息根本想不起来他应该要友善地扶起阿出,帮他拍掉身上不可见的微尘,关爱地询问他的状况。他只是颇有兴味地看着阿出埋首在被子里,四肢无力的垂落在上,身子一动不动。
姜息压抑着笑意,问好道:“安好。”
这一下可是把阿出脑子里的糊涂虫给摔地没了踪影,他沮丧了一会儿,从被子沉闷地向姜息回好。
左右不见阿出抬头,好像还在沮丧之中,姜息怕他闷坏了,就问道:“为什么不起来?”
阿出道:“为什么要笑?”
姜息勉强压下嘴角泛起的笑容,道:“你起来吧,我不笑了。”
阿出虽然质疑他不容忽视的笑意,但还是老实起来了,嘴上不说,心里却咕哝着,没想到公子息也是这样的人,不就是有个可怜人摔了一跤,所以说有什么好笑的啊!
在阿出洗用完毕,姜息对阿出道:“外面风雪大,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阿出也看到了外面下了一夜还无停歇之意的大风雪,他知道自己终归要回去,如果运气不好地话就会被江筠发现个正着,但他还是拒绝了姜息的好意。
阿出道:“我还是回去吧。”
姜息望着外面飞絮般飘散天地的大雪道:“随你。”
这次姜息没有再派遣伯英,而是拿钱找了个花楼里的奴婢,让他来送阿出回去。
阿出觉得嘴巴里也苦起来,谁让硕生是把他托付给了江筠呢。
那人将阿出送到离江筠家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就为难道:“小公子,这路不好走啊,不说这七拐八弯的,这大雪把路都淹没的看不大清了,要是奴婢等会儿出不来可怎么办?”
阿出脑袋有些痛,他低声道:“不能再走了吗?”
那人辩解道:“小公子,可不是奴婢不愿意送您,实在是不好走。”
阿出道:“嗯,我知道了。”
那人估摸不准他的意思,虽然姜息给的钱币很丰厚,但是这样的霜雪天里心里极不情愿继续送他,但又担心他和阿出告状,两厢为难之下还是害怕占了上风,咬牙道:“算了,奴婢还是再送送您吧。”
阿出任由他又送了一段路。才走出小半段,那人又后悔了,风打在他脸上疼的厉害,他又和阿出打商量道:“小公子,小公子,奴婢真的只能送到这里了。”
“不能再送我一程吗?”阿出晕乎乎道。可能是昨晚受的凉,这样不知死活地吹着暴烈的寒风之后,原本不显的病症就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那人之前想了好久,这次终于能够不畏首畏尾,斩钉截铁道:“不能。”
“那算了。”他话音刚落,那人就忙不迭地将背上的阿出放下,道:“小公子保重啊,我先走一步。”
那人话还没说完,再不复之前步履蹒跚举步维艰,一溜烟就不见,好像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他。
“真是奇怪。”阿出踩在厚实的雪地里,有雪飘进他的脖子里。他嘴角掠起讽刺的笑容,看着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身影。
霜雪没到他的小腿上,因为他个子小,没一步都像是涉入深水。加上身体虚弱,这时就犹如许许多多只手拉住他的双腿,挡住他的身子,阻碍他的前行。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再软弱,没有什么好是一本万利,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委屈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
平时冷得会睡不着,但如今直面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