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宁江月这么说,再看看两眼冒光的宁荷, 宁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将宁荷拉到宁江月面前道了谢,便收拾了衣服拖着不情愿的宁荷离开了。
中秋这日,难得的秋高气爽,宁烽禾直接跟着军队里的世家之子去往船舫,宁江月也乐得不和他碰面,省得两看相厌。宴席定在晚上,宁江月赖了个床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半睁着眼任雨儿给她穿衣洗漱。
傍晚时分,带上宁芙宁荷,在柳姨娘的虚伪笑意里, 三个人坐上马车径直往礼部尚书府去和杨雪华会合,韩蓉歌则是跟着自家哥哥韩牧渊以及嫂子一起过去。
她们几个人到的时候,码头上已经有了不少人,韩蓉歌站在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身边,笑容灿烂地说着什么,旁边一个看着极为温暖的女子,挽着男子的臂膀,笑盈盈地看着韩蓉歌,不时替她整理下妆发。
宁荷第一次出门,又是小孩子心性,四处看看,不多时就要跑远,宁芙怕她闯祸,和宁江月告了罪就追了过去,宁江月无奈只好让雨儿跟着她们,不管怎么说也是相府家的小姐,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像什么话。
杨雪华与韩牧漾的妻子有过两面之缘,便主动拉了宁江月凑上前去打招呼。很快就有和韩牧渊相熟的人将他叫走,韩夫人也去另一边和几家来往密切的少妇聊天去了。
等上了船舫,三个人便按照家中任职的职位分开坐了。宁江月作为相府嫡长女,在百官之中算是位高权重,自然也就坐到了前边,不巧身边挨着的,正是聂承焕。
聂承焕见是她本来冷着的脸也多了几分暖意,不时和她聊上几句。
玩够了的宁荷拉着宁芙进来,第一眼便看见低头和宁江月说话的聂承焕,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脸色也变得嫣红起来。
明显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宁芙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容貌出众的聂承焕,然而她只是心头一颤,便掩饰了过去。
她比宁荷聪明许多,深知能坐在宁江月身边的位子,这男子定然不是普通官家的少爷,她们只是庶女,却因为宁纪中的关系,变得尴尬起来,这样的男子,若做他正室,庶女身份低了些,若做妾却是在打宁纪中的脸,横竖,她和他都不会有交际。
倒是宁江月和他般配许多,无论从姿色容貌还是家境身份,都是对等的。
宁芙能想得通彻不过是因为她在相府里默默看着想着钻研着,再加上方宛的提点,自是比同龄人懂得更多些,想得也更远些。
宁荷不同,她是相府里最小的孩子,宁纪中宠她虽然不及宠宁江月的十分之一,却也有十五分之一了。
她在相府里横行惯了,人情世故大多是不明白也不愿明白的,不然,她也不会动不动就去搜刮宁江月的东西了。
宁芙拉住了宁荷,缓步上前在宁江月的另一边空出的两个位子坐好,宁江月笑了笑,低声和她们介绍:“这位是镇疆王世子聂承焕。”
复又语笑嫣然地对聂承焕介绍:“这两位是江月另一位姨娘的女儿,亦是江月的庶妹,宁芙,宁荷。”
聂承焕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长:“庶妹……?宁大小姐的庶妹有点多啊……”
他说的不轻不重却是意有所指,想到上次宁烽禾和宁素心的荒唐事,宁江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显,只是脸上的笑容僵了几分,“世子多虑了,毕竟不是一个娘。”
宁芙听着两人你来我往打哑谜似的对话,心里暗自记下,准备回去问问方宛,宁荷却是全然关心着聂承焕的一举一动,对他一直和宁江月说话,有些耿耿于怀,看着宁江月的目光也不怎么友善起来。
聂承焕眼角余光扫到,愉悦地弯起唇角,离宁江月又近了几分:“突然发现,即便是一个娘生的,品性也相差甚远啊,那个宁荷,很有意思。”
宁江月不回头都知道宁荷在干什么,她依然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却失了温度:“世子如此喜欢观察,不如多看看其他人,比如那边那位叶紫嫣小姐,她对您可是望眼欲穿。”
“你莫不是吃醋了?”
聂承焕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语气轻佻。
这句话彻底让宁江月勉强维系着的笑容崩裂,她愤愤地看着聂承焕,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聂、世、子、多、虑、了!”
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字正腔圆,带着隐隐的怒气。
聂承焕嘿嘿笑了两声,别过身去,不再和宁江月交谈,宁江月也乐得清闲。
不多时,外边便有尖细的太监嗓音唱着“雅珏公主驾到。”
宁江月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带着宁芙宁荷齐齐跪下行礼,一时之间偌大的船舱里跪了一地的人。
宁江月偷偷抬眼打量着扶着宫女手腕仪态万千的五公主雅珏,她穿着一身米黄|色的团锦百花曳地长裙,长长的裙摆被几个宫女在身后拉起,梳着凌云髻,簪着一支镶红宝石的双鸾点翠步摇,面若桃花,一双樱唇不点而红,身上的气势不怒自威。
宁江月敛了心神,不再打量,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就是皇家典范,贵女榜样,她这个嫡出小姐和雅珏公主一比,小气得不是一星半点。
“宁大小姐好兴致,行个礼都能走神。”
等五公主说了起身,聂承焕乘机凑了过来,笑嘻嘻地打趣宁江月。
宁江月瞪了他两眼,若不是想着这个环境特殊,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男人拖出去打一顿。
到底是谁说聂承焕天生面瘫脸不苟言笑的?
她遇见他这么多次,哪次她不是现在这样,嘻嘻哈哈,没个正行,更别说什么面瘫了,她只觉得这位世子爷的面部表情,丰富得很。
他们俩的互动自然没逃过一心盯着聂承焕看的宁荷的眼。
宁荷暗暗咬牙,在心底将宁江月骂了个底朝天,忽然就想起了上次偷来的宁江月的荷包,一抹笑意爬上她的唇角,不怀好意也只是转瞬即逝。
“今日中秋佳节,本宫请求父皇下旨将诸位请到船舫上共聚一堂,本只是想着大家一起吃顿饭,热闹一下。”
坐在正中央主位的聂雅珏缓缓开口,面带微笑。她淡淡地瞥过在场每个人的脸色,在宁江月的身上停了一下,最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停在聂承焕身上。
“承焕哥,你都许久没来宫里看雅珏了。”
满满的小女儿姿态,别有一番姿态。
聂承焕调笑宁江月的笑意还没收得回去,忽的听到聂雅珏叫他名字,也是一愣。
宁江月心情颇好,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了一点点弧度,等着看聂承焕怎么应对。
“小雅儿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爱撒娇可不好。”聂承焕笑意淡了些, 看向聂雅珏时唇角上扬,面如冠玉,眼睛里却少了些顾盼生飞的神采。
聂雅珏拿帕子遮住半张脸笑了几声,便不再和他说话,而是看向了聂承焕身边的宁江月,一番细细打量,目光里的欣赏转瞬即逝,复又看向了其他人。
酒过三巡,聂雅珏放下筷子,看着两侧众人,微微一笑。
“在座的各位,皆是当朝各位大人的心中所爱,想来诸位也都是惊才绝艳的人,不知哪位愿意助兴一二?”
聂雅珏笑盈盈地看着众人,满脸都是期待。
船舫里一时之间只剩下帘后的丝竹声,轻缓入耳,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想出去,大家的都是天之骄子掌上明珠,哪个愿意出来像个艺坊里的艺伎杂耍取乐?
小家小户的倒是有心出来讨个彩头,可左看看右望望,谁也不想第一个出去,毕竟枪打出头鸟,谁知道后边还有什么,会不会被看不爽的人使了绊子?
聂雅珏有些不悦,这是看不上她么?她不过是想活跃个气氛,怎么一个一个的,都坐着不动?
宁江月低垂着头,看着自己桌上的盘盏,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聂承焕没什么表情,手里端着酒盏,不时打量下众人的反应。
这么明显的不给五公主面子,怕是有人要遭殃了,只不知道,这个要遭殃的人,是谁。宁江月嘴角抿起上扬的弧度,心里有些可惜,若是宁素心在就好了,这种情况下,不让她出这个“彩”,实在是太遗憾了。
聂雅珏气闷,又不好当中发作,左看看右看看,视线停在了宁江月身上,素闻宁丞相的嫡女养在深闺除去学院并不多出门,今日难得一见,聂雅珏对她多了些好奇,养在深闺的女儿,到底能有几分才情,正要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既然没人愿意自荐,不如小雅儿让他们挨个展示个才艺。”
聂承焕自然是看到了聂雅珏停在宁江月身上的闪亮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些不舒服,对聂雅珏也多了几分恼意,这船舫里这么多人,怎么就偏偏挑上了宁江月?
若说宁江月身份最高也不是,他这个镇疆王世子不是还在她之上么?若说宁江月身份太低就更可笑了,他聂承焕的身边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