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 焕花月录

第19章 作对来也

2016-12-11发布 3036字

“嗯?呵呵,也没什么事,荷儿向来不喜欢我,届时宴席上,势必要和我作对,若只是平常宴席,作对也就罢了,顶天不过是丢些我和她二人的脸面,再丢些爹的脸面。

可皇家宴席上若是也这样,只怕要冲撞了贵人,惹罪上身。”

宁江月没再说下去,静静地看着宁芙,等她去寻思其中利害。

“长姐的意思是,要芙儿去管教荷儿吗?”宁芙想了须臾,斟酌着询问。

“你和荷儿一奶同胞,自是比我这个同父异母的长姐,要亲近些的。”

宁江月笑得越加温婉,从袖袋里取了一支点翠蝴蝶钗小心地插在了宁芙的发髻上,又仔细端详一番,“前几日我与礼部尚书家的雪华小姐,去了一趟雪阁,当时一见这钗子,就觉得衬你,果不其然。”

“这……”

宁芙慌乱地想去摘下钗子,“这不妥,上次长姐已经送过一支了。”

“什么妥不妥的,做姐姐的送妹妹些小玩意儿,还要寻个理由不成?”

宁江月压下她在头上摸索着钗子的手,哭笑不得,“你就不能学学荷儿?她整天巴巴地跑我这要东西,可不像你这样。”

宁江月一句话说得宁芙红了脸,虽说宁江月说的是宁荷,宁芙却莫名觉得羞赧,她一直知道宁荷的作为不妥,也说过宁荷几次,可宁荷并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

久而久之,宁芙也就放弃了,路是宁荷的路,她在旁边指引一番也就算了,终究不能替她走了不是?

送走宁芙,宁江月一个人又在荷花池边做了良久,她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目无焦点,好似出了神一般。

雨儿怕她出事,只得站在她旁边,伸手在她身后护着,怕她一个慌神跌进池子里去。

“雨儿,去准备马车吧,我还是得去礼部尚书家拜访,你记得将小库里的那副花鸟图带上。”

宁江月回神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下摆,没什么表情。

马车在京城的青石板路上哒哒哒地跑着,不时微微晃动两下,宁江月坐在马车里,靠着软垫闭着眼假寐。

原本打算着想点什么法子求了宁纪中带她去宫宴上走一圈,不成想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这旨意来得出人意料又没头没尾,让宁江月总觉得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这份不安一直到她进了杨家见到了杨雪华才总算消散,本以为是天家圣旨又是林寻亲自上门宣旨,举办宴席之人非皇上莫属,不曾想,举办宴席的竟然是皇上最宠爱的五公主雅珏,宁江月安了心,若只是雅珏公主相邀,规矩还能少些,她也不必太担心宁荷闯出点什么罪过来。

和杨雪华约定了学习皇家礼仪的日期,宁江月便起身告辞了。

远远的天际,一片绯红,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叫卖,宁江月支着马车的帘子,看着街道上的繁华,蓦地有些疲累。

入夜,宁江月胡思乱想着睡了过去,再睁眼,自己却是漂浮在半空里,院子依然是自己的院子,院子里的那棵桃树,粉红的桃花开得正艳,满院子里都散着浓浓的桃花香。

石桌旁坐着另一个她和宁素心以及宁荷。

宁荷指着她发髻上簪着的那支普普通通的翠玉簪,话里话外都是送她,宁素心在一边巧笑嫣然地看着,端的是一副看幼妹与长姐嬉闹的二小姐模样,若是眼睛里的冷笑与嫉妒能藏得深一点就更好了。

可不深又如何,半空里的宁江月叹息,即便宁素心对她的不喜厌恶已经如此明显,那时的她也依然单纯地相信着宁素心,视她为自己的嫡亲妹妹一样。

宁江月飘到了三个人旁边的空位,双手托腮看着三个人的互动,前世的宁江月一心一意对待她的三个妹妹,上孝宁纪中,下敬柳姨娘,爱护着家里的同辈们。

她看着宁江月终于还是把簪子给了宁荷,也看见她一针一线给宁素心绣着荷包时扎了多少次指尖,心里的难过犹如排江倒海,搅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转眼间春去秋来,她也终究出落得亭亭玉立。

宁纪中依然没有抬柳姨娘做正室的意思,宁烽禾依然是个庶子,宁素心也依然是个庶女,嫡庶有别,即便是相府里受宠的庶女又如何。

宁素心的亲事一直无法定下来,柳姨娘也越加嫌恶宁江月。

这一日,柳姨娘以去家庙祈福的理由,带着她和宁素心出了门。

宁江月依然在半空里浮着,跟着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离开热热闹闹的京城,走上人烟罕至的荒郊野路。

宁江月眼睁睁看着宁烽禾将她打晕,却无能为力,马车里的宁江月昏了过去,半空里飘着的宁江月也陷入黑暗中,没了感官。

再次恢复感官,却是在一间破旧的柴房里,宁素心狞笑着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锋利的匕首,柳姨娘站在一侧,笑得得意又阴险。

最痛苦的事还是来了,半空里的宁江月闭了眼,努力不去听不去看柴房里的场景,可柴房里发生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个字都真真切切地在脑海里重映。

宁江月仿佛又感觉到尖锐冰冷的刀尖抵在自己脸上的触感,匕首划过皮肤的声音,鲜血滚落时的灼热触感,一切都那么真实,一切都如同一场噩梦。

宁江月倏地睁开眼,入目是灰白的素锦帐顶,床边有昏黄的烛火,外间的美人榻上,雨儿睡得正憨甜,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被噩梦惊醒。宁江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掀开帐帘光着脚走到了窗前。

入秋之后,更深露重,她推开窗,看着院子里的影影绰绰在清冷冷的月光下姿态万千,全然不似白日里的安静。

风越过窗扇,吹起她披散在身后的如墨长发,吹开轻薄的帐帘,最后消失在屋子里,留下满室清凉。宁江月就这么傻傻站在窗前,任风吹,不为所动。

她以为藏得很好的前世记忆,总是在她放松警惕时出来刷下存在感,像是在提醒她,大仇未报,贱人尚活。

可明明,她一直都在为了报仇而努力谋划着, 即便疲惫不堪,即便活得不像自己,也从未想过放弃。

午夜梦回时的旧时记忆,总在一遍遍替她回忆着当年的蠢笨有多可笑。

是啊,那时候的她多么可笑,可她却觉得那些日子是记忆里有限的美好啊。如若不是后来的下场凄凉,她未必会如此仇恨宁素心和柳芸芳,她们给了她所有她渴望的温暖,却又一一摧毁,这才是她恨的啊!

......

吹了整夜寒风的结果就是,宁江月病倒了。每日里躺在床上,捂得严严实实的,不时咳嗽两声。

宁纪中每晚都要过来坐坐,柳姨娘也带着一张假笑的脸来她这刷贤妾良母的经验值。

可任谁都知道,经过宁素心那件事之后,柳姨娘恨不得将宁江月剥皮抽筋剔骨喝血吃肉,让她下十八层地狱去永生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柳姨娘愿意来宁江月跟前表演,宁江月也懒得拆穿,她来,她就看着她演,她不来她也不会过分期待。

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四五日,宁江月总算好转了些,让雨儿提前和杨雪华打了招呼,她便将自己裹得厚实跑去礼部尚书家学皇家礼仪去了。

左不过是些行礼请安的动作,吃饭喝水的禁|忌,只比普通官宦人家里的礼仪繁琐细致了些。

一个下午下来,宁江月已经学得有模有样,让杨雪华不得不感叹,人和人之间真的是有区别的。

两个人又笑闹了一番,说了些女儿家的俏皮话,宁江月便起身告辞了。

第二日,裁缝铺子送来了早前定好的衣裳,也说不上自己是为了什么,总之除了她自己要穿的,还顺带地做了宁芙宁荷的。

让雨儿去把人叫来之后,又将衣服给俩人拿了出来。

宁芙是一件水粉色的锦霞罗衣,上好的江南印染,在光线下隐约能见到小朵小朵的芙蓉花暗纹,配上宁芙恬淡的性子,相得益彰。

宁荷的则艳丽许多,水绿色的荷花曳地裙,配一件月白的薄披风,披风的一角绣着蜻蜓点水的图样,正是应了那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诗句。

宁江月笑盈盈地看着她俩拿着衣服爱不释手的样子,随口叮嘱了几句两日后的宴席注意事项,宁芙细细听了,默默念了几遍,牢记心上,宁荷却是根本没听到,宁江月皱了皱眉,随后又想通了似的刷展开,柔柔地看着宁芙,颇为真心:“芙儿,两日后就麻烦你了。”

宁芙受宠若惊,忙回说不麻烦,定不会辜负她期望云云。

宁荷在一旁听了直翻白眼,没几句就受不了到处打量着宁江月的屋子,踅摸着顺走点什么。宁江月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想法,她叹息一声,没再看她。

“既然衣服都看着没什么问题了,就拿回去给宛姨娘看看吧,我沾染的风寒还未大好,这才陪你们坐了一会就有些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