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燕草似碧丝般柔软,秦桑亦低下了它的绿枝,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小桥边上,一女子伫立,依旧蒙着紫纱,见纯鱼走来,气宇不凡,手中拿有一把宝剑,其鞘宝石镶嵌,在阳光下耀熠生辉,见他满面春风,过去相拦:“他送剑给你,你受了?”紫纱在微风中拂动,烟波甚有凄漓。
纯鱼点了点头,问她怎么来了?溯兮本想告知纯鱼墨姬自逸伦离开后已不见影踪,每每去房里找她也被小月阻挡,见纯鱼这样,想必赵府上下也不是讹传,灰心不已,伤心逸伦的离去,自己竟无能为力,也默默不做声。
忽而鹊儿已来,见纯鱼,忙行礼,叫了声二公子。
纯鱼微微一笑,溯兮怒气横生:“你做了他的义子?”
纯鱼也不掩饰:“对呀!溯兮,你脸色很难看,怎么了?”
溯兮转头就跑,也不理会纯鱼,鹊儿又行了一礼,跟着去了。
纯鱼摇头说莫名其妙,又举剑,喜逐颜开:“真实一把好剑呐!”向房内走去。
西厢阁,窗外桃花零落,窗内,一女子揪心不已,贝齿紧咬嘴唇,眉头紧皱,划过惆怅:怎么办?逸伦。我只能见他一步步陷入泥沼竟无能为力,以致于纯鱼成了他的义子,我该怎样做才能帮助他?真希望他不要辜负你的一方好意。
起身,在屏风后面踱来踱去,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杀意四起:不行,那老贼如此狡猾,我得摸索到幽冥斧的位置,不能再坐以待毙了。点了点头,起身唤鹊儿,鹊儿听闻,忙入得房门,问她何事?溯兮已走出屏风被鹊儿搀扶,紫纱下透出话语,说去看看老夫人!鹊儿应声,便在前方引路。
路上晚春的景色虽不似前段时期生机勃勃,却也仍然到处娇艳,溯兮搭话:“鹊儿,赵府的丫环都有什么训练吗?”
鹊儿耐心童真的脸上婉约的笑容:“回姑娘的话,鹊儿5岁就被卖进赵府了,在赵府,有一个老妈妈可凶了,哪儿做得不好都得挨鞭子。”
溯兮眼波抖动,问她们都做什么?
鹊儿搀扶着溯兮过了桥:“洗衣,做饭,还有一些整理,当然,得熟悉赵府的每一个角落,不然,我们闯了禁地是要被砍去双腿的。”
溯兮点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又问鹊儿是否对赵府的角落都很熟悉。
鹊儿点头,放慢了脚步,与溯兮同行。
只听溯兮又问道:“鹊儿,哪些地方是禁地呢?”
鹊儿思索了一下,抬头:“后花园假山那儿就是不允许进去的,还有灵堂,供奉赵府祖宗之地,除了小月姐姐可以进去打扫外,其他丫环都不可以进去的,还有就是老爷的书房,另外就是安守本分,随了主人要去哪引路之外,不可随意踏入其他主人的卧房,否则也要受重罚的。”
溯兮迷惘问鹊儿后花园乃赏游之地,怎会不由人经过呢?鹊儿不假思索,摇头:“鹊儿不知,听别人说好像是……那是老爷为她心爱之人修建,所以不许凡人步伐玷污了那方地。”
鹊儿很是好奇,从来不见溯兮说这么多话,今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想问什么却不好开口,两人默默地向前走着,溯兮虽不说话,却心事重重,从鹊儿的回答中,已有定数。
“姑娘,到了,待鹊儿前去敲门。”溯兮点头,站在那儿,紫纱下轻轻吸气,好似微波荡漾。
门吱的一声响了,开门的正是小月,忙关门出来,问鹊儿何事?其疾言厉色,没一点笑颜,鹊儿有礼貌的回答说溯兮来此与夫人谈谈话。小月望了溯兮一眼,两人四目相对,回神对鹊儿说:“对不起,请你家姑娘回去吧!夫人谁也不见。”
鹊儿应声,走向溯兮,将小月的话告诉溯兮,溯兮愁眉紧蹙,让鹊儿再去问,说自己有要事相见。
鹊儿无法又走向小月:“小月姐姐,能否通报一声,我家姑娘的确有要事求见夫人。”
小月望着鹊儿,十分愤怒,走向溯兮,不怀好气:“都说了不见,有你这样推三阻四么?来了这么多次,是不是巴结老爷不见效了就来讨好夫人?”
溯兮怒目而视,可自己寄人篱下,怎能多说什么?只听小月哼了一声:“别以为老爷接你来赵府,你就是块宝,像你这等红尘女子,顶多只是歌妓舞妓罢了,老爷玩完了,你以为你还会有存在的价值么?现在的你顶多是赵府的一个闲人,过不了多久老爷就会打发你走了。”
溯兮又羞又怒,欲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听鹊儿哭泣道:“小月姐姐,你何必如此恶语伤人呢?我家姑娘又没得罪你,你……”
“住口。”小月狠狠地打断鹊儿的话:“有你说话的份吗?怕是皮痒痒了吧!”又瞪眼对着溯兮道:“别以为你惜溯兮还是刚来的风光,老爷玩腻了,你就一文不值了,还敢有脸见夫人,堂堂丞相的夫人又岂是你这等青楼女子有脸见的,还不快滚。”
溯兮拳头紧捏,眼神恨意重重,虽蒙紫纱却可目睹她揪心的苦楚瞪着小月:“我们走,鹊儿。”气冲冲下了阶梯,耳朵灵动似听到了什么,停驻一下,鹊儿泪未干,叫了声姑娘,便跟着溯兮离开。
小月冷哼一声:“看你多神气。”开门进房,屏风后一妇人手脚被捆绑,嘴里咬着白布痛苦的挣扎,半白的发丝凌乱不已,仿佛一疯子,小月走向床边,伸手拿开妇人嘴里的白布,妇人踹踹不息,小月道:“夫人,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太不老实了,怪少爷狠心丢下你这母亲走了。”
墨姬愤怒:“小月,你与溯兮的谈话我都听到了,纵使老爷要你看守我,你又何必触人短处,伤她自尊呢?”
小月折叠手中白布,冷笑:“本来嘛,天意难违,谁叫她被命运安排如此呢?”
墨姬怒斥她,让她别忘了自己也只是丫鬟。小月眼神杀意将白布狠狠一扔,直走到床边:“对,我是丫鬟,我的命运也不过如此,可我相信我的命运不是上天注定的!我赵月会凭自己的真本事当上赵府的总管的,况老爷承诺与我,只要我看好了你,会厚爱于我的。”
墨姬脸上难看,摇头:“小月,你一个女孩子家,哪来如此野心,权利在你心中胜过人情么?”
谁知墨姬话音不落,却被小月嘲笑自己的现在的处境。墨姬平静下来,不再多说什么,口中喃喃念道:“心存善念,性善若水。心存善念,性善若水.....”
小月见她又咕咕念起那两句话时,横眉冷对,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西厢阁的路上,鹊儿泪涌不止,跟在溯兮后面,只抽泣不说话,走到小桥边,溯兮怒扶鹊儿坐下,鹊儿几经推迟还是坐了,泪痕不干,溯兮很是心疼,从腰间掏出手帕替鹊儿拭泪:“傻丫头!别人唬的是我,你哭什么?”
鹊儿接过溯兮手中手帕,哭的更厉害了:“姑娘,鹊儿是怕小月姐姐,毕竟我们儿时尝竹鞭子的苦楚,如今还隐隐作痛,可……”
鹊儿拭泪:“可鹊儿知道,姑娘把尊严看得多么重要,而今,小月姐姐脸嘴刻薄,鹊儿知道定是伤到姑娘了。”
溯兮拿手擦鹊儿脸颊的泪水,眼波流露的只是恨与无奈:好鹊儿,你上次不顾性命的救我,如今…无奈之际,转过身去,只见鹊儿握着溯兮的手:“姑娘是个善良的人,不顾鹊儿卑贱教鹊儿读书认字识乐,鹊儿又非石人,定是不胜感激,开始大字不识一个的我或许不懂姑娘的心思,可朝夕相处,字画里,琴韵里,舞足里流露出的是你的才艺,却更是你的痛啊!”
鹊儿深情的用含满泪花的双眼看溯兮,口中说道:“春天里的每一片桃红,您忘不了讽刺;夏天里的每一朵菡萏,您忘不了羡慕;秋天,梧桐满地,黄花瘦景,而您忘不了拾起一片枫叶,吟念梧桐那么伤;冬天,白雪皑皑。腊梅娇艳,您不在房里温暖的烤着火,而是伫立雪地,瑶琴相伴。”
鹊儿哭不成泣,泪湿满面,遥望远方:“您任冷寒触透你的心房,任冰雪湿了你的瑶琴与裙袂,在那腊梅中足现姑娘的高洁啊。”
溯兮望着这个忠心耿耿的鹊儿,也不禁落泪:“鹊儿,我惜溯兮何德何能堪叫你对我如此推心置腹呢?不值得的。”
鹊儿忙点头:“值得,值得,姑娘对我情深意重,鹊儿自知其恩重,就算为了姑娘,要鹊儿去死,鹊儿也在所不惜的。”
溯兮摇头,眼泪直流,一手搭在鹊儿肩膀,一手抚摸后脑勺,将其捆入怀中,轻轻拍打鹊儿颤抖的后背,耳边划过这忠心的抽泣,能奈何:我怎么会让你为了我死呢?鹊儿,我既然当你于我的妹妹,又怎会让那个无情的奸贼接二连三的夺去我至亲至爱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