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荡漾,似琉璃般冰亮澄澈,隐约有高楼浮现,暮霭五色,倒映在波面上,像极了草原成片的野花,鲜妍入目,天空如练,不见鸟的影踪,但足凭几朵白云的气势就仿佛要引云长断,在清波上洒下片片雪莲。
白蘋洲的思念不决,袅袅般燃起了万古的苍烟。
水中弈,黑白棋子已覆盖半局,白棋多而黑棋少,只听得第十位弱水娓娓道来:“世间至尖之物,可似冲之猛,天干之极,绰约不凡,飞之速,关之精,乱粘之定,是为顶尖?”
一路下来,墨梓蠡输五局,胜四局,也精通了问由,以三十二法之解至之最物,可还是有些犹豫,移一棋子尖,回答道:“天下至尖之物,乃水,水之柔,制天下至尖,瀑布急端,溪水潺流,更有伯牙高山流水,此尖之物,若非绰约不凡,而飞抟摇,札粘,乃为冰。水,为冰也,若寒则于水也。”
只见又换一女子坐下,是第十一位了,她移一黑子,墨梓蠡便知自己已胜,再移一白子,围者数多,连吃五子,只见弱水依次退了十个,到二十一位弱水了。
弱水水一般碧蓝的裙袂飞扬,清纯无比的脸上分外欣喜,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愉悦的跟陌生人下过棋了,移一黑子,不急不躁:“挟,举天论道,宇由形为神,挟宇也。手、二、八、人,不知公子可有理解?”
墨梓蠡望着棋盘,黑子举目可清,自己虽占上风,可一局孰胜?三十二位女子虎视眈眈,墨梓蠡凭空一粒白子在手,眼神坚定,棋下挟,眉宇间起了褶皱,渗出细细的汗珠。手拭额上汗滴,望着众目睽睽对弈自己的弱水,舒缓一口气:“人之手也,十指连心,而挟,二八正中,女子娇艳如花,人花怒放,芊芊玉指,指目为琴,摇手为弈,论弈,如水之清高,亦真亦幻,弈为水乎,得弈者自挟天下,失弈者,失挟自尔。”
众弱水有所期待,又有所焦虑,焦灼之色浮现在如花似玉的脸上。只听得墨梓蠡又道:“手,十指连心,亦为十边,组二八为二十八,加之人,则得东西南北四方各七宿,东苍龙。”
只见墨梓蠡移棋盘,子子皆下,口中念道“角,亢,氐,房,心,尾,箕。”
举目棋子散乱如沙,梓又换一方向,子子皆下:“北玄武,斗,牛,女,虚,危,室,壁。”
棋盘不再那么凌乱,却也不为原样,依旧不堪入目。
墨梓蠡又换一方向,棋子下盘:“西白虎,奎,娄,胃,昂,毕,觜,参。”
奇迹出现,棋局全新,举目可得黑子全被白子围绕,棋下,则可赢弈,可墨梓蠡并未收棋,再移至南方,望了一眼众女子,手飞速至空中拿取七粒黑棋,边下边道:“南朱雀,井,鬼,柳,星,张,翼,轸。”
顿时,黑子将白子围困,一黑子绕五粒白子,正中为黑,最外为黑,白子被夹在中央,这不是自寻死路么?墨梓蠡已是大汗淋漓,闭目养神,睁眼见众女子面面相觑,相互摇头,为首的弱水道:“公子赠棋,感激不尽,可这招环环相扣,你以为你能赢得了我们吗?”
如碧水一般纯净的裙袂舞动,棋盘转动,墨梓蠡一心一意盯着棋局,为挟的弱水离座,从空中飞来,又一女子坐下,手一拍,棋局稳定:“可瞧清楚了?”
墨梓蠡定了定神,目不离棋,道一声清楚了。
那女子水一般的袖口缓动,阵阵水香袭来,举棋不定,手伸至空中,双指夹着棋子,颦蹙:这小子既利用挟字关,灭已存亡,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就是得让他先生后死,待得一粒子后反败为胜,润唇微动,点了点头,棋落拶。
墨梓蠡抬头,目光相对,面前这位妖娆的女子却宠辱不惊,柔情万种的看着他,像看什么珍贵稀奇物种似的,青黑乌亮的发丝随风划过脸前,好不楚楚动人,只见她拿出碧蓝的手帕,细细擦去墨梓蠡额上的细珠,等到墨梓蠡回过神来:拶,步步危机,我该怎么办,本想自造,置之死地而后生,谁知她阻我死的道路,还逼我必须胜。
墨梓蠡眉头紧锁,手颤颤巍巍的举起,准备移动她控制的路,那女子也微微笑意望着他手下去的方向,沾沾自喜,众姐妹也仿佛松了一口气,此局虽险,必胜不已。
墨梓蠡的手已触碰了那颗白子,忽然转向,伸至空中,速度极快,子已落局,众人皆惊:“怎么可能?”
墨梓蠡闭着的眼慢慢睁开,棋盘稳定,打为平手,这才舒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说好险,好险。
弱水莞尔一笑,位墨梓蠡的棋艺惊觉:“公子足智多谋,弱水佩服。”
墨梓蠡回礼,准备下盘的棋路,弱水下了座位,倒退回来八个,人数又增多了,下此棋还真需要耐心,又得重新布局,那女子柔媚下断子。
墨梓蠡移一子,神情不再那么紧张,愁眉舒展:“冲。”
镜中梅。
路尽隐香处,香自雪海来,傲雪寒梅顽强的伫立,梅树下,那个小尼姑依旧拿着扫帚打扫落花。
竹亭内,墨娆与若镜对立盘坐,喝着梅露,墨娆更觉惬意,闭目娓娓道来:“梅者,傲雪之花,岁寒之一,其高洁胜荷,娆艳胜桃,乃花中极品。而人,韶华易逝,草木容愁,得之寒梅以自钦,目之冷傲为凄清,赠之离情为惆怅,赞之风得以伯夷。”
若镜点了点头,慈祥的话语入耳:“问之菡萏,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问之牡丹,集繁华而自高,饮琼露而自傲;问之秋菊,舍五柳而抱香,寄东篱而抑靥,为使数梅一枝,怎奈绿萼添妆,缟仙扶醉,百花争艳,溶其冰雪中。”
墨娆微微一笑,眼眸闪动,却不睁开:“鸟之王,为凤凰,而独爱大鹏者与其争乎?花中先,为牡丹,并非寒梅冷傲,妒贤嫉能,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美乎?而梅呢?魂飞庾岭愁空山,不计功名任清浊;书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静乎?而梅,瑶庵独占寒江雪,觞樽浮动静河槎,岂不清高洁静么?”
师太微笑,又问道:“松者,后来富贵已凋落,岁寒松柏犹依然,孤直耐寒;竹者,湘妃泪尽斑竹前,情亦动天捣洁容。高洁孤高,梅者,入世冷桃江雪去,离尘香割紫云来,一尘不染,此为岁寒三友,却独有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梅落,呆在这红尘乱世之地,孰能煮梅遗吾尝?”
墨娆眉蹙,知道师太逼自己做选择,不仅试探自己于名花之中,又以岁寒三友逼迫自己,该如何选择呢?墨娆双目紧闭:只有如此了。便道:“松者,杨花悲惋,飘零愁苦;竹者,竹花虽绚,却预不祥之兆,竹子开花,必得竹死,而梅,拆合之,人,木,母,既存有生命,又暗含宇宙万物,包揽自然与世隔绝,唯梅,得人心也。”
若镜眉目喜悦:“你有如此见解,以花论人,那喧嚣之市,比此梅庵,如何?”
墨娆顿了顿,也没想那么多,直言不可比拟。
师太点头,穷追不舍:“二者选其一,如何?”
墨娆立马接话,说自摒弃红尘,步入清幽。
“那皈依佛门可否?”若镜依旧那么慈和,谁知墨娆双目睁开,面似诧异又有愤怒:“什么?要我当尼姑。”
昼夜交替,在竹中风,水中弈,镜中梅三关中已不知不觉呆处了一个月,里面虚境依旧,外面却景色繁华。
汴梁,赵府。
铸剑房,熊熊火焰燃烧,敲打着玄铁,纯鱼伫立,躬身,握手抱拳,问赵普叫他来所为何事?赵普大笑,引他来到剑池面前:“鱼儿啊!来,看,宝剑今日就要铸成,遂让你来一同见证。”
纯鱼大惊,连忙祝贺赵普。
赵普转身,负手而立问道纯鱼此剑何如?纯鱼望着剑池内的宝剑,笑逐颜开,沉浸于内:“此剑乃千年玄铁所铸,集天下铸剑高手,又有人引成为剑魂,自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宝物。”说至此苦笑一下,想到了幽泪、冥悲,不知道是否会有它们的灵性。
赵普哈哈大笑:“果不其然,只是片刻之后,宝剑成雏,又是哪般?”话音刚落,剑已呈上来,一剑师下跪,双手呈剑。
赵普乐颜极致,接过剑,从上至下仔细观察透顶,点头,连说好剑,不愧为一把绝世好剑,又递给纯鱼看,让他作评,纯鱼上下打量,很是满意:“扬其华,淬如芙蓉使出,观其口,灿如列星之行,观其光,深深如水溢于塘,观其断,严严如锁石,观其才,焕焕如冰释,此所谓纯筠也。”
赵普鼓掌笑道:“鱼儿甚爱此剑乎?竟然与越王勾践的青铜剑相提并论,妙哉妙哉!”
纯鱼双手奉剑,阿谀奉承。
赵普接剑,大笑道:“自古以来,英雄配宝马,宝剑赠英雄。”望了纯鱼一眼,笑道:“鱼儿,你有英雄豪气之风,骁勇胆识之见,此剑自是非你莫属了。”
纯鱼望着赵普递过来的宝剑,自是爱不释手,可却迟疑的望着赵普:“大人,先前您将被我驯服的良骓相赠,而今又将您铸炼数月的宝剑相送,纯鱼无功不受禄,怎敢受大人如此恩惠?”
赵普哈哈大笑:“鱼儿,你性情戆直,乃英雄之属,怎受不得?”纯鱼想辩驳些什么,还没等他开口赵普却抢先,另一只空手搭在了纯鱼的肩膀,力气十分厚重,可见功力极高,使纯鱼望了一眼:“鱼儿啊!你乃伦儿结义兄弟,他去边疆为国为民,自是为父的骄傲,本想父子并肩作战,只是老夫年事已高,皇上垂怜,安享清福,如今,只有你在我身边,我不栽培你又栽培何人?”
那手已松开,举剑瞧了几番,转身走了几步,哀叹一声:“你和伦儿都命为我的昆山玉,若昆山玉碎,老夫就孤苦无依了。”
纯鱼何尝不知赵普言外之意,便遂他心意。前去安慰:“大人,伦兄吉人天相,自会凯旋而归,于外有骁勇男儿为您战辉,于内有养老男儿为您解忧,又怎会孤苦无依?”
赵普回头眉开眼笑,知道纯鱼中计,忙乘热打铁问他是否愿意与逸伦齐名?纯鱼沉思,赵普见如此又故态重演,纯鱼心一横:“大人,伦兄是您的儿子,我是伦兄的兄弟,自是算得上您半个儿子,从今以后,刀山火海,纯鱼定万死不辞。”
赵普沾沾自喜,却故作不信,再确认一番。
纯鱼见他半信半疑,凤眼灵动,裙袍一探,双膝跪地,拱手作揖:“孩儿拜见义父。”
赵普眼神里尽是奸笑,躬身扶起,夸纯鱼是自己的好孩子。纯鱼随他的扶助而起:“义父若有吩咐,纯鱼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赵普将剑递去:“好,鱼儿,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赵普的儿子了,拿此剑,我们父子三人共创天下。”
纯鱼接过剑道谢,只听赵普威言:“来人,传令下去,赵府上下,一切不得有违二少爷,违令者,杀无赦。”眼神透过狠心的喜悦,纯鱼望着赵普堂堂八尺男儿,好不敬佩,竟暗下宏愿:我一定要像赵普一样,万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