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看过古装戏的人都知道,一听到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喊着,众人皆纷纷膜拜,彰显其九五之尊的至高地位。
皇帝传说是真龙转世,天子之威,无限荣耀。普天之下,神州浩土,皆在他掌控之中。
我现在论其也只是个太子,总不能为了谋权篡位杀了我的父皇吧!
每个人家里都有一个皇帝,可现在人们完全混淆视听,颠倒黑白,傻傻的不分黄发垂髫。每个孩子倒成了皇帝,家里的老子还没死呢!他们就作上了天,一个个那可不得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可哪个不淹死在浩瀚汪洋里?
这样的新闻报道屡见不鲜,我在咬牙切齿地为他们为人子女的所作所为所不齿时,又骄傲地庆幸说:“还好我眼里还是皇帝最大,我呀!没有野心!”
这不自打上回与老父亲一别后,再就连过年都没空赶过去孝敬孝敬,这让我的内心出现了空洞,每天都会反省自己,自责又愧疚。
平常父亲不太爱用手机,偶尔给他打电话问候问候情况,可很无奈,无人接听。
但说实话我爱你没有太多的顾虑,因为父亲已经有人照顾了,而且那个人我见过,非常好,看得除开她的内心是可善的。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铃声设置了我最喜欢的:“什麽都看不清楚,什麽也都抵挡不住,还好你透过一层雾,为命运一掷孤注!宁愿伤痛跛足,眼泪无数,逆向旅途!也要……”
是不是很好听,词也写的很励志,踌躇满志时听它快心多了。
上面显示的是两个大大的父亲二字,我的内心有说不出的激动和紧张,这是我记忆中父亲第一次给我打电话。
“喂,爸!”这声爸说的有些颤抖,有些轻盈。
“哎!那个啥,你们有没有时间?”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有,有,有,你是?”
“那你现在过来接我一下,我找不到你现在住的地方,我在咱们老家的道边等着。”父亲淡然地说。
“什麽,爸,你回来了,你不是在城里待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回来了?”我好奇地问道。
“哎呀,磨磨唧唧的,快点来吧!我的老腿都站麻了!”父亲强硬地说。
“哎,哎,我这就去!”
父亲的性情就是这样,做什麽事都拒不低头,太犟,比牛都倔,嘴皮子太硬,心肠是软的。
就是这样,年轻时的我怀揣好多充盈的梦想,本想同父亲分享,可都被他如气球一般轻松捏破,破的又何尝只是气球?不知什麽时候现在的我竟也越来越有父亲坚硬的影子。
现在看到他这样,也是蛮可爱的,像个怪小孩。
“可儿,今天可是个最伟大的时刻,你猜是什么日子?”我兴奋地说。
“伟大?什么日子啊?你快说别卖相了!”可儿没空陪我开玩笑,她没有太多耐心。
“好吧!我告诉你!等会儿我的父亲就要光顾了!”
“什么?爸要来?”可儿有些难以置信。
父亲可是比诸葛亮都还难请,请了三十次都没有成功,让我们做子女的有心没劲使,没想到父亲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是啊!刚才同我打了电话,说已经到了我老家了,我现在就去接他,你叫傅明做几个清淡一些的菜,父亲不喜吃肉。”我说道。
“这么快!哦,哦,哦哦,我这就去准备,等一下,我用不用去收拾收拾。”可儿慌张地说。
“收拾什么?屋子不有的是,再说我想把父亲接到家住,农家了人多口杂,我怕他习不惯这种嘈杂的环境。”
“谁说收拾屋子啦!父亲可是贵客,比财神爷都难请,一定得享受最高的待遇,我是说我,我用不用打扮捯饬一下,要不然别叫父亲看了笑话。”可儿说。
我丈量着可儿,蓬头垢面的,头上缠着一个大大的丝巾,脖子上吊着一个脏兮兮的围裙,随性地穿着一双绵拖鞋,怎么看都不像是老板娘,比帮佣穿的还惨。
“你是不是没洗脸啊?”我大笑道。
“哪有?我洗了啊!脸上很脏吗?或许是刚才收拾库房里的杂物时给沾到了。”
“你快去收拾收拾吧!我先去了!”
其实我知道可儿是爱美的,平常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但干起活来,也不管不顾了,一点也不比男人差,如饥似渴的感觉。
在车里远远地看到父亲嶙峋的身材在道边不是很温地站着,我的鼻尖顿然一阵心酸。
我将车停到了他的面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我下了车亲切的说:“爸!让你久等了!”
“你要是不下车,我都不敢上,这是你的车啊?”
“是啊!爸,这是我新买不久的,怎么样?洋气不?”
“洋气个什麽玩意,不就是个车吗?有什么好在意的,好在你来的及时,不然我就要被风扫成干了。”父亲冷冷的不失幽默地说道。
我搀扶着父亲上车,父亲将我推搡开扬言道:“我自己能来,我体格子还硬朗着呢!”
要说上天还真是公平的,父亲年轻时由于奶奶生他的时候已经快要四十岁了,所以导致奶水供应不上,家里穷又没能力买奶粉,爸爸就长期营养不良,身子骨也是不经一击,流感病毒总爱找上门来。
但现在上了岁数,竟然什麽并都没有,病菌们闻之闻风丧胆,不敢近身,身子骨也就硬朗,百毒不侵。
东北话说:杠杠的!
“爸,到了!这就是咱家了,这是我电话里跟你说的农家乐。”我性质勃勃地介绍道。
“这么多车?都是来这吃饭旅游的?”父亲不敢相信我的生意会这么好。
“是啊!今天还算是少的,等会儿还会有更多的人来呢!”
“真没想到你这生意做的挺大啊!”父亲由衷的赞美说。
我心里暗暗寻思:“父亲这算是夸赞我吗?”
“哎呀,爸!您来了!”可儿果然换上了一套干练的红装贴心地说。
“是啊!儿媳妇今天真是特别漂亮!”父亲笑着冲可儿说。
“爸你开玩笑了,什么漂不漂亮,合身就行!对了爸,你看你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突然前来,我们好为你接风洗尘啊!”
“你瞅瞅,这儿媳妇多会说话,嘴巴真甜!”
“只要您开心了,我天天给您喂糖!”
“那我还不得变成糖人啦!”
我们被父亲的幽默所染的开怀大笑。
“秀儿,将菜端上来!”可儿冲着厨房大喊。
“好嘞!”
“嫂子,这位老爷子是?”秀儿问道。
“这是我老公公,我俩的父亲。”可儿应道。
“哎呀,是大当家的来了,我叫秀儿,我还第一次见到老板父亲呢!”秀儿自带喜感兴高采烈地说。
“这丫头性格我喜欢,你叫秀儿是吧!我还是成了什么大当家的,这姑娘真风趣!”父亲笑出一脸的褶子。
“既然你是老板的爸爸,那我就叫你大爷吧!大爷这是你的菜,吃好喝好啊!”秀儿说。
随后我陪着父亲吃着刚刚出锅的菜,父亲执意要喝酒,还要白的。这让我有些吃惊,毒品平常都是滴酒不沾的,而且一把岁数了,喝白的有极高的风险。
我拗不过他,只给他斟了小半杯,我们二人干了一杯,实际上是我将杯子凑到他跟前轻轻碰了一下。
酒足饭饱后我和可儿要带着父亲回家休息:“走啊,爸!我带你去休息一下,你肯定累了!”我好意说。
“不用了,我就待在这农家乐,哪都不去,这挺好的,你们看风景多美啊!还有人唠嗑,多自在啊!”
“爸,你不嫌吵闹?”我不解地说。
“有什么好吵的,这叫热闹,氛围多好啊!”父亲洋溢着笑脸说。
这转变让我有些惊讶,父亲以前可是最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想想心事,一向也是沉默寡言,现在变得成开放了。
我们给父亲安排在了一楼里面的那个包厢暂时歇脚。
二楼上的房间多的是,可考虑到父亲上了年纪,腿脚难免不灵便,就只好将其安排在一楼。
一楼就这一个包间,不是给客人住的,而是留给在这守勤的老张住的,你也知道,老张这个人随性懒散,屋子里很脏乱,本就很小,那些破烂垃圾又成天堆在屋子里,没有个模样。
我们勉为其难的将父亲安排在这里,可儿给清扫清扫。
“爸,不好意思了,只好先委屈你一下,等晚上咱就回家住。”可儿说。
“这有什么?不就是脏点吗?挺好的,我没有那么多讲究。”父亲随意地说着。
“不过爸,我有一事不明。”我用舌头舔了舔干褶的嘴唇说。
“什么事啊,你还是晚上说吧!我累了,我先睡一会儿。”说罢父亲就盖上被子,垫上枕头,侧过头去呼呼大睡起来。
我总觉得父亲是刻意避开话锋,故意隐瞒什么。
“父亲怎么突然回来了?他是不是和他城里的老伴出什么事情了?”我望着父亲的身躯默默地在心里想道。
“可儿,你不觉得咱爸有些怪怪的吗?”我将可儿拉到耳边说。
“我也觉得是很奇怪,可一直没敢同你说,爸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回来呢?会不会是想孙子啦!”可儿迷惑地说。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了,等爸醒过来,咱们一问便知。”
“老板啊!楼上客人说是要些玫瑰花,你快去采些!”秀儿站在二楼扶着围栏说。
“好嘞,我这就去!”
“那我回家把爸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可儿道。
父亲果然如我所料,他有事瞒着我们,他并没有睡觉,两只被皱纹挤的只剩下一条细缝的眼睛炯炯地盯着乌漆麻黑的墙面,想必内心的感伤同这面墙一样,看不到光芒,一人抚平伤心泪。
晚上我们三人一起在家里共度早餐。
可儿替我们盛好了饭,将菜一个劲的往父亲的碗里夹菜和颜悦色地说:“爸,你多吃点!”
“哎,好,好好,我自己能夹。”父亲平和地说。
可儿和我互相对了一眼紧接着可儿用脚踩了踩我的鞋,我给她打了个摇摇手的手势。
可儿清了清嗓子,将手放在膝盖上不自觉的有动感节奏地敲了起来,停了一会儿憋足一口气说道:“爸,你怎么会突然回来,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父亲静止了一会儿又端起碗异常大口地吃着 。
“爸,你就告诉我们吧!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补充道。
父亲沉重地放下碗筷,唉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
我握住父亲粗糙干瘪的手掌:“爸!你就如实告诉我们吧!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会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的。”
父亲欣慰地望了望我拍了拍我的手,终于向我们娓娓道来。
“其实我这次回来就打算不走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父亲,你放心,我和可儿会好好孝敬你的。”我激动地说。
“听我说,我本想是和你王阿姨待在城市直到终老,不想回来麻烦你们。我们规划好了一切,我们就像能够自在的在公园里静静地坐着欣赏着风景,就想在晚上一起携手去跳广场舞,想一起跟着旅游团到外地旅游,想……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这一切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你王阿姨的女儿早些年落户在广州,在广州安了家,她知道她妈和我的事情,一直都很赞成,黄昏恋对她来说倒是省了很大力气,不用广州大连两边跑。今年七月份你王阿姨的外甥女(女儿的女儿)结婚生了一个肥胖的小男孩,因为工作关系,没人照顾那个小家伙,请护工既费钱又不放心,所以就让你王阿姨去。
杏儿(王阿姨的昵称)在和我商量后决定先赶去广州照顾孩子,但答应我一旦那边收拾利索就赶回来。
我们这段忘年交只有先停下来一个阶段,但一直电话联系。她去广州将有趣的事情都会通过电话跟我分享,这些倒也没什么,大约过了两个礼拜她又给我打电话说是已经回到了大连,那边听说是男方的公婆帮忙张罗。
我很激动,那天,就感觉头晕无力,或许是激动的没在意,倒也没有事正常运转。我兴冲冲地去车站接她,等待着她。
如愿以偿的等到了你王阿姨,王阿姨带了好多的地方美食,粤产。大包小包的,我给她接了过来,由于离居住地很近,我们就没有打车,在过马路时,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这时就听到你王阿姨惊恐地尖叫:“快让开!”紧接着我被推倒在地,当我反应过来时,你王阿姨已经血淋淋地横在马路中间。
我当场就懵了,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只能紧急地拨打120。
我抱住你王阿姨,将杏儿搂在怀里,身上已经被鲜血覆盖,找不到出血的地方。
杏儿还有一息尚存用殷红的双手抚着我的脸庞,微弱的声音说道:“老,老李,我,我怕,怕是不行了,我不能陪你走下去,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怎么这么傻啊!此时躺在地上的应该是我,不是你。我这就带你去找医生,我这就去找医生,没事的,相信我你会平安无事的!我哭天喊地的嚎叫着,我当时只想让杏儿平安无事。
“老李,老李,你听我说,你…”杏儿有些窒息。
“好,好,我听你说,我在这呢!”我真的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父亲在说时,有些哆嗦。
“老李,这辈子我,我,我能认识你,我值,值,值…”说完将手潜意识地垂了下来,咽了最后一口气。
任凭我再怎么喊,都没有回应了,杏儿她,死了。”
父亲的情绪起伏很大,时而低落时而激愤。
我和可儿都惊呆了,一动不动地干坐着静静聆听,这电视上狗血的剧情想不到竟离我们这么近,就发生在我们身边。
父亲继续说道:“后来,为了补偿她,我就将所有的钱财都交给了她的女儿,也算是对远在上苍的她一个交代,杏儿的女儿倒也通情达理不再追究我的责任。
因为她,我自责了好久,愧疚了好久,都怪我,如果当时我能够看清车,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惨案了。是杏儿救的我,我一把贱命,死了就死了,何必值得一救呢?死的应该是我…”父亲拍着胸脯老泪纵横地说着。
“爸,爸,都过去了,你别自责了,别哭了!”我看着父亲的眼泪如珠子没休止地流着,我那不争气的也在眼里打着转儿,可儿也留下了眼泪无数劝着父亲:“爸,爸,你不要这样,我也会受不了的,这不怪你,要怪就只能怪命运太残忍,现实太无情,我想杏儿阿姨在天堂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你这样作践自己,她也想让你好好活下去。”
父亲瞑目了很久低沉地说:“后来我也想过轻生,但我清醒后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不能死,可儿你说的对,我要好好活下去,去完成杏儿未完成的心愿。”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爸,从此你就好好在这住,有什么需要你就跟我们说,我不能再让你受苦了!”我发自心底地说道。
这可能是对我父亲说过最煽情的的话。
天堂和人间并没有那么远的距离,只差仅仅一步的距离,前进也好,后退也罢不经意间就可能抱憾终生。
人生真的是一部苦情大戏,一肚子的苦水只有到了在拉上序幕的一刹那才会尽兴流露,放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