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青青河边草(上)
又了一年,池塘边长满了青草,郁郁葱葱,它们你争我抢看谁长得最高,看谁长得最美,它们的点缀让平乏的大地盎然生机。
时间匆匆的来匆匆地去,不让人有一丝思考的机会,防不胜防。
一样的人一样的事,一样的一样,不一样的不一样。
傅明现在可是大家的开心果,有他在就有欢乐,站在厨房里,厨房里的菜瞬间飘香四溢,站在花田里花朵又开的更旺盛,哪怕已经达到了身体极限。
从曾经的闷葫芦,但现在的葫芦娃,转差还真是有些让人招架不住,大家伙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厨师。
秀儿嘛!倒是没多大变化,外在依然是那么强势蛮横,唯一不同的是她现在除了每天干活照顾孩子就是发呆地看着傅明,傅明也会深情地望着她,他们二人越走越近,但并不代表触碰底线,秀儿已是有夫之妇,虽然她男人在外面挣钱,很久也见不上一面,但她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属于他丈夫的。纵然心中有再强烈的思春欲望,她也必须咬牙忍住,一步都不能迈错。
“秀儿,菜做好了,你快来尝一尝好不好吃!”傅明在厨房喊道。
“好嘞,这么久了,我很荣幸都是第一口品尝你做的菜,你不会介意吧!”秀儿笑眯眯地说。
“怎麽会呢?你能品尝我哪能介意啊,高兴都来不及呢!”
“你这人心眼真好,你看你把我喂的,这肚子又大了一圈,这脸都要变成包子脸了。”秀儿卖弄地说。
“包子脸多美啊!比现在普遍都是锥子脸,多年有气质啊!”傅明赞美着秀儿。
“哪有?现在的人都是喜欢锥子脸,不喜欢大圆脸的,不性感的!”
“我喜欢,我就喜欢圆脸!”傅明没经思考,直接发自内心地说着大白话。
让秀儿猝不及防,两人都很是尴尬,秀儿乱了分寸,吞吐地说:“那个,傅明,哦,对了,嫂子叫我去买菜呢,我给忘了,那,那些菜都不用品尝了,你的手艺无需怀,怀疑,我这就先离开了。”说完秀儿便紧张兮兮地溜了出去,内心十分矛盾,有些忐忑,有些激动,有些不自然,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的感受,这种感受让秀儿既谎乱不敢面对,又在回味时能够会心地笑了笑。
王贾的天音香厂卖了出去,卖给了别人,只不过那人并不是用它来做香厂,而是卖些建材水泥这一系列的装修材料,天音香厂那块匾也被换掉了五金建材四个大字。
再一打听,他们住的房子也卖给了他人,二人行踪不得寻知,只知道二人搬走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的内心不知是喜还是忧,喜什麽?忧什么?
儿子还在温州,前些天刚回来,说是在温州学雕刻的那位大师身患重病求医无果后死亡,香忆不得不另选门路,好在他已经继承了已故那位大师的真传,雕刻技术现在也算是一流,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成为雕刻界的大亨,泰斗级的人物。
儿子跟我们讲述了他在那边如何如何地好,吃过什么特色美味,游过什么迷人风景,交了多少义气哥们,吃的香,睡的好,却只字未提他在温州所遇到的种种窘状,坎坷。
这回回来儿子带了不少当地特产,给我们买了一个振动的按摩棒,是个红色的小海豚,真可爱,只需插上电,身体上什么部位不舒服,就将它放在那个地方,它会自己一直不停地做匀速运动,非常舒服。
儿子自打初中毕业独自闯天下,就没给家里要过一分钱,这个性格多半是迎合了他爹,都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换取美好的生活,崇尚西方人对孩子的教育,效果一目了然,中国人对孩子太过溺爱,是一种偏激的爱,导致长期依赖于父母,慢慢沦为啃老族,老人辛苦攒了一辈子,最后连个养老钱都没有。
儿子性格相比以往变得更加开朗更加坚硬,我却感觉儿子很陌生了,他变了,尽管是往好的一面发展。他说话的语气也变成了当地口音,听上去别别扭扭的,儿子变得成熟了,这是好事,可我怎么就不舒服,没事找抽型,其实是我的一成不变而适应不了儿子的转变。
这一次儿子背着行囊,装着满是梦想的行囊,又开始踏上征程,鸟儿要变成雄鹰就要飞的越来越高。
“先生,这是你要的芥菜馅包子,你慢用。”我对着点包子的客人说。
心里想着:“哎,这个秀儿哪去了,今天一天都不见个人影,电话也不来一个!”
秀儿可是主力,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别说,少了秀儿整个农家乐都变得异常忙碌,送包子这种活也只能我亲自上阵了!傅明今天一天也都是像没有主心骨一样,无精打采,就安静地待在厨房里听李大嫂的指挥吩咐。
第二天秀儿第一个就来到了农家乐,等我们到的时候,她已经将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哎呀,秀儿,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好奇地说。
“老板啊!我昨天不是没来吗,也没有招呼你们一声,所以今天我得早点来,没有我你们是不是忙不过来?”秀儿抛着媚眼得意地说。
“可不是吗!你一个人能顶上十个人,现在我可知道你是多么的辛苦!”我上扬着嘴角,抚了抚鼻尖道。
“那当然了,我生来就是一把做活的好手,低调啦!”她佯装羞涩地说。
要说秀儿真是言词犀利,毫不掩饰,而往往是这样的大白话,越让人们觉得好笑,我就开怀大笑了,不行,我先笑会儿。
从小到大一直到老了都改不了我爱笑的毛病,露着两行牙齿,眼睛半闭半睁,鼻子蹋陷下去,清楚看到两个又大又圆的鼻孔,脸上的纹理更多了,横来一道竖来一道,很难看的。
每天都会因为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自己在那笑个半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口水直流,又是鼻涕又是泪的,每天都会疯上一阵,旁观者都会躲的远远的,哪个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精神病人,我也全然不在乎。
“对了,你昨天怎么回事啊?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事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我慷慨豪迈地对秀儿说。
“难得老板你这么有心,没多大事,就是,前天,对前天晚上我下班回家,我的儿子突然发起了高烧,他爷爷奶奶也都上了年纪,只给他吃些退烧药,压根不管用,我这不是一回家扔下包就带孩子去了医院,我在在医院陪他度过了一天一夜,手机放在包里一直没得空打电话给你们。儿子现在还在医院呢!他大伯婶照顾他,放心吧,没事!”
“严重吗?要不你今天也不用上班了,放心我照样给你工钱,你回去照看儿子吧!”我表示关心地慰问道。
“没事,只是普通的流行感冒,扎几个吊瓶就没事了,你这么说多不好意思!”
“秀儿来了!”傅明说。
“傅明啊,你也来了!”秀儿微笑地说。
“你昨天怎么没来啊?”
“哦,家里有点事,没事,你们大家伙都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很开心,很感激你们,我先去楼上看看了,楼上还有客人呢!”秀儿紧缩着嘴,浅笑道。
不久楼上的客人醒了,大多收拾收拾行李离开,而院内院外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一辆又一辆的车,都快组成车展了,那叫一个气派。
可儿用清脆的声音哼着小调,虽说是小调,可那声音可真不小,远远地就能听见。
这些天跟着李大嫂学会了做十字绣,这就上瘾了,一绣起来没完没了,连饭都不做了,我只好在农家乐里请傅明做几道小菜然后同老张傅明坐下来一起把酒问青天。
手艺似乎很不错,绣的大花很逼真形象还是有女人的底子在那摆着,听她说接下来准备绣一个超大型的清明上河图,图纸什么都买好了,就是迟迟不肯动手,她还是有顾虑的,这么大,铺到地上得一直铺到院子口,就这么一针一线地绣着,得绣个猴年马月啊!又没有七仙女手里的那把有魔法的梭子,还得每天忙着生意,真怕自己半途而废。
村里道路两旁都是早些年人工载种的柳树,现在那家伙长得那个猛啊,嗖嗖的直往上蹿,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柳树垂下的长长辫子又逐渐长厚了,在春风的鼓动下,辫子向西北方向柔缓的飘逐,亭亭玉立的少女清洗着繁密的头发,妩媚地向后方摇动,这时的我心里的小坏虫作祟残忍的将她们的头发扯下硬生生地箍在自己头上,或是用她柔软的发线当成一种戏耍的工具。偶尔会有燕子在树梢上嬉戏追逐,那是轻盈的燕子,春天的燕子。
我打电话给秀儿,没有人接听,又一连打了五六遍通是通了就是无人接电话。秀儿今天又意外没来上班,我自言自语地说:“会不会是她的儿子的病情又严重了!”
我内心深深地担心。
“我去看看她吧!农家乐就交给你和傅明小二他们,我带上些营养品去看看她儿子。”可儿跟我有同样的心境,很忧心地说。
“那好,你去她家看看,对了,咱们还从来都没有去过秀儿家呢,你知道她家在哪吗?”我说。
“我好像记得她跟我说在林家屯,具体是哪,哎,到那打听打听就得了呗!”可儿的眼神中透过一股坚定。
“那好,你注意点!”我不放心的又啰嗦了一句。
“知道了,林家屯隔这也就五六里的路,说得我好想去了西藏似的。
过了桥,桥头上篆刻着三个用朱砂之类的颜料涂上去的——林家屯字眼。
“没错,就是这了!”可儿在心里想着。
这时迎面走上来一个中年妇女,可儿乐呵地迎上前去:“姊妹,我跟你打听一下,你知不知道秀儿住在哪?”
“秀儿,你能说说这个人的全名嘛?我们这叫秀儿的多的是。”妇女态度很和蔼,也很配合。
可儿忽然意识到,一直都叫秀儿,也没听她说起她的大名,都不知道她姓什么,自己也真是粗心,到了关键时刻才发现枪里没装子弹。
可儿想了想说道:“那个,那个,我只知道她叫秀儿,这么高,以前是锥子脸,就是下巴很尖的那种,现在是圆脸,下巴不那么尖了…哎呀,我也说不清楚了,大概就是这样的!”可儿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言语上有些激动,让那个妇人没有在她回神的时候溜之大吉,原来可儿废了这么多唇舌都是同空气对话。
可儿只得继续向前走陆陆续续打听了几个人都说不清楚,可儿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秀儿不在这住,自己记错了?”
“这是林家屯,那秀儿是不是叫林秀?”可儿转过脑筋想到。
“对了,请问你们这有一个叫林秀的三十多岁好到四十岁左右,模样年轻漂亮的女性吗?”可儿拦住了一个已经没有太多头发,拄着拐棍,佝偻着腰的老大哥。
“我们这没有叫林秀的,不过倒是有个叫林秀平的,跟你说的差不多,她是我的儿媳妇。”老人用软弱无力略带沧桑的声音说。
“林秀平?那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谢谢你了!”虽然可儿对这个名字感到那么的陌生,但她还是想试一试,说不定就是秀儿呢!
可儿跟在老人后面很慢很慢地走着,老人说:“我儿媳妇今天脾气可不好,恐怕是不会见你的,前些天,我家的小孙子发高烧病情才痊愈,今个接完一通电话后将手机直接就扔在地上,摔个粉碎,紧锁着房门谁都不让进,一个人在屋里撕心裂肺地哭着呢。”
听到老人说他的小孙子发高烧,可儿更加笃定了这个林秀平就是秀儿为了更加准确自己的判断她大声地对老人说(之所以大声,是因为老人上了年纪,听力下降的厉害):“大哥,你家这儿媳妇平常在哪工作啊?”
“哦,这个啊,很早前是在厂子上班,挣得又少时间又长干活又累,后来听她说在隔壁村的一家大主顾家的农家乐里上班,钱开的多,关键自在,听她说那个雇主对他们这些打工人可好了,跟自己家人一样,现在这世道,能有这么好的人真的是不多了!”老人感叹道,越扯越远,扯到我们身上了。
可儿听了内心那叫一个爽,被人夸赞的滋味谁不稀罕呐!特别是一个德高望重不说虚话的老者,可儿知道林秀平就是秀儿。
“秀儿,我是可儿,我是嫂子!你开开门,发生什么事了,跟嫂子说,让我进去咱们好一起分担!”可儿一边敲打着门一边在门外都要快喊破喉咙了。
过了好久,里面迟迟没有回应。
可儿的心不由地一悬,使劲地撞着,最后用大石头给门砸开了,屋里已经是面目全非,各种杂物分散满地,秀儿静静地趴在桌上,桌上放着一瓶药品,和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
“秀儿,别睡了,快醒醒,嫂子来看你了,你看还给你带了营养品。”可儿放下东西松了一口气地说道。
秀儿迟迟没有回应,可儿赶忙扑上前,看到了一瓶已经所剩无几的安眠药和一份遗书。
来不及犹豫,可儿将秀儿背起来,正好外面停了一辆私家车,安全又迅速地抵达了医院。
医生将秀儿推进了手术室,秀儿还有气息,还有微弱的气息。
可儿慌乱地给我打了电话,焦虑不安地守候在手术室门外,身上不觉地瑟瑟发抖,时不时地打个冷颤。
可儿生平第二次站在手术室门外,这种漫长的等待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承受的,这种煎熬也不是所有人都吃的消的。
可儿拍拍自己的心脏默默地说:“多亏自己赶去的及时,否则都不知道秀儿能不能喘着最后一口气。”可儿默默的竖起手掌祈祷上苍保佑,保佑秀儿平平安安。
“大夫,怎么样了?病人有没有大碍?”可儿见医生出来,就急地冲到医生身上。
“放心吧!病人服用过多安眠药,由于送来及时,及时将胃中的毒素清除,现在已无大碍。”医生很平静地说,戴着口罩,帽子,难以抵挡汗水往下淌着,浸湿了口罩。
“多谢,多谢,多谢大夫!”
可儿冲进手术室,看到秀儿静静地睡在床上,但可儿的内心很平和了,她知道秀儿只是暂时睡着了,还会醒来。
我急匆匆地赶到医院:“怎么了?你电话里说的含糊不清,秀儿怎么了?”
“你小点声,别惊了她!”可儿皱着眉头说。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她服用安眠药自杀了,幸亏及时地赶到了她家,不然,真的恐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还是等她醒来再问问吧!”可儿忧心忡忡地看着脸色发白的秀儿说。
“你到楼下买的好吃的吧!不行,算了,你去楼下买一碗小米粥吧!她现在身体虚弱必须吃点温和养胃的东西。”
“好的,我这就去!”
夜幕降临,一轮弯月升上天空。我在门外往农家乐里打电话:“老张啊!店里的事先交给你了,今晚我们可能回不去了,你帮着照看一点。”
“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家这边你不用担心,发生什麽了?”老张焦急地问道。
“这个我在电话里头也说不清楚,我回去再说吧!”我无心解释道。
秀儿醒了,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有气无力地说着:“水,水…”
可儿赶忙将她扶起,递过一杯温热的水,她抿了抿水杯,将杯里的水囫囵地全部吞下,喝的太急了,一阵刺耳的咳嗽。
看她意识还是很模糊,可儿便扶着她冰冷的后背缓缓躺下,又闭上了眼睛,呼吸声变得强烈,可儿也很欣慰。
可儿很想问个清楚,她为什么会想不开?秀儿那么活泼乐观又强势的女人怎么会想到自杀的念头?到底发生了什麽?
此时家里的公公婆婆和儿子还在殷切期望着秀儿平安回家。
今夜的月亮虽然残缺,但也是很美的,无心赏景的可儿彻夜守候在秀儿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