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仁修火急火燎正要冲进病房时,突然他立在门口拦住了我。急得满头大汗,正要问他做什么的时候,仁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我朝病房里面看去。
淡倾正抱着安奇,我看不清两个人的表情,门口的视线刚好被卫生间挡住了。但是俩人对话清晰可闻,我后退几步对仁修道:“不好吧,偷听他们说话。”
“别急嘛,看看他们要说什么啊。”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就差一同爆米花了。
我反而有点儿焦急,拉着仁修就想往里跑:“不要闹了,你看不到垃圾筐中的血么!”
他竟是用力气反道而行把我钳制住,用下巴指了指病床那头。
“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会要我吗?”
她颓废的坐在床边,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头深深埋进了臂膀中。
淡倾把她几缕发丝撩到耳后,柔声细语的在耳边说:“我们结婚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未安奇忽然一把推开了抱住自己的淡倾,用响破云霄的声音拒绝:“不行!”
他没意识到未安奇会拒绝自己,掏出的求婚戒指停留在半空中。闪烁着幽蓝幽蓝的反光,仁修渍渍一声,大概也在他出乎意料之外。我想要闯进去,他又一次将我拦下。
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啊,安奇!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淡倾吗,不是说两个人要永远在一起吗?既然在一起为什么拒绝他的求婚?
“……为什么,阿奇。”他恳求的将钻戒送到她面前,试图抓住她的手为她带上。
“不行,我们不能结婚。”
她冰凉如水的声音,没有太尖锐,却足以划破我的耳膜。我一个健步,飞冲进去。
“为什么不行,安奇,我真是愈来愈不了解你了。淡倾早早就准备好房子和戒指,明明可以带着幸福活下去,你却亲手斩断?”我为淡倾打抱不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说完这句话才开始后悔。我真是,做什么事都不经大脑思考了。
安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慢慢悠悠走进来的仁修,面无表情。
我猜不透她现在在想些什么,她浓厚的眼眸深处划过一丝惊慌,转瞬即逝。
淡倾叹了口气,将戒指放置床头桌上面。宝蓝色的戒指闪闪发光,明明很华丽的配饰此时此刻像是寂寞起来的物品,失去了自身的价值。
“我,我自己的人生自己决定。轮不到你们来插手,我想要嫁给谁是我自己的自由!”
未安奇任性妄为的说道,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真是太过分了,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中。淡倾一只手隐隐攥成拳头,我怕他突然朝安奇发脾气,忙接话:“安奇……难道你还有喜欢的人么?”
没有人回应我,空荡荡的病房中,只有四个人的呼吸声。
她摇了摇头:“没有。”
淡倾骤然看向她的眼睛,双手恶狠狠的捏住她的肩膀,“不要这样拒绝我。”
安奇想要挣脱,却被他攥的更紧:“我想要永永远远跟你在一起,像未冉冉那样结婚,一起生活!”
“我们……现在也是在一起生活……这样的生活,你不满意吗?”她答非所问,顿了顿,泪水充斥双眸:“我不能嫁给你,我办不到。”
他心如死灰的松开她,眼神四无焦点,像失魂落魄的乞丐,更像是已经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他说想要冷静一下,留给我们的只剩下寂寥的背影。
淡倾离开后,我握住未安奇的手,坐在她身边。
她不说话,只是呆滞的看着窗外的梧桐树。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真正原来了吗?”我说。
她惨笑,笑的那样凄凉。充满了对自己的怜悯和讽刺:“明明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还要抱着满心爱意答应他吗?我已经,拖累了他的青春和爱情,难道还要消耗他的下半生吗?”
她反问我,“冉冉,我办不到。我也想心爱你像你一样住在属于自己的家中,为他生儿育女,照料生活的点点滴滴。但是,我怕,害怕我们之间的回忆越堆积越多,最后我不能放心的离开他,留他一人惨淡一辈子。”
握着的手变得冰凉,她抽离,抱住自己。肩膀在颤抖,我想要对她说的所有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儿。
多想为了单纯的事情而微笑,人生路,来时匆忙,去时熙攘。快意不长的短暂一生,她却依然为对方着想,不想拖累淡倾。我总是太冲动,没有站在未安奇的立场上思考。百年弹指间,还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可以欢声笑语,细水长流。总是感叹这短暂的生命,怜悯触手可及的感情,依依不舍的青春。
像是渐渐坠落的流行,华丽绚烂却也短暂。
倘若闭上眼睛就能实现梦中所期待的所有美好,那该有多好。
我努力劝说未安奇,自己知道她的性子最倔,不管怎样都无所于是。哪个女人不想被男人当做小公主一样宠着疼着爱着,她实则外柔内刚,根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好强胜过一切。
从一开始我就明白,她这一生啊,注定要跟那个男人度过一辈子。哪怕是死在他的怀抱里,也是笑着的。
已经毫无退路,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向前看,硬着头皮走下去。
我们原以为淡倾离开了,却不想他这么快就跑了回来,手中竟是拿着两份结婚协议书。
“阿奇,求你了。”淡倾说道。
五个字,深深刻在了她的眸中,久久回荡在内心无法抹去。
仁修给了我个眼色想让我跟着他暂时离开,我却原封不动的坐着。从淡倾手中接过一张白纸黑字的合同,和中性笔,让安奇用右手握住:“安奇,你的人生想法不代表淡倾的想法。他也有他的计划,他被你倾倒,他甘愿为你付出这一生一辈子。”
她有些犹豫了,握住中性笔的手抖了抖。
我继续说:“我想在我有生之年,看到你穿上洁白婚纱的模样,亲手将你托付给最爱你的人。不要让我留下这个遗憾,好吗?”
她手没有力度,写的字软绵绵的,但却是我至今为止看到的最完美的三个汉字。那张合同,一瞬间从我们视线中被抽取,淡倾淡淡的笑,像是完成了此生心愿的模样。
我吸了吸鼻子,极力仰溢即将流出的泪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恭喜恭喜,择日不如撞日,干脆赶快儿选个良辰吉日举办婚礼吧!”仁修拍手叫好,替他们叹了口气:“真是看得我脸红心跳,替淡倾捏一把汗啊。”
我偷偷踹了一下他的腿,“就你话多。”
幸福来得太突然,没想到转眼间就到了她结婚的日子。我没想到自己会像当时的她,站在她站过的角度来帮她整理裙摆和头纱。
医院特此批假两天的时间来筹备和举办结婚礼,小格嘉穿着黑色西服满处跑,在化妆间里上蹿下跳的。
“安奇,你真好看。”我趴在她的肩膀上,吧唧一口亲吻在她脸颊。
她扶了扶裙摆,说:“这妆会不会太素?”
“怎么会呢!只是你平时烟熏妆看惯了吧,结婚哪儿有烟熏妆的,傻瓜。”漂亮极了,像是我心目中的天使下凡。
一串串银光闪闪的钻石她胸口夺目,凹凸有致的身材和标志的锁骨,脖颈间是我去年送给她的圣诞礼物,别致不失典雅的头纱覆盖在她利索的短发后面。
安奇有点儿不习惯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道:“没想到结婚会是短头发。”
“今天的你,要放空自己,什么都不要想。”我装作嫁女儿似的假装哭了起来:“哎哟,哎呦,我的宝贝儿马上就要变成别人的了,呜呜呜。”
她捏了一下我的小鼻子。
我遗憾道:“只可惜,墨尘露还没有学会跑,若是跟格嘉一样满处调皮,你就有一堆童男童女啦。”
“不碍事,我只要你就够了。”她眼底洋溢着满满的甘甜幸福。
品立杰系了条灰色的领带,西装革履,笔直的站在我们身后。
“你来啦。”我招呼道。
他镇重的点了点头,对我歉意的说道:“抱歉冉冉,可以让我单独跟阿奇说句话吗?”
“好。”我替他们和上门。
品立杰大概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亦或是认为淡倾比自己更加适合未安奇吧。他总是设身处地的为安奇着想,更是拿她当做妹妹一样看待,照顾。
于小鱼身穿一件白色小礼服,风情款款刚步入礼堂就冲我招手。
“冉冉!”
只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身边空荡荡的才发觉,:“小鱼,李英浩呢?”
“呃……他在Z市表演,赶不回来了。”小鱼今天画的淡妆非常精致,玲珑的眼睛大而有神。
我叹息一声:“未安奇的婚礼他也不来,唉。”
“好了啦,待会儿我会向安奇姐亲自道歉的,你带我逛逛吧!”
我眼睛扫到她右手上的钻戒,闪闪发光:“我们三个人,终成眷属,终于都有了自己的归属。”
硕大的礼堂,春风袭来,带着屡屡花香。吹散了两个人的发丝,这栋庄严的教堂,也曾是我跟墨楼青结婚时的地点。重回这儿,触景生情,像是又一次回归到了一年前,一幕幕在眼前无声无息的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