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明,酒坊浓香犹在,横七竖八的瓶瓶罐罐树列在酒坛之中,也冒着浓香,钰儿微微睁开清亮的眸子,看到旁边熟睡的纯鱼,微微笑了,伸出那洁白如雪的皓腕,用手指,拨了拨纯鱼的发丝,笑的如此温暖。起身,穿好衣裳,出了酒坊,开门时,阳光透露进来,印在钰儿纯真的脸上,更显其快乐,张开双臂,轻轻的拥抱这怡人景象,回头看了看酒坛中熟睡的纯鱼,无比幸福。
厨房里,钰儿洋溢着喜悦之色,忙的不亦乐乎。
而酒坊中,那张床上,纯鱼眼眸动了动,从被中拿出粗壮的手揉了揉眼睛,睁眼,发现自己全身不雅,大吃一惊,忙穿好衣服,看到床边凌乱不堪的酒坛中一绢丝帕,还来不及穿鞋,便拾起它,口中呆呆叫着钰儿。忆起了昨天将钰儿推倒在地,径直来到酒坊醉酒的情形。可钰儿手绢在此,自己衣裳不全让他迷惑不解,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做了禽兽不如的事。不及穿鞋,飞奔向外。
袅袅炊烟漂浮空中,厨房的门开着,那二八年华的少女正在生火做饭,顾不得一切,纯鱼走到钰儿身边,紧紧地抓住她的双臂,眼里甚有无奈,有泪光闪过,声音沙哑而急促:“钰儿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我对你…”说到此处,竟哽咽不言,只是用他那哀伤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钰儿。
钰儿觉得臂膀生疼,不经意望见了那冻得通红的赤脚,心一酸,眼泪掉了下来:“纯鱼哥哥,我,你弄疼钰儿了”。
纯鱼松了手,紧紧攥着手绢,沉重的的低下了头:“钰儿,你跟我说实话,我昨晚做了什么?是不是对不起你了?”
钰儿蹲下身子,从腰间想掏手绢,却掏不到,索性用白色的衣袖去擦纯鱼脚上的灰尘,泪滴到了这通红的大脚上,闭了闭眼:“不,纯鱼哥哥,你想到哪去了,你没有对不起我。”
钰儿心口疼痛,无力的叫了声纯鱼哥哥,是要说什么呢?自己又怎能绊住他让他难受呢?纯鱼后退了几步,不让钰儿碰自己的脚,扶起了她,神情明显没有先前着急:“钰儿,你说的是实话?”
钰儿止泪,微笑道:“纯鱼哥哥,你怎么都不穿鞋?虽暖春已到,但寒气未却啊!寒从脚起,小心着凉了。”
那关切的话语让纯鱼更加心疼,他将手绢放在钰儿手上:“钰儿,我昨晚醉酒,不省人事,可今早醒来之时,发现了你的手绢,全身不雅,你确定昨晚未发生对你不义之事?”
钰儿接过手绢,宽了纯鱼的心:“纯鱼哥哥,你还说,不是说过不在酒坊醉酒的么?说那是最纯净之地,可钰儿到那里后,便见你醉醺醺的,于是,我扶你上床,盖好被子就出来了,手绢怕是那时候掉的吧!”
看着纯鱼半信半疑的神情,又一次灿烂般笑道:“真的没什么,纯鱼哥哥,哪会发生不堪之事?难道你想要钰儿那样么?”
“没、没有。”纯鱼忙解释:“只是…”
“既然没有,就不要再想了,快去穿好鞋,洗漱好,准备吃饭了。”钰儿边打断他的话边推他出去。关了厨房的门,自己背靠在这两扇门间,泪盈满了眼眶,双眼紧闭,那断线的珠子双双齐下,贝齿紧咬着嘴唇,透过白纸的门眼望着纯鱼远去的影子,痛哭流涕:“酒后吐真言,当真么?”
纯鱼光着脚来到酒坊,一下坐到床上,目光呆滞,努力回忆昨晚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重重的拍打自己的头,痛苦不堪。久久的思索,顿时愁眉紧锁:不行,这样下去怎可收拾?万一哪天真不得以害了钰儿,岂不…想罢,纯鱼急忙穿好鞋,从床底拿出那件沾满血的白衣和匕首,冲出酒坊,来到自己的房间,将其叠好,放入包裹,还收拾了几件常用的衣裳,扼腕叹然:“不行,我得走,离开墨云山,好让钰儿死了心,时间,时间会解决一切的。”小白在窗柩叫个不停,纯鱼走近,想去摸它的头,谁知小白扑哧一声飞走,离纯鱼远远地。
纯鱼苦笑一笑:“是我对不起钰儿,可我有没办法。小白,我走后,钰儿便是你的主人了,好好听命于她。”说完,便留了几个字,望了一眼这小房屋,甚是不舍,可该走的能停驻么?小白依旧在窗子前叫个不停,没有随从。
许久,钰儿打开了门,小白很是安静。
“纯鱼哥哥,该吃饭了!”钰儿有些沙哑的声音。却不见人回应,唯有桌上那张沉默的白纸,不祥的预感朝钰儿涌来,彷佛千金重的步伐移向了白纸前。双手颤抖的握住它“言已尽,意已止。遂无情,莫相望。”十二个大字映在白纸上,不知何时添了几滴泪水,顾不得什么,纸落,青丝回甩,伤痛欲绝的奔向外去,伤心欲绝的呼叫着纯鱼的名字。
山间小路上,似有盎然心意,鸟儿欢快叫个不停,阳光和煦,万物都沐浴在这美妙之中。钰儿的啼哭,打破了和谐,泪流满面,不小心踩到裙边,摔倒在地,痛苦的呐喊。索性倒在地上,不起,手抓着泥土,陷入指甲中,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自己竟然成了逼纯鱼永久离开的理由,贝齿紧咬着嘴唇,于这蓝天绿地中狂叫:“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昨晚的一切难道都不是真的么?只是你在欺骗我?杜纯鱼,你回答我,你怎能如此不负责任的逃避呢?你怎能对钰儿所做的一切无动于衷呢?纯鱼哥哥,纯鱼哥哥,你回来呀?回来啊!”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留下的是肝肠寸断的胭脂泪,换来的是莫负有心人的留人醉么?不过锦书难托的灰心丧气,愁苦冷意罢了!
小房屋一切如旧,小白不知何时飞了出来,落在钰儿肩头,面如死灰的钰儿拖着沉重的步伐,捡起地上的白纸向酒坊走去,全身乏力的坐在床上,口中喃喃念道言已尽,意已止。遂无情,莫相望。这十二个大字,忽而冷笑,忽而恸哭,忽而起,忽而立,疯傻一般,那凌乱的酒罐依稀不整,钰儿将纸撕得粉碎,向上扔去,抱起酒罐,只听得噼啪之声,罐子被摔得粉碎,一坛罐子恰好砸中酒坛,酒水洒了出来,浓香四溢,钰儿倒在酒泊之中,全身湿透大半,泪从眼角流下。
小白扑棱翅膀,喳喳的叫个不停,忽而向外飞去,绿意盎然的空旷之地,一女子飞舞弄剑,见小白飞来,甚是欣喜,收了剑,伸手让小白停下,惊讶的叫了声小白,小白扑棱翅膀,停一小会便飞起,又回头看看痕儿,痕儿诧异:“小白,你要带我去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说着随小白快速前进。
来到酒坊,痕儿停下:“好香啊!这不是你主人住的地方么?带我来这喝酒啊?”痕儿欢喜。
小白翅膀扑出响声,示意痕儿进去,吱的一声门开了,痕儿目瞪口呆,那溢满酒水之地,浮着张张碎片,钰儿身临于地。痕儿忙向前扶起钰儿,问她发生何事?钰儿不望她,呆若木鸡的说:“你是谁?怎会来此?”
痕儿焦灼不安:“钰儿姐姐,我是痕儿啊!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墨幽宫的痕儿啊!”
钰儿全身彷佛僵了般,只有眼神充满哀伤,平淡的言语:“痕儿?原来是痕儿啊,你怎么来了?”
痕儿望着呆木的钰儿,心疼油然而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钰儿扶到床上,坐下:“钰儿姐姐,发生什么事了?纯鱼哥哥呢?”
听到纯鱼二字,钰儿彷佛活了一般,倒在痕儿肩头大哭不止:“纯鱼哥哥,纯鱼哥哥,纯鱼哥哥他走了,不要钰儿了,姐姐也走了,钰儿从此孤单一人了,没有人了,再也没有人了。”
痕儿以为钰儿因被锁梦和纯鱼丢下而伤心害怕,却不知钰儿伤心的真正缘由,只是像抚慰小孩般拍打钰儿湿漉漉的后背:“不会的,不会的,钰儿姐姐不会一个人的,痕儿在呢,还有墨幽宫的姐妹啊!怎么会没人呢?”顿了顿,又道:“钰儿姐姐,你别伤心了,痕儿也很孤独啊!师父走了,师兄也离开了,就连小蛙也跟着师兄走了,每天我动不动还要看二师姐脸色,可痕儿也没哭啊!不如你搬去和痕儿一起住,这样我们两就都不孤独了。”
钰儿从痕儿的肩膀上起身,泪未尽:“傻痕儿,你不懂,你还小,怎会懂得这红尘的是是非非,可恨啊!时间这个恶魔,剥夺了属于我的幸福,有时候,懵懂也是一种幸福,别辜负它了,痕儿。”说完向外走去。
痕儿一头雾水,叫住了她:“钰儿姐姐,你去哪?你没事了么?”
钰儿停驻脚步,冷笑:没事?有事又能如何?回头顾道:“我回古洞,回家等姐姐回来。”说罢,小白飞在她的肩膀上,随她向外走去。
痕儿跑去拉她的手:“钰儿姐姐,痕儿送你回古洞吧!反正痕儿也没事做,陪姐姐聊聊天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那童真脸上灿烂的笑容不禁温暖了钰儿几分,勉强对着痕儿笑了笑,点头:“也罢。”
两人一起走在这生机勃勃的春意中,痕儿笑了:“钰儿姐姐,踏青好爽哦!我真希望世界如此美妙下去,不要改变。”
钰儿冷漠,有一句每一句的:“也许吧!”
痕儿又叽歪起来:“话虽说这墨云山美极,静谧祥和。但我还是喜欢汴梁城内的繁华热闹。”说到此,走到钰儿前面,面对钰儿向后退:“钰儿姐姐,你去过汴梁城么?那儿可真大,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许多墨云山没出现过的东西,都千奇百怪,应有尽有,真希望再去一次汴梁城。”
钰儿却提不起兴致,依旧冷漠的应和痕儿。
痕儿似是被自己打开了话匣子,更是兴奋了:“可不是吗?上次我随二师姐去找师兄,还遇到了一位绝美女子呢,只可惜,未闻其面,此乃人生一大憾事,等师父回来我一定再去一次汴梁,见见那美女姐姐。“
又道:“哦!对了,钰儿姐姐,纯鱼哥哥那顽皮样,怕也是奈不住墨云山的寂寞,去汴梁城了吧?可你为何不跟着他去呢?你都不知道那儿好玩的不得了,保证让你流连忘返。”
钰儿停驻了脚步,眼露无奈之意:“问尽世间繁华之状,又何来世态炎凉之说?莫奈莫奈。”
痕儿虽不懂其意思,却听得出很是悲凉,也不再多说什么,往回走了几步,握住钰儿那冰凉的手,朝古洞走去。
千愁万绪,弥乎指尖,伸手可触,是凄惨,非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