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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小姐姐

2016-11-29发布 3015字

发现阿出心不在焉,顾丈人将手里的苦根的药材突然塞进他的嘴里。

还没尝出苦味来的阿出先被顾丈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目光惊愕地看向顾丈人。不知是什么意思。

顾丈人得意洋洋道:“小子不好好做事,该罚。”

这时阿出尝到了嘴里巨苦的滋味,他狠狠地皱着眉头想吐不敢吐,犹豫地看着老丈人。

阿出含着药材含混道:“师傅我错了。”

“药可贵着呢。”言下之意就是不许他吐出来。

阿出强忍着喉头的翻涌不适感,一点点将药草吃进嘴里。因为是草药的根,因此格外的坚韧,阿出不敢随便就吞下去,没法只能死死皱眉,在嘴里狠狠嚼了好几遍,才敢吞咽。

“咕咚。”阿出跑去灌了口水回来。

顾丈人看他吃下去,心下满意,嘴上如此说道:“这样怕苦,可怎么做医者。”

阿出低头闷闷道:“我会改。”

“怎么改?”顾丈人有趣道,“有些东西,生而有之,哪是那么容易改掉的。”

“不能改?那我怎么做和医者?”阿出抬脸问道。

顾丈人见他眼眶微红,目中水光闪烁,竟是哭过样子,讶然道:“怎么哭了?”

阿出闻言大窘,撇头拿衣袖用力拭了把脸后,才回头遮遮掩掩看顾丈人。此时阿出的眼中地水光倒没有先前那么盛,但是还是被一层薄雾样的罩着,再加上更红了的眼眶,显得十分可怜。

顾丈人以为他是因为哭了而羞耻,轻生安慰道:“哭红眼没什么丢人的,你还小。”哪曾想到阿出是被自己给搓红眼。

阿出道:“味道好奇怪。”

“当然要给你吃点苦头,竟然三心二意。”顾丈人哼道,“说吧,今天怎么迟了。”

“起迟了。”

顾丈人知道他平时都是和硕生在一起的,疑惑道:“硕生没叫你?”

“他也睡过头了。”阿出想起早上鸡飞狗跳的场景,不禁一笑。

“我就说怎么让瑜送你来,还以为是这家伙又偷懒去。”顾丈人恍然大悟,又问道,“他还在睡?”

阿出回道:“他出门了。”

顾丈人露出了然的神色,真当硕生偷懒去。

“莫要灰心,等你学成之后,一技傍身,何愁他去得,你去不得?”顾丈人以为阿出也想出去游戏,宽慰道。

“师傅说的……”

“医师在哪里?快来救救我的孩子。”人未到,声先至。

阿出和顾丈人立马停止交谈,阿出跟在顾丈人身后快步朝外走去。

“怎么了?”瑜探身来问道。

那妇人声太大,不止打断了阿出和顾丈人,把屋后做事的瑜都惊动了。

“啊!医师救命啊!”还没等顾丈人到门口,妇人先顾丈人进了医馆,只见她在她怀里有一个被衣服包着的孩子,妇人怕孩子受冻将孩子紧紧被她藏在衣服里。

“快给孩子松松,你这样是要闷坏他的。”顾丈人赶紧伸手将遮着孩子脸的衣物拨到一边。

妇人不敢违背他,只抱着孩子让他诊断。

阿出见顾丈人简单看过后,停下来思索会儿道:“没什么大问题。受了点寒,吃几副药就无大碍。”

妇人松了口气,谢过顾丈人后,有几分难为情地问道:“既然病轻,能不吃药吗?”

瑜一愣,看着妇人瘦小的身体艰难的抱着有她大半个身体大的孩子,不仅是身上的衣服就连就连包住孩子的衣服都是又脏又破,两手围抱住孩子而暴露出来的袖口已经磨损的不像样子。

妇人见几人都沉默不言语,以为是不可以,她叹口气道:“先让我的孩子在这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弄点钱来。”

瑜安慰道:“药不贵的。”说着上前是要把她怀里的孩子接过来。

顾丈人道:“是啊,药不贵,你不必担心,我不收你诊金。”

妇人大概是因为抱着孩子久了,乍然松开时有点僵硬,她小心地将孩子交给瑜。身上没了重量后,她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两只手垂在身边还微微打颤。

她露出笑容,还带着挥不去的愁苦道:“多谢了。”

瑜道:“举手之劳。”

妇人一笑,也没多话,再道过谢就往外走去。

“阿出来看看小妹妹。”瑜弓身凑到阿出身边道。

其实哪是什么小妹妹,分明是个小姐姐。

衣服里包着很是消瘦的女孩,她紧紧地闭着眼,像是承受着不堪忍受的痛苦,看得瑜心里一阵难受。

“都是命苦。”瑜坐到一边的草席上,使阿出能看到瑜怀里的孩子。

顾丈人没再叫阿出,自己为孩子抓药去了。

阿出伸手为她拨开因为走动而小片遮挡住脸的衣服,道:“吃了药就会好的。”

瑜轻缓地晃着女孩,小声凑近道:“哥哥祝你快点好呢。”

哪想到许久没动静的小女孩眼睫毛颤了下,皱着眉睁开眼,她迷茫地看向瑜道:“娘?”

阿出诧异道:“醒了?”

瑜喜道:“醒了醒了。”

身上虽然仍然不太舒服,但小女孩这时候清明了许多,她惊慌地略微挣扎起来:“娘!娘!”

恐怕妇人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关头醒来,可惜她真的太虚弱,连瑜这样柔弱的女子都可以轻易制住她。

“别怕别怕。”瑜赶紧拍拍她的背部哄道,“你娘有事去了,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小女孩挣扎的幅度小了许多,她犹疑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他。”瑜对她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阿出。

阿出配合地对她露出安抚的笑容道:“你生病,她找药去了。”

小女孩记得之前是听到娘亲说她病了,因此相信了大半,她好奇地看了阿岀好几次,问道:“你是谁?”

还没等阿出回答,她又急急补充道:“我叫阮虹衣。”

想是父母教的不错,知道问人姓名要先自报家门。

瑜笑吟吟看着他们互动,并不插话。

“我是阿出。”他答道。

“哦。”小女孩蜷缩成一团,问道,“我娘还没回来吗?”

阿出明知道没什么人进来,他还是站起来去观望了一下,回复她道:“还没有回来,不过应该快了。”

“好吧。”阮虹衣怏怏道,“我病的很重吗?”

阿出道:“没有,吃了药就会好,算不得什么大病。”

“是啊。”瑜安慰她,又道,“她把你送到这来很不容易呢。”

阮虹衣仰着脸怔了会儿,突然又挣扎着要起来。

阿出惊到,忙起身拉住她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不治病了!”她挣脱瑜的怀抱,跌倒在一边,又缓缓坐起身来道,“我一点儿也不难受。”

“你这是做什么?”瑜抱着一堆衣服,吃惊地问道,“好端端怎么就不治了?”

阮虹衣低声啜泣道:“没什么可治的。”

阿出说道:“可是顾医师为你看过,你得吃药。”

“这是医馆吗?母亲要是已经抓了药就退给你们吧,好不好?”阮虹衣稍稍平复下心情说道。

阿出默了一会儿道:“省下这钱很有用吗?带着生病的你只会让她更辛苦。”

这正是他生病时,硕生对他讲的话。如果久病不肯医治,死死看住那些小钱,即使剩下那一点牛毛,又有什么用呢?总有更重要的代价等候在前方。

瑜没想到阿出看的这么明白,不禁多看他几眼,略略放下心来让阿出去开导阮虹衣。

阮虹衣显然也被他镇住了,她含着泪道:“这一路来太辛苦了,我不愿让她继续带着我为难。”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顾丈人道:“出路总是有的,小姑娘不必灰心。”

“您是医师?”阮虹衣问,又不死心道,“我这病非要吃药?不吃不行吗?”

没想到顾丈人这时还挺幽默,他道:“可以不吃,不过现在则不得不吃。”

听他说到一半时,阮虹衣面上一喜,哪想到还有后半句,她脸上的喜色还来不及收回。她僵道:“怎么现在就不行?我的病加重了吗?”

“我听小徒说的有道理,你生病只会让你的母亲更辛苦不是吗?”顾丈人反问道。

阮虹衣并不是什么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和母亲流亡辗转多地,小小年纪也知道世道艰辛,娘亲带着她实为不易。

但就是因为那些痛苦太清晰,才使人更没办法狠下心。无法抉择的痛苦,往往是因为权衡太久而导致的失衡,利害得失本就不是能一码归一码理的清的东西。

阮虹衣正陷在这样一个怪圈里,好像她越是想要娘亲着想,就越会使她受到驱使,让她收到伤害。

大家都静静等她想通,良久,阮虹衣叹道:“还请医生为我治病吧。”

阿出听她做好决定,也松了口气,就怕她一根筋想不明白。

“真不是什么大病。”顾丈人哭笑不得道,“吃几服药包好。”

阮虹衣眼睛红彤彤,是之前哭过的后征。她看向右前方被挡住的大门位置,苦涩道:“但愿如此。

知她这悲愤的念头一时半会儿是难以除去了,顾丈人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