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可是识的此人?”江怀志见她凝思良久,忍不住上前问道。
“这人是哥哥的旧识,我们曾在去西陵的路上有过一面之缘。”苏成晚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经隐隐有了曙光。就又开口道:“表弟你带两个人快马去侯府,和我母亲说一声,就说我巳时中回府,让她不要着急。只和她说是路上耽误了,别的先不要提。”苏成晚怕江氏担心,又嘱咐道。
看着江怀志走远了,她才向张护卫说道:“张大哥,我们侯府在这附近有个庄子,约莫两盏茶的时间就能到。咱们先把这位郎君安置在那里吧。麻烦你给他换身小厮的衣裳,再叮嘱一下众人,今日之事切莫外泄。一切有劳了。”
张护卫的眼中满是赞叹,这表姑娘遇事不慌,还条理清楚,真不像养在深闺的小娘子:“不敢当,属下一定办好。”
一众人来到庄子,庄头看到自家小主子亲自来了,慌忙出来迎接。两辆马车却没有停留,一前一后驶进了后院。
庄头苏大成,约么四十岁,是府里的老人了,媳妇和儿女都在永庆侯府当值,只他一人管着这庄子,是个忠实可靠的。
苏成晚让他遣退了众人,才说道:“我表弟的小厮受了伤,要在庄子里休养些时日,你找个僻静的院子,在安排两个老实本分的人伺候。”
安置好沈和轩,灵芝又细细的为他把了一会脉,为难的摇头说道:“娘子,婢子只是熟通妇理,对这解毒之事一窍不通啊。”
“这庄子里可有懂医理之人?”沈和轩吞咽了些参汤,但依旧气若游丝,又不知他究竟是沾惹了什么人,倒不好贸然的进城医治。幸亏舅母给她塞了不少好药,用参汤吊着,倒也不怕他此刻就失了性命。
“有倒是有,小的的老丈人以前是走街串巷的郎中,现在年纪大了,小的就接他来养老,有时也给庄子里的人和附近村民看病。只是医术粗陋,恐怕上不得台面。”庄头恭恭敬敬的说道。
“你先去请来看看吧。”苏成晚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庄头的岳丈是个精神矍铄的干瘦老头儿,看着竟颇有几分道骨的样子。经过一番诊治,才拧眉说道:“这位小兄弟的外伤倒是无甚要紧,只是内里这毒十分厉害。小老儿走街串巷时,曾遇过中这毒的人,只是那人毒发不久就身亡了。依小老儿看,他这明显是服过解药,只是这解药的分量精妙,只是让他能暂且留着一口气。”
“那他可还有救?”苏成晚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有救是有救,当时遇见那人中毒,小老儿也是仔细研究了一番。只是现在他心里虚弱,那解药有些刚猛,恐承受不住。需要先调理一二,再慢慢清出余毒才行。”幸亏这毒还算寻常,老郎中也曾见过。
“那就有劳大夫了,只是这人中毒的事,还望老丈能隐瞒一二。”苏成晚恭敬的给老郎中行了个谢礼。
老郎中忙侧身避过:“折煞小老儿了,蒙夫人恩惠,小老儿才能在这衣食无忧,小老儿定当竭力,请放心便是。”
终于安顿好沈和轩,苏成晚让张护卫留下几个身手了得的护卫,一行人才加快脚程,继续赶路。
城门就在眼前,马车慢了下来。张护卫贴近车身,轻声说道:“表姑娘,城门口多了许多暗探,不知道在查些什么。不知是不是和那位郎君有关。”
幸亏没有贸然带着沈和轩进城!
马车上挂着西陵侯府的标记,一进城门,就被焦急等待的江妈妈给拦住了。
江妈妈上了马车,红着眼睛仔细端详了苏成晚一会,哽咽的说道:“娘子可算是回来了,夫人让老奴在这里等着,让娘子先不要回府,直接随老奴去荣国公府。”
接着打开手中的杭绸缎包袱,继续说道:“今日是荣国公府老夫人的寿辰,这是夫人给您预备的衣裳首饰,时间有些紧张,还请娘子委屈些,在车上换一下吧。”
永庆侯府平日里也没和荣国公府来往有多密切啊!母亲怎么会为了他家老夫人的寿辰,就巴巴的让自己回来呢?
苏成晚虽心中疑惑但依旧任凭江妈妈和两个丫鬟服侍着自己更衣打扮,“一年未见,娘子可出落得越来越标志了。”更妆完毕,江妈妈看着焕然一新的小主子,由衷地赞叹道。
苏成晚望向铜镜中的自己,一个灵动精巧的飞仙髻把自己的一头秀发高高拢起,只插了一支纽斯扣珐琅的红宝石簪子。露出饱满圆润的额头,峨眉淡扫,略施粉黛,挡去了眉眼间的疲惫,绛唇轻点,娇艳欲滴,一身俏丽的桃红色绣蝴蝶戏兰的春衫,越发显得肤若凝脂,身材窈窕。
刚整理好,马车就在荣国公府的西角门前停了下来,苏成晚抬眼就看到树荫下侯府的马车里走下来一位打扮的庄重典雅的夫人,但身形却比母亲纤瘦许多,待夫人抬头向苏成晚微笑,苏成晚不禁泪盈于睫:这容色憔悴,身形纤瘦的夫人竟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一年未见,您怎的憔悴许多?”苏成晚握着江氏皮包骨头的双手,心疼的无以复加,生了浔哥儿以后,母亲就有些丰腴,双手也一直是莹润的,可怎么一年未见,怎么变成了这样?
江氏拿娟帕爱怜的擦着女儿的泪水:“晚儿莫哭,娘亲很好,只是委屈了晚姐儿。”这荣国公府门口人来人往,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江氏劝住了苏成晚,两人就携手往里走去。
待走到一僻静处,江氏放慢脚步,远离了引路的丫鬟,才与苏成晚说明原委。原来今年春闱舞弊严重,皇帝雷霆震怒。永庆侯爷作为主考官自然首当其冲,竟然被下了大狱,江氏求告无门。恰在这时荣国公夫人上门提亲,表示若两府能结秦晋之好,自然会尽全力为永庆侯开脱。
“晚儿,母亲知道委屈了你,母亲本也想为你寻一个可心意的人,可你父亲现在还被关押在大理寺,竟是一面也不让我见着。”江氏说着竟嘤嘤的哭了起来,她一生顺遂,何时受过这等煎熬,如今儿子又不在身边,只得向女儿哭诉。
“母亲莫哭,这还在国公府呢!”苏成晚手忙脚乱的安慰着母亲,此时她心中也是一团乱麻,她曾也憧憬着如父母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儿,可如今父亲身陷囹圄,永庆侯府抚养她多年,也是回报的时候了。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故作轻松的安慰道:“父亲只是收押了,不是还没定罪吗,那就有转机。只要国公爷肯为父亲张罗,就一定能逢凶化吉的,母亲就安心好了!”
“晚儿,你愿意嫁给钟世子?”江氏一脸愧疚,喃喃的问道,她是真不舍得就这么匆忙的为女儿定下婚事。
“嫁给谁不是嫁呢?女儿长大了总要嫁人的啊!”苏成晚替江氏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依旧笑的天真:“国公府有权有势,女儿嫁进来也不会吃亏啊!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姻缘呢!”京城勋贵谁不知道国公府主母沈氏和当今皇后是同胞姐妹,国公府世子那就是太子的亲表弟,就是娶个公主郡主也是使得的。
躲在假山后面的钟定尧脸色彻底黑了下来,本来他对父亲这次趁火打劫就有些恼火,搞得自己好像娶不上媳妇似得!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对自己这般不上心,都没问问钟世子是何许人物,就表示自己愿意嫁!亏得自己知道她来,一路眼巴巴的尾随!
母女俩商议好之后,就快步跟上引路的丫鬟,刚走到老国公夫人的松鹤堂门前,就看到一位容姿端庄艳丽,身穿华服的夫人等在那里,面色似有不虞。
看到苏成晚母女,那夫人一扫脸上的不虞之色,快步上前,笑着说道:“江妹妹可来了!这就是晚丫头吧,几年未见竟出落的这般美丽,像是画上走下来的人物一般!”说着就将手上的羊脂玉镯摘了下来,不由分说的带到苏成晚手上。见苏成晚要挣扎退让,又强按住她的手说道:“我看到你便心生欢喜,这镯子是番邦的贡品,还是皇后赏的呢!颜色与你这身衣裳正相配,带着玩吧。”苏成晚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松鹤堂正厅,老国公夫人端坐在正首,下手两侧坐满了来贺寿的夫人,几乎每位夫人身后都有一两位盛装打扮的姑娘。老夫人正笑眯眯的夸赞着一位身着月白色绣海棠花枝纹金线褙子的小娘子:“真是个招人疼的的小姑娘,小嘴跟抹了蜜似得,若要不嫌弃,日后定要常来陪我老婆子说话才是!”说完抬手赏给这小娘子一只赤金缠丝手镯。
小姑娘听到老国公夫人的话,眼睛顿时明亮起来,欢喜的接过镯子,娇滴滴的说道:“老夫人和蔼可亲,就像莲儿的亲祖母一样,莲儿能时常来陪伴老夫人,欢喜还来不及呢!”
这莲儿的娘亲也陪着笑道:“难得老夫人不嫌她聒噪,如今得了您的准许,定是会常来打扰的!”
这边聊得其乐融融,江氏和苏成晚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这说好的是两府相看,老国公夫人弄了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