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幽宫,玄冰洞。
墨娘伫立在冰像前面:师姐,那女孩是蓁儿吧?你以幽字为衔就为了锁住她父母的噩梦吗?可怜了这孩子,毒已慢慢浸入五脏六腑,我若不助她一臂之力,恐怕这场赌局我们就彻底的输了。师姐,一切有我,你放心吧,我一定助蓁儿报这血海深仇,毁了这幽冥斧,让你紫幽宫数百条灵魂得以安息。
玄冰洞依旧那么宁静,那么洁净,墨娘朝另一个洞口走去,那里面竟是白玉璧,仿佛水的倒影一般,清澈澄亮,白光四起,诺大的净地只有墨梓蠡一人盘坐中央,上下前后左右都倒映出他安静的模样。
墨娘那只空荡荡的衣袖飘动,打破这寂静:“梓儿。”
墨梓蠡悸动,却不言语,只是望着墨娘走来。
墨娘盘坐,两人隔着两丈远,却在白玉璧的照映下仿佛就坐在彼此的面前一般,从未有过的心平气静:“她没有答应。”
或许是这地方太完美,师徒二人都怕打破这寂寥,只听墨梓蠡也平淡的语气:“师父,这里很宁静,免去了人的浮躁与不安,梓儿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我不知道她的拒绝我该喜该忧?但是,在这里,我才真正明白她的痛楚。或许是她的不屈,以致身负血海深仇的她哪怕知道永远也走不出墨云山却仍存有希望,或许是她的坚强,以致知道了敌人力量的强大仍不放弃的一往直前,又或许是她太渴望亲人,以致知道钰儿有危险时也要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师父,我无法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坚持到现在,她不是怕爱,而是怕她爱的人受伤害,所以她只能恨,可是师父,原谅梓儿,她背负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她再多背负点什么东西,可是,到现在我才发现,我竟然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梓儿求师父,让我帮她,帮她这报仇雪恨,让她不要永远的活在噩梦中。”
墨娘有些哽咽,昔日锁梦的点点滴滴竟然都浮现在眼前,先是紫姮严格的要求,再是一直内疚自己害了冷幽宫,再是居无定所,带着钰儿风雨中飘摇,无意中找到墨幽宫后,却因害怕发生和冷幽宫一样的悲剧不敢相认,铤而走险找到进城的机会,后是现在……墨娘泪落,见墨梓蠡还不知事情轻重,只是担心锁梦而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很是不忍:“锁梦她中毒了。”
听罢,墨梓蠡回忆起汴梁的一切,自己担心还是发生了,只是痴呆的望着墨娘。只听墨娘道:“此毒非同一般,不可小觑,轻则七窍流血而亡,但锁梦为练神功而求速至此,她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那重则呢?师父。”墨梓蠡激动的语速。
墨娘咽了口水,不安却成了常态一般不肯散去,摇头:“罂粟花科如此至毒,重则让人泯灭人性,为幽冥斧所控制,滥杀无辜,嗜血为生。”
墨梓蠡木然,吓呆了一般,墨娘见他如此沮丧,遂将锁梦拒绝做自己徒弟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了墨梓蠡听,希望他明白锁梦的意思而不是颓废自弃。
墨娘起身,走至墨梓蠡跟前蹲下,用手擦去他脸颊的眼泪:“孩子,你当真这么爱她?”
墨梓蠡毫无表情,面若死灰一般,须臾,两只手紧紧抓住了墨娘,那只空袖反佛要被他撕扯掉:“师父。”
墨娘点他的穴道,让他镇静,舒了一口气,平静的说道:“梓儿,为师会想办法帮助幽锁梦,但是需要你的帮助。”
见墨梓蠡平静下来,才解开他的穴道:“墨娆不仅武艺高强,更聪明机灵,你和墨娆出宫,至天山之峦寻找织素,为今能抑制所梦体内毒性的便只有那洁净之花了,不过此去艰难险阻,并非易事。”
墨梓蠡泪痕不干,朝墨娘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对呀!除此外,他还有什么选择呢?
墨娘起身,墨梓蠡跟随在后,又来到那宁静的玄冰洞,墨娘让墨梓蠡跪在冰像前连磕三个响头,黑气围绕,一声巨响,幽泪插在梓的面前。
墨娘忧心的语气:“天山之峦一路险阻,你难免会遇到措手不及之事,为师已告诉你剑咒,带着它上路吧!但你需记着,幽锁梦她熬不过一年。”
刻不容缓,墨梓蠡向墨娘磕了三个响头,背起幽泪出了这洞门。
原来墨娘已经安排好一切,此时的墨娆已收拾了包裹,出了房门,站在墨梓蠡身后,看着梓担心忧虑的样子,道:“师兄,人是不可能带着遗憾走的,走的不踏实就等于没有走,我们一起去古洞看看锁梦姐姐吧!”
墨梓蠡望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似又在担心什么,犹豫不决。
墨娆笑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墨娆虽然不知道锁梦姐姐会不会赶你出来,但墨娆知道你若就此离去,生死难测,一定会后悔没去看她一眼的。”
墨梓蠡点了点头,二人向古洞走去。
古洞。
锁梦抚着冥悲,那孤寂的背影吊入眼帘,身后的幽泪明显动了一下,冥悲更是脱离了锁梦的手心,蹲身去扶那剑,一双脚浮现在锁梦眼前,顺着鞋子往上看,墨梓蠡潇洒英俊的身姿突兀眼前,只是略显瘦弱。
墨梓蠡的名字在锁梦心中叫到,此刻的锁梦多想起身紧紧的抱住他,千百个问题浮现脑海,句句字字都是关心啊!可是她没有,缓缓起身,手中的冥悲似乎感觉主人的心性,顿起阵阵白霜,墨梓蠡背上的幽泪也是团团黑气,他望着苍白的锁梦,心疼不已,忍不住扶她一把:“已经无碍了吗?”
锁梦挣脱他的手,背对着他:“已无大碍,你的伤呢?”
墨梓蠡心中一揪,似有欣喜,哽咽道:“锁梦,你转过来,让我看看你,好么?”
锁梦无动于衷,墨梓蠡也不再言语,上前两步,从后面紧紧的抱住这个虚弱的身子,只是没有力气的锁梦也尽力挣脱,墨梓蠡的泪水滴进了她的发梢,温柔的语气:“你安静些,还受着伤呢?”
锁梦这才像猫一般温顺,一动不动的站着。
“我要走了,是来和你道别的。锁梦,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就算你成了魔,那时我会杀了你,不再让你内疚,也会帮你报仇,完成你未完成的心愿的,相信我。”墨梓蠡的泪水打湿了锁梦的衣襟,笑着说到。
锁梦慢慢转身,那一刻没有任何责任与仇恨,对墨梓蠡的爱很是感同身受,因为她相信他,朝他莞尔一笑。
墨梓蠡看着憔悴的锁梦满足的笑容,心疼不已,那只大手扬起,朝她的脑袋上轻轻的抚摸两下,便扶她坐回椅蔓上,微微一笑,似是在告诉她让她等他,转身,而离。
“师兄,锁梦姐姐她…”墨娆问道。
暖阳和煦,却透露些刺骨的冷风,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师妹,我们走罢!”白袍涌动蓝袍追随,而身后又一女子持剑相看。
忽然,墨梓蠡停住了,欲回头,可终究还是扬长直去。
散漫着天涯的颜色,早春中四处彰显着平静,不分残照影,何处断鸿的声音缭绕在幽静延绵的小径,霏霏般接近过城的凄凉,只因风低未敛,带雨重还轻。
“姐姐,梓蠡哥哥他……”不知何时钰儿已站在了锁梦身边,关心的问道。
锁梦脸色苍白如纸,调整好心态朝钰儿问道:“钰儿,我是不是太无情,先是为了紫幽宫对墨梓蠡无情,再是为了墨梓蠡对紫幽宫无情?”
钰儿摇了摇头,扶锁梦坐在床上:“姐姐为了自己的责任,做的够多的了,钰儿不想姐姐担负那么多,现在有梓蠡哥哥帮助你,钰儿真的好开心。”
钰儿抚摸她的手,似乎感应到锁梦的无奈:“姐姐,你也是爱着梓蠡哥哥的,对吗?从你看他为你奋不顾身挡下那一掌的眼神中,从你不惜性命为他针灸时那焦灼的神情中,从你狠心赶他走后黯然销魂的泪水中,你是爱着他的。姐姐,梓蠡哥哥的出现让你有了喜怒哀乐,而不是只有恨和对钰儿的关怀,只是钰儿不懂你为何要逃避呢?”
锁梦转过身去不回答钰儿,因为毕竟锁梦都不知道该为这莫名而生的情愫是喜或忧,可是极致的喜欢,才会有如此极致的无奈,走进房内。
钰儿见状,很是无奈,只得坐在布满藤蔓的秋千上,和她养的牲畜嬉戏玩耍。突然,一只白鸽飞了进来,停在绿藤上,钰儿一阵欣喜,忙放下手中的兔子,抓起了白鸽,摸了摸它的头:“小白,辛苦你了”。
说罢拿下脚上的信书打开:“钰儿,墨幽宫一别,生活好么?小虎婆没为难你吧!你纯鱼哥哥可是为你日夜担心呐!写封信还战战兢兢,生怕小白被小虎婆宰了,可有闲余?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纯鱼字。”
钰儿欣喜,抱着小白飞奔出去,自己在这洞中闷了半个多月,自言自语,索然无味,恨不得早长了翅膀飞出去,可姐姐身体虚弱,不好离开她身边,现在身体比先前好了不少,又刚平静下来,且纯鱼书信传来,自然玩心又起,向山头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