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眼前一黑,我身子轻飘飘的差点儿倒下。还好及时扶住了墙壁,才勉强支撑自己。
仁修扶住我,无比心疼说:“你脸色有些不好,我带你去药房抓点补药。”
我摆手拒绝,却被他强制性拉去了一楼的药店。他身穿雪白色的大褂,在药房中写了一个单子命药剂师按照方子抓取。不过几分钟,他折回来,递到我手中。
“这都是补药,你不要总顾及她了,墨楼青不在身边,自己不会照顾自己吗?”他怜悯之色展露在眼中,摸了摸我的头,说:“不要再对我心怀芥蒂了,我希望你平时能把我当做一位哥哥。”
我攥着那麻绳,心中还是久久不能停息。我紧抓他的衣袖,恳求的说:“我没事,一定要让安奇好起来,仁修……”
他说:“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冉冉,相信我。”
他把我送到地铁站,没来及脱下的白大褂走在路上分外显眼。他回头对我摆了摆手,看着我走进地铁才迈开步伐。仁修身后不知不觉多了几位女生驻足,他实则外表也是很受欢迎的类型。平时在医院没少招蜂引蝶,我不禁想,将来他会跟怎样的女人结婚成就一个家庭呢。
靠在地铁的窗户上,透明玻璃反射出我闷闷不乐的侧颜。
良药苦口,我闷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下那一碗苦涩的中药。躺在床上,小格嘉放了学,兴高采烈从司机的车上跑下来。马不停蹄的跑到我身边,着急的拿出手中的图画本。
“妈妈,你看,今天我上了美术课。”
我接过他的图画本,翻看,用幼气的油画棒画出的三个人。他可爱的小手指着黑色卷卷头发高挑的人,说:“这是爸爸。”
我笑着捏了捏他肉呼呼的脸,指着中间那个背着红色小书包的人说:“这一定是我们的小格嘉,对不对呀?”
他重重嗯了一声,抱着那本画册,说:“妈妈……格嘉想爸爸了,爸爸什么时候回国啊?”
稚气未脱的孩子,天真烂漫的以为爸爸只是出国游玩而已。一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天色渐渐昏黑,像是内心久久不去的阴霾。
我坐起身子,抱住孩子,叹气:“乖,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指着桌子上的碗,好奇的问我:“这是什么?”
我说:“补药,妈妈最近看你安奇干妈有些操劳过度了,是你仁修叔叔给我开的药方。”
他似懂非懂,张妈做好饭,正在厨房喊我们。
“宝宝乖,我们去吃饭吧。”
他蹦蹦哒哒跑到张妈身边,拿着自己的小画册给张妈看。另一页纸上还画了这个家,以及家里的家具。他在原地转了个圈儿,手舞足蹈的说:“格嘉最喜欢爸爸妈妈了!”
我情不自禁的捂住嘴,强忍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感动就是一瞬间,格嘉你总是无意间掀起我内心的软助,我退后几步从茶几上抽取几张纸巾,擦掉从眼中不听话流出来的液体。
温暖的灯光下,他坐在餐桌前,如同暖炉一样照亮了我心灰暗。
我不断往格嘉碗中夹菜,“多吃点儿,宝贝。”
他学着我的模样也给我夹菜:“你也吃点儿,妈妈。”
我笑着,吃进嘴中的蔬菜都是甜的。
张妈为我添粥,笑道:“太太,这么久了,我由衷感到您很幸福。”
我惨笑,看向身边空荡荡的座位,那是他喜欢坐的位置。现如今,却空空如也。
“有时候,我倒是不希望自己这么幸福,哪怕用十天的幸福换取他来见我二十四小时。”我一边收拾碗筷一遍说道。
发现饭后小格嘉就不见了身影,我四处寻找,最终在婴儿房找到了他。
他正背对着我,不知在干什么,身旁还有熟睡在摇篮床中不足一岁半的女儿墨尘露。
“爸爸,妈妈最近身体不好,还喝了仁修叔叔开的中药。”他坐在自己的小床边,对着一个很小的小灵通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墨楼青磁性的声音,“妈妈这几天休息的好不好?”
“不、不太好。她最近,躺在沙发上,还有床上发呆,好久。格嘉叫她都、都没有反应。”墨格嘉幼嫩的声音,吐字不轻,不成语句的说道。
我躲在门后,原来他知道我生怕他担心自己不跟他说实话,所以早早安排了个小眼线在家中。我偷笑,哄孩子睡着之后,拨通他的电话。
只一声便被迅速接了起来。
我质问他:“你好坏呀。”
他不明不白,问道:“怎么了?”
“楼青,我身体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笑道:“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我认真的说:“孩子那么小就接触电子产品对身体发育不好,我没收了。”
我把玩手中的小手机,眼神像是捉奸一样看着。
他吞吞吐吐,“我也要跟儿子通电话的,你剥夺了我们父子俩深厚的感情!”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格嘉可不能继续接受他这样的教育,非要被教坏不可。
“仁修给你抓了补药?”他说:“虽然我很不喜欢那小子,不过他的技术还是信得过的。”
我嗯了一声,听他继续啰嗦。
“平时不需要你省吃俭用,明天去超市刷卡,买点儿海鲜给自己补补。我会尽快抽空回去看你的,冉冉,到时候我们一家四口去旅游。我亏欠你们的太多了,不能每天陪着孩子,格嘉总是在电话中说想念我。”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一句话我差点儿听不清楚。
窗户外刮来一阵春风,吹的玻璃发出一声响声。蓝色的窗帘外,晶莹闪烁星辰,我抬起头,看着漫长的夜空笑道:“傻瓜,有什么亏欠呢。我们是一家人,你是我丈夫,我是你妻子。你看到外面的星空了吗?我仿佛看到了北极星,好亮。楼青,你看到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他大概是踱步到了窗口。
他说:“我看到了,现在我们再看同一样东西。”
我嘿嘿一笑,手机显示没电,每次我们的通话总是短暂的。
时间一点一点,如同抓不住的樱花瓣。
洒下阳光的街道,一片绿荫。今日仿若昨日,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这座城,这条街,在我心中再熟悉不过。按照往常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作息规律。匆匆忙忙,车水马龙的马路上,尘世拥挤。
我抬起头,太阳而刺眼。街头的小巷口,传来叫卖声。我回想起从前,故事开始的地方。我也曾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小巷口,不足几十平米的小屋中。做普通的上班族,早出晚归,两点一线。是自从遇见墨楼青,后相识未安奇,机械一般的生活产生了改变。
安奇的病房前,坐着品立杰,他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就连我走到他跟前都没有察觉到,我递给他一盒寿司,说道:“这是我做的,你多吃点。”
他抬起头,接过我的早餐,说道:“冉冉,我听说昨天你身体不适,差点儿晕倒是真的吗?”
我啊了一声,笑着说:“没什么,安奇还在睡吧?”
“嗯,淡倾在里面。”品立杰说。
我走进病房,淡倾正握着安奇的手。她躺在床上,均匀的呼吸。像是沉睡的睡美人,我蹑手蹑脚的放下便当,小声问道:“昨天……没事了吧?”
他点点头,用我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已经平稳了。”
她细长的睫毛,富有光泽的肌肤,还有那薄唇,有些时候,我竟觉得安奇素颜比精致的烟熏妆还要好看。一时间,我看呆了,她像是有魔力一般总能吸引我的目光,久久不能离去。
品立杰在门后敲了敲门,淡倾站起来,这些天我发现他也迅速消瘦了不少。
关切道:“淡倾,我带来的早餐,你多吃点。”
他倦怠的答应着,走了出去。
安奇,你要快点儿好起来的。你看,因为你,大家都没了力气。你要知道你就是大家的精神支柱啊……我在内心默默对她说,希望能传递梦境让她听到自己所念叨的话。
她眼睛动了动,我攥住她的一只手。安奇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双眼看向我:“水……”
我忙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说:“醒啦?要吃饭吗?”
她说:“冉冉,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不久。”我笑道,带上卫生手套,拿出一块寿司说:“啊~张嘴。”
她张开干裂的嘴唇,被我喂了一口。
“真好吃。”她笑,笑的那样甜美。好看的眼尾,像是绽放的花。
她伸出手,也抓了一块,说:“来,你也尝尝。”
只是我的视线,停在手腕处一时之间移不开目光。被厚重纱布包裹的伤口隐隐若现,那是昨天在挣扎之间她划破的地方。一道道小疤已凝结成血块,深深刺痛了内心深处。
“开什么玩笑!”
我愣了一下,安奇与我对视。门外方才传来了一声淡倾大声的不满,安奇立刻表现出不安的神情。
我忙说:“你好好躺着,我去看看。”
“冉冉,快去快回来……”她松开抓着我的袖口,不安道。
我试图推开门,透过门前的玻璃,迎面见到淡倾低吼着将品立杰整个人抵在门口。俩人声音很小,生怕安奇听到似的。
“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淡倾眼中仿佛燃烧着怒火,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愤怒。
品立杰利索的短发抵在门口,冷笑道:“现如今,还有比解散PSA乐队更好的办法?”
——解散。
两个字犹如刀子,瞬间割破了我的听觉神经。耳边翁名声不断,我的手开始变得冰凉。不能,坚决不能让品立杰这样做!安奇的未来,活下去的希望,除了乐队,别无所它。队长这样做,若是让安奇发觉,一定会酿造悲剧!
开门的手似乎都是颤抖的,俩人意识到我要走出来,才从门前移开身子。
将房门关进,我不容思考的对他说道:“你是认真的么?”
品立杰抱着不被理解的态度说:“我知道冉冉你肯定也是反对的。”
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解散,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让安奇放下这个心头结,如果告诉安奇,乐队解散是为了等待。等待贝斯手那个位置,等待她重新站在舞台上。认真的告诉她,她的位置无人取代,若是被人代替,大家只好极端的离开。
“不,我理解。”我冷静道,转而对淡倾说:“这样做,对安奇是好的。”
淡倾顿时无语,脸色跌请。他渡步到走廊末端,从口袋中拿出黑鬼,点燃,抽了几口,低低说道:“高昂的违约金,你要怎么办!”
品立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让担心道:“你兄弟,这些年有不少积蓄了,你还是太小看我。”
他苦涩的笑,轻轻锤了捶品立杰的胸膛。
午后阳光将俩人的影子拉长,我退会房内,敷衍了安奇几句。有些话,还是让品立杰亲自告诉她比较好,他们携手一起走来,这八年时光,像是转瞬即逝的春季。有些美好,注定只能用来回忆。
“俩人只是在商量买什么牌子的调音器。”我笑道。
安奇天真的点点头,思索了一会,立即问道:“品立杰是架子鼓,他需要什么调音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