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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2016-11-24发布 2937字

第二日一早,史德统就打马带着牙卫奔向洛阳。

巳时一刻,太阳已升得老高,洛阳就近在眼前,史德统勒马站在高阜上,注视着这座古都良久。

洛阳古称京洛、雒阳、洛州,位于河南西部、黄河中游,因地处洛河之阳而得名,又据黄河之险,南望伏牛山,自古便有“八关都邑,八面环山,五水绕洛阳”的说法,因此得“河山拱戴,形胜甲于天下”之名,有“天下之中、十省通衢”之称。中国古代帝喾、唐尧、虞舜、夏禹等神话,多传于此。帝喾都亳邑,夏太康迁都斟鄩,商汤定都西亳,武王伐纣,八百诸侯会孟津,周公辅政,迁九鼎于洛邑。平王东迁,高祖都洛,光武中兴,魏晋相禅,孝文改制,隋唐盛世,后梁唐晋,相因沿袭,共十三个王朝,先后有一百零五位帝王在此定鼎九州。

史德统对洛阳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可能是这座古都曾经是他亲手从辽人手中夺回的而已。

史德统摇了摇头,赶走繁念,打马领着牙卫到了城下。骑马立在城下,史德统仰望原本巍峨的城楼,浑然不知自己也成了洛阳历史的一部分。与四平之地东京汴梁相比,洛阳更有帝王之都的气质,因为它不仅背靠黄河,还有伊洛之水,更有四山环卫,只是迁客骚人在诗句中描述的神都,如今却已是破败不堪。

四合连山缭绕青,三川滉漾素波明。

春风不识兴亡意,草色年年满故城。

烟愁雨啸奈华生,宫阙簪椐旧帝城。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史德统打马进了城,未见守卒和他们要得入城费,但此时正值上元假节之时,城中却冷冷清清,毫无生气。

史德统刚入了留守府,赵普正在签署公文,闻得史德统归府,赵普连忙起身敢去迎接,却见史德统一脸阴霾的走了进来。

“大人何时来得洛阳?也不通知卑职,卑职好去迎接。”赵普见史德统脸色难看,忙张罗人倒茶,小心问道。

史德统入了座,命牙卫各自前去休息,解下斗篷,缓缓说道:“初九就到了登封,绕了大半个洛阳府,昨日到的新安。”

赵普闻言,心知史德统定是微服巡查了各地,肯定也了解到了洛阳的基本情况,遂将茶水递给了史德统,说道:“大人觉得这西京比起之前我等收复之时怎样?”

“更见残破、凋敝不堪!”史德统叹了一口气道。

“卑职奉命接手之时,也是被吓了一跳。原本收复洛阳之时,卑职做过统计,整个西京大约有十万户,卑职接手之后再次统计不到六万户,整整少了四万户!”赵普叹道。

“难怪我进城之时,发现时下虽是上元佳节,但是整个城中冷冷清清,不想民生竟凋敝至此。”史德统长叹道,“我从登封一路行来,见田地荒芜,村镇残破,百姓面有饥色,流民贼匪多如牛毛。”

“大人可知其中原委?”赵普突然道。

“愿闻其详!”史德统双眉一凛。

“卑职入城之后就听说了前任留守相公王守恩,走了苏逢吉苏相公的门路,自上任之始,就巧立名目,不择手段,榨取民脂民膏,在这乱世,这也不算甚么。可是我见过贪财的,却没见过这样不要脸来敛财的。除夕前,我亲眼瞧见东城的刘财主家儿子娶妻,这王留守带着一帮人,不请自到,说是来贺喜,主人家要是不出银数铤,他就不走,他好歹也位及将相,却如同无赖,洛阳百姓背地里给他起了一个‘王扒皮’的绰号。而且卑职也私下查的洛阳十余起失财的大案,也跟这王守恩有关……”赵普顿了顿,看了看史德统的脸色又道:“不仅如此,王守恩还派人向洛阳下面各县榨取财货,美名曰“孝敬”,下面的官员更是借着王守恩的名义,大捞特捞,根本不顾百姓的死活。”

“那登封县的县令怕就是王守恩派下去捞钱的玩意,好在我已经取了他的狗头。”史德统冷哼一声道。

“卑职还查到王守恩私自变卖朝廷拨发的种粮……”

“啪…”史德统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好你个王守恩,此番我若不办了你,如何对得起我洛阳父老。”

“曹彬,你去传令,命潘美三日之内率四千忠义军从郑州赶来洛阳,如若不到,军法从事。”史德统喝道。

“诺!”曹彬一抱拳,大步流星的去了。

“卑职与王守恩交接之后,就停了之前的一干收费乱名,然而不少官吏仍然偷偷的征缴,其后怕是有王守恩的指使。”赵普接着说道。

史德统了解赵普的为人,知道其不打无准备之仗,遂开口言道:“则平兄可有那王守恩所犯之事的证据?”

赵普暗叹史德统城府深厚,料事如神,遂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目:“大人,王守恩所犯之事的罪证、贪墨的钱财以及参与的人员一一在此,请大人一观。”

史德统打开账本,翻了几张,遂又合上交给赵普,淡然一笑道:“请则平兄再手抄两份,我再手书两份书信,合着则平兄的账目一起快马送于家父与郭威郭枢密,稍后我再亲写一份奏折上奏陛下。”

我扳不倒王相公,朝廷自然有人能扳得到他,史德统心想。

午后,洛阳前留守相公王守恩府,王衙内的卧室内,一个妇人趴在昏迷不醒的王衙内身上不停啜泣,王守恩则一脸铁青站在一旁。

原来那王衙内和他那几个狗才从新安驿跌跌撞撞的出来,由于被史德统恫吓,正月的夜里又冷的紧,这路上又没几个人,这王衙内走了不到半路,遂不省人事,众奴才背背抬抬地将王衙内抬回了府,王守恩就这么一个儿子,见状也是吓得半死,见儿子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忙遣人去请了大夫。

府中的几个下人好不容易将大夫开的药给王衙内灌了下去,王衙内却仍不见醒,烧却退下去不少,王守恩的心方才放回去不少。

王守恩随即审问了王衙内的几个随从,这几个随从‘声泪俱下’的控诉了新任的西京留守史德统怎么对他们以及对王衙内‘施暴’,说的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王守恩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德性,但是若没有这几个狗奴才挑唆,儿子也不会去招惹那新任的西京留守,

王守恩听了这几个奴才绘声绘色的表演,怒气渐高,那几个随从以为王守恩会为他们撑腰,纷纷添油加醋说那史德统对王守恩是如何的不屑。

王守恩暴喝一声:“来人呐,将这几个狗奴才给我杖毙喽!”那几个随从闻言吓个半死,纷纷磕头求饶,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将这几人一一拖了出去,不一会管家来报,几人都被杖毙。

王守恩却沉吟半晌:这新任的西京留守怎么在新安出现?难道朝廷知道自己在洛阳的所作所为,想要收集证据治自己的罪?不对呀,自己走的苏逢吉苏相公的门路,每月金银孝敬不断,朝廷若有什么风吹草动,苏相公定会知会自己一声。传闻苏相公和这位新任留守大人的父亲史弘肇不和,是不是史弘肇想借自己整治苏相公。

王守恩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急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那妇人见王守恩在那踱步沉思,对儿子死活一点都不关心,一边啜泣一边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大郎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连屁都不放一个,大郎若是有什么好歹,你也别想活…”那妇人犹自喋喋不休的谩骂。

“你给我闭嘴!”王守恩上去就给那妇人两个嘴巴,打的那妇人也愣住了。

“打伤咋们大郎的便是那新任的西京留守,他的父亲史弘肇可是当朝禁军主帅,皇帝身边的重臣,你能把他怎样?”王守恩歇斯底里道。

那妇人虽是见过世面,但毕竟是个妇人,听闻打伤儿子的人家世这么显赫,语气立马矮了半截,吞吞吐吐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王守恩心想只能自己怪自己倒霉,谁叫自己朝中没人呢?

不对,风闻朝中文武不和,那史弘肇更是和苏逢吉更是势如水火,自己如果在这上面做点文章……

王守恩喜上眉梢,随即回到书房,斟酌了一番,给苏逢吉写了一封信,信中谎言新任西京留守史德统仗着父亲的权势在洛阳骄纵妄为,将自己儿子无故打伤,而且停了洛阳百姓给予苏逢吉的‘孝敬’,并且公开诋毁苏逢吉云云,随后又准备了一批财物,忙让心腹带着东西,乘着夜色,悄悄出城,快马奔赴开封,交予苏逢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