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一刻,洛阳的街道上零星的散落几个百姓,王守恩府门前,一个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看到左右四下无人,那人领着两个随从打马才出了王守恩的府邸。随即两名汉子从对面巷角闪出,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忙转身上马,直奔留守府而去,另一人也翻身上马,缀着刚刚从王守恩府中出来的那三人而去。
那王守恩的心腹领着两个府中的家丁,刚刚行到离洛阳东门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却见几骑快马相向而来,借着月光,那王守恩的心腹看到那几骑马上端坐的都是身着夜行衣的汉子,手中提着钢枪,直冒寒光,心道不妙,连忙调转马身,转身欲逃,却见对面又奔来几骑,同样是身着夜行服,那心腹心道此番苦也。
那奔来的几人将那心腹三人一一击昏,汇合了对面赶来的几人,快马向北驶去。皎洁的月光下,冰冻结实的道上依稀可以看到杂乱的马蹄印。
丑时三刻,洛阳,权知西京留守府事赵普的府上书房内,史德统看着手里拆开的信件,哈哈一笑:“则平兄,此事多亏你想的周到,不然这封信要是入了苏相公的手里,咋们可就失了先机!”
站在一旁的赵普闻言躬身一笑:“大人谬赞了,卑职不过对王守恩有些不放心,遂命人暗中监视他,不想瞎猫碰上死耗子,不想这王守恩还真有点道行,想在史公和大人身上做文章!”
原来赵普之前暗中收集王守恩不法之事,曾命人暗中监视王守恩,多日来不见王守恩私出府邸,今日夜晚,手下突然来报,赵普忙派人告知史德统。史德统闻讯后,沉吟一会,怕是猜到了王守恩的意图,连忙让曹彬十几个牙卫快马前去东门外设伏。
曹彬等人擒了那三人后,打马绕了一圈,在城门落闸前,从洛阳北门直接进了赵普的府邸,史德统早就在此恭候多时。
“将那三人看守好,不用两日,开封必有信至。”史德统吩咐道。
一日后,潘美率四千忠义军将士气喘吁吁地到了洛阳城外的大营,潘美安顿好大军后,命党进留营看守,自己则带着石守信与王审琦两人和几个亲兵打马入了洛阳城,直趋留守府。
史德统闻讯亲自出门相迎,三人见状尤为感激,史德统将三人引入署衙,随即嘱咐道:“令众军士抓紧休息,养足精神,随时待命,只要开封那边一有回信,你们立即率军入城,捉拿王守恩!”
三人在郑州就听了传令之人详述,此时凛然道:“诺。”
随后,史德统一一安排任务,赵普随后又赶至,四人商议了半个时辰。潘美三人随后赶赴城外大营,史德统命人又押送了十车粮草前去城外大营,以供大军几日吃食。
潘美三人回营后又将史德统的命令传给党进,几人又商议了一会,各自回去准备,不再详叙。
王守恩在府上听下人来报说,史德统的忠义军已开到了洛阳,之前又收到登封县令被史德统斩首的消息,心中更是忐忑,害怕史德统要对他下手,遂命下人准备车马,开始打包钱粮细软,意欲这几天就动身前往开封。
第二日亥时三刻,从开封过来的两匹快马快速通过洛阳城的东门,直趋留守府。
史德统闻讯连忙起身,拿过信使快马从开封送来的信件,在灯光下快速浏览着,只见史德统紧皱的双眉渐渐舒展,嘴角浮过一丝的冷笑。
乾佑元年正月十九日,天微微亮,昨夜的残月还未完全下去,东边的地平线上一抹金黄似要喷薄而出。
洛阳的百姓都已早起,准备一天的生计,却见大街上一队队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子,在上官的带领下,各自奔向自己的目标。百姓们见状纷纷躲在家中,以为又要发生战事,皆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只听见一队队士卒在探子的引导下,冲进一个个与王守恩有牵连的官员府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尖叫声和哀嚎声。
城内的几个营垒也被忠义军一一包围,有几个不开窍的将校,仗着与王守恩的关系,以为外面的士兵不敢动他们分毫,遂聚集了十几个人,想要冲出去。包围的忠义军士卒也不啰嗦,直接张弓搭箭,将那十几个人一一射杀,营垒里的其他守卒见状,吓得是屁滚尿流,纷纷抱头伏地。
平章事王守恩的府前,一队士兵在上官的示意下,破门而入。那看门的小厮被撞了个满怀,正欲起身痛骂,哪个孬货,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平章事的府邸也敢乱闯。却见一队队士兵拾阶而入,面露凶光,那小厮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
一时间,王守恩的府上哭声四起,那些士卒根本不顾府中他人的嚎叫咒骂,将屋中财物一一搬出到院中。
王守恩这两天来一直担惊受怕,没有睡好觉,昨日王衙内才苏醒,王守恩心情才稍稍好转,此时正在内舍吃着早点,听得府前嚎叫不已,心下大怒,一拍桌子道:“反了,反了,一大早上的号什么丧?”这时管家跌跌撞撞的滚了进来,慌到:“老、老爷,大事不好了,新任的留守相公带兵闯了进来,正在翻箱倒柜的搜刮财物……”
王守恩闻言大惊失色,慌忙道:“你快去通知城中的赵将军带兵前来……”
还没说完,几个忠义军士卒掀了厚厚的门帘冲了进来,士卒一看桌前男子身着紫服,想必就是那‘王扒皮’,遂拿出绳子想要将他捆了。
王守恩见状大惊,想用官威吓唬这几个小兵,遂颤声道:“尔、尔等想造反不成?老夫官居平章事,乃朝廷堂堂正二品的命官,尔等何故私闯民宅?你们大人在哪,让他来见我。”
“谨遵大人命令,这就带你去见他。”一个忠义军什长狞笑道,“左右,将他给我捆了!”
“你们胆敢如此放肆,老夫要上奏朝廷将你们满门抄斩……”王守恩被压在桌上,桌上的茶水,糕点粘了一脸。
“将这老狗臭嘴堵上,聒噪的很。”那什长见桌上有着糕点便捡起两个,边吃边让士卒将王守恩的嘴堵上。
那什长见地上还躺着一个,用手一指道:“将他也给我捆了。”
那管家闻言,吓得昏死过去。
王守恩双手被捆,嘴也被堵了起来,却‘呜呜呜’个不停,一边的士卒气急,一脚将他踹出了屋外,几个人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到了前院。
“王守恩你可知罪?”史德统坐在院中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杯热茶,瞥了一眼被捆成粽子的王守恩,淡淡道。
王守恩瘫坐在地上,双眼怒视史德统,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给他松口。”史德统喝了一口茶,随即有人上前将他嘴里的破布拽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到我府上撒野?老夫可是…”王守恩外强中干道。
“混账,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瞧瞧,此乃我洛阳的父母官-西京留守史德统史大人!”一旁的曹彬打断道。
“史留守,你还是不是朝廷命官?你竟公然纵兵入我府劫掠,你将朝廷法度视为何物?老夫定要向朝廷弹劾你等。”王守恩张口叫道。
“王相公还知道朝廷法度?”史德统好笑道。
“老夫身受国恩,当然知道朝廷法度为何物,不像某些武人骄横的很,却大字不识。”王守恩挖苦史德统道。
“记下来,王守恩被捕时仍然叫嚣朝廷武人乱国,对朝廷众位武臣出言不逊。”史德统对一旁的一个书记小吏道。
王守恩气急败坏:“史留守,你这是断章取义,老夫丝毫没有侮辱朝廷武臣的意思……”
“敢问王相公,你可知罪?”史德统打断道。
“老夫何罪之有,史留守,你莫要仗着你父亲的权势,来欺压老夫,犬子被你无故打伤,至今还未醒来,我还未向你问罪,你却来倒打一耙。”王守恩色厉内荏道。
“好好好,史某人今日就让你心服口服。来人啊,念!”史德统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掼在一旁的桌子上。
“天福十二年十月十一日,洛阳城东张员外家,举家三十四口皆亡,家中财货不翼而飞,凶手无踪。天福十二年十月十九日,洛阳城北李员外家,举家二十七口皆亡,家中财货不翼而飞,凶手无踪。天福十二年……家中财货不翼而飞,凶手无踪…”
“你、你、你…”王守恩闻言魂飞魄散,颤颤巍巍道。
“我怎么知道是吗?这才哪到哪呀,继续念。”史德统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冷冷道。
“天福十二年九月十三,洛阳府库接收种粮四百石。九月十七,少十石,九月二十,少五十石……”小吏继续念到。
“敢问王相公,这些种粮都去了哪里?府库种粮还剩几何啊?”史德统冷冷笑道。
现在虽是大冬天,王守恩此时却是满头大汗,两股战战:“那、那些种粮都已发、发放了下去……”
“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史德统一拍桌子怒道,随即狞笑一声“王相公莫不是还等着开封的来信呢吧?”
王守恩闻言瘫坐倒地,面若死灰,原来这姓史的已经吃定自己了。一辈子玩鸟,最后却让鸟啄了眼,王守恩满脸通红,越想越是气愤,随即纵身一跃想扑向史德统,两边的牙卫一把将王守恩按住,往后拖了几丈,那王守恩大叫道:“姓史的,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要来迫害老夫?老夫定要上奏朝廷……”
史德统也嫌他聒噪,挥了挥手,牙卫便将王守恩押了下去。
那王守恩见状连忙威胁到:“我与朝中苏公有旧,你若杀我,苏公决放不了你……姓史的,你这个卑鄙小人……”
这孬货被捉住都是这台词吗?史德统看着王守恩被压下去,突然想起来登封县的那个县令。
史德统随即命人将王守恩府上的所有人全部收押,这时候士卒突然来报,说在后宅发现几口地窖,里面全是粮食,史德统闻言大喜,又有士卒来报说在内院的墙壁中嵌有隔层,打开后,发现全是金银之物,将士们眼花缭乱。
史德统听后颇感震惊,命士卒将整个宅院挨个查探,莫要查丢了一间房屋。
随后党进、石守信来报,与王守恩牵连的一干洛阳将校官吏都已被控制,且从他们的府院搜出不少地钱粮财物。
史德统命人将所收缴财物,全部登记造册,所获让史德统等人触目惊心:此番共缴获粮食四千石,金器一万两,银器五万两,钱三十万贯,其他财货无算,这还没算上王守恩派下洛阳各地征收的苛捐杂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