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山。
还没到酒坊,便听到一阵着急的喊声:“纯鱼,杜纯鱼。”破天荒的撞开门一看,只是一个诧异的眼光望着自己。钰儿于酒坊内乘酒,对这突然到来的喊声很是不解,正打算打好酒开门出去,这人竟撞了进来,没想到竟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见她头上扎满了羊角辫,跟蜈蚣的脚一般,分外可爱,浓眉大眼,童真非常,身穿着一件浅绿色的黄马褂,袖子被卷起,手中一把及自己三分之二的长剑握着。沾满泥泞黄色裤子底下一双沾满泥泞的鞋,一看就是飞奔赶过来的,不等钰儿问候,小女孩便跑到她面前,抢过钰儿手中的长斗急忙舀了一口酒吃,那两只眼睛像老虎一般向上吊着,无比享受。
钰儿想着好一个野蛮的小丫头,这便是纯鱼口中的墨痕儿吧!扑哧一声笑了,正当小女孩要问候钰儿之时,纯鱼从里屋出来,一个长斗敲在小姑娘头上,叮当一响:“好你个小丫头,又来我这偷酒喝。”
钰儿见小女孩眉头深皱,手敷在头上,怕是纯鱼弄疼她了,忙将女孩拉在自己身边,责怪纯鱼:“纯鱼哥哥怎可这般粗鲁?”
那女孩岂是吃素的,虽小却挣开钰儿,拔剑出来,与纯鱼大打出手,边打边说:“你这条烂鱼,本姑娘吃你家酒是你的荣幸,还敢打我,看我不告诉师兄。”
纯鱼急忙闪躲,最终被钰儿劝了开来,纯鱼挽了挽袖子,扑了扑身上灰尘,故意使小女孩着急:“看你那猴样,打又打不过我,还动刀动枪的,现在好了,你哥哥不在了,看谁帮你?”
钰儿狠狠地瞪了纯鱼一眼,安慰着急不安的女孩:“你别听纯鱼哥哥胡说,姐姐在,他不敢的。”
谁知女孩本为梓一事而来,现听得纯鱼这么说,不禁伤心的偷偷掉下泪来,纯鱼见状,以为女孩又在使苦肉计,让钰儿别理她。
钰儿见她哭的越发厉害了,便责罚纯鱼,自己也不知所措。纯鱼这次见女孩是真哭了,才发觉自己太过了,前去拉她的袖子:“痕儿,傻丫头,我逗你玩的,你看多大了,还哭,羞不羞?”
谁知痕儿一个后仰翻,使尽浑身力气踩纯鱼一脚,疼的纯鱼抱着左腿眼泪都出来了,不等钰儿说话,痕儿边哭边骂:“臭鱼,你把我哥哥弄哪去了?半月不见他一次,现在好了,师父知道了,兰师姐马上就来问你了。”
纯鱼一听,有如晴天霹雷一般:“什么?老虎婆知道了?”气得只拿脚去撞酒缸,旧伤未愈又撞在老地方,又抱脚哟了起来,引得痕儿哭笑不得。
钰儿上前扶住纯鱼,担忧的神情只看着纯鱼,仿佛一场潜藏的危机就要靠近。
纯鱼示意钰儿幽锁梦会没事,走到痕儿跟前,一本正经问道:“老虎婆当真知道?”
痕儿也不像方才儿戏,点头:“我偷听到师父和兰师姐的谈话,师父说要她来这儿问你,现在怎么办?”又自己嘀咕着:“师兄也是的,出宫也不带上痕儿。”
正当纯鱼思索之际,墨兰已破门而入。
汴梁,小茅屋内,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映在锁梦苍白的脸上。
朦胧的挣开双眼,视线停在墨梓蠡那张苍老的脸上,一种说不出的心疼与伤痛,伸手欲摸那长满胡须的脸,终还是放下,侧过身去。
一点点声响已让墨梓蠡醒来,只因整个汴梁都在搜查锁梦,不得不带她来这破烂的茅屋,守着锁梦三天三夜,茶米不进,寸步不离。看着锁梦侧过身去方知锁梦已醒,坐了起来,双眼布满血丝,红通通的,拉过锁梦的手为她把脉,那层怪异的脉象还未褪去,在锁梦体内窜来窜去,只见锁梦缩了手,吃力的坐起,蜷缩在角落,不去看梓。墨梓蠡哽咽,眼眶泛满泪水,当日的事情已让他魂飞魄散一般,哪里再经的住打击,看着锁梦纸灰般的神色,不敢再想任何一个可怕的后果。
锁梦看着憔悴不堪的墨梓蠡,心中又怎是滋味?可是,该告诉他怎样的事实,是自己将血液凝住噬仙阵,阵破若不用花毒控制,自己会四分五裂吗?还是要告诉她迟早花人合一葬身斧下?而体内的那股毒气不正是自己长居罂粟中形成的吗?自己命悬一线,又怎能再有奢望呢?
墨梓蠡靠近痛苦不堪的锁梦,紧紧地却小心翼翼的抓住锁梦的双臂,声音嘶哑:“你告诉我?幽锁梦,你告诉我?”
锁梦摇头,扬着头,不让泪水落下:墨梓蠡,我的身份,注定了我幽锁梦一生的宿命,终身的承诺,注定要被没有理由的责任压迫,那是紫幽宫灵魂的呐喊,是被鲜血覆盖的活生生的事实。幽冥斧,所有人付出的太多了,我不能,也不该再让你为我……
锁梦哽咽,使尽浑身力气推开虚弱的梓,掩饰外表的柔弱,以往冰冷瘆人的神情浮现,把心一横,紧咬牙关:“对!你又救了我,可是不要问我为什么?你该走的,走吧!”
墨梓蠡目瞪口呆,锁梦的冰凉让他看到了绝望一般,哪怕一起经历了生死也不能打开锁梦内心的那堵城墙,本就不眠不休的墨梓蠡仿佛疯了一般,颤颤微微的站了起来,几欲摔倒,疯笑着,走了出去。
那刺目的阳光,锁梦感觉浑身被火烧一般,慢慢的倚着茅草站立起来,跟在他的身后。
“啊……”嘶声力竭的声音卷起了新长的嫩叶,震落残桠,狂风四起,拂过他的长发,眉宇间的潇洒顿变的死木一般,撕心裂肺,呼天抢地。
一滴豆大的泪珠滴落在纤细的手上,只见锁梦一手抚心而恫,一手扶住枯木,无力的四肢,痛苦的表情,那一刻,梨花带雨,玉容悲戚,顿做永恒:“梓,对不起,对不起……”
指尖划过枯木,留下残痕,怅然离去。
紫幽宫的断壁残垣,泪如断线的珠子奔涌直下,仿佛一下子要流尽了一般,双膝落地,颤抖嘶哑的声音:“姨母,干娘,梦儿该如何?如何?”虚弱的她有如软骨一般,在这溅满鲜血却道貌岸然的残垣断壁中昏晕过去,这一刻,东风无情的吹着,却寂静如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