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冲他们道:“我去带阿出回来。”
彼时硕生正和淳在说话,听到这话马上扭过头来对她说:“不要打扰他,为什么不让他和顾丈人多学点?”
瑜看向自己的丈夫,江筠也点头同意硕生的想法。
瑜只得无奈道:“好吧,我去看看他学的怎么样了。”
说罢她起身拿起之前准备好的食盒,虽不舍得难得的相聚,但一想到阿出饿得没力气的样子她就干脆地向他们告别,急匆匆地往金石医家赶去。
因为淳他们的到来而有所耽搁,等她赶到医馆,难得没有病人的顾丈人已经为阿出张罗起饭菜。本来瑜就是担心顾丈人给人看病太忙,会疏于饭食,才赶来为他们送饭的,结果还是没赶上。
“你来啦。”顾丈人和正在和阿出吃饭,见她急匆匆来,就指着阿出笑道,“今天我可没有忘记。”
瑜将为顾丈人准备的饭菜递给他道:“我也没有忘记。”而后,就从旁边拿了个垫子跪坐到了阿出身边。
“嗯——美味的很。”顾丈人吃了口饭菜,夸张地赞美道。
瑜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道:“唉,这哪是什么好东西。”
“好吃!”阿出也对瑜说道。
阿出的夸赞让瑜惊喜道:“欸?真的吗?今天做的有这么好?”
阿出说着又吃了一大口,坚定道:“当然。”
瑜见他吃的开心很是快慰道:“多多吃些。”
“真是的,阿出说的就信,我说的反而不信。”顾丈人见瑜欣悦的模样取笑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瑜当然连连否认,却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些窘然。
“好啦,我懂得。”顾丈人解围道。
这时又有病人上门来找顾丈人,他只好潦草的吃了几口,出去时对阿出道:“你慢些来,不要着急。”
瑜见阿出学着顾丈人那样急急吃饭,整个腮帮子都被撑得鼓起来的样子,很是心疼,但又不能说。
直到听到顾丈人吩咐了,她赶紧附和道:“慢些吃,不要着急,顾丈人不是让你不要着急吗?”
阿出原是想赶紧和顾丈人出去的。无法,只好在瑜眼皮子底下细嚼慢咽,将食物消除掉。今天的饭菜太多了些,而瑜又一直在旁边说着让他多吃些,不像硕生那样让他吃个七分就住口。
吃到后来 ,阿出嘴里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他木木的嚼着嘴里的饭菜,估摸着差不多的时候咽下去。在终于吃完的时候,他轻轻嘘了口气。
瑜收拾着饭具,慈爱地望着他道:“好吃吗?”
“好吃。”
“乖,下次还给你做。”瑜满足地摸了摸他的头。
“太好了。”
待到瑜招呼好阿出吃完饭,她想着家里的那伙人也不会跑掉,索性也不回去了,就安下心来在医馆陪着阿出。
得了空闲的顾丈人见瑜还在,问道:“这是急着接阿出回去?”
瑜无奈道:“哪里的事,硕生都能坐的住,我也能。”
顾丈人恍然,对瑜道:“他也坐不住,前些日子还能老实帮我算算账,大概觉得无趣了。这不,今天就溜了出去。”
瑜立马说道:“我不是那种人。”
顾丈人笑笑,不置一言。瑜觉得他是不信,便道:“要不我也帮您算账?”
“哪里需要。”顾丈人婉拒道,“老丈人以前没人给帮手,不也是好好的。多了个人帮忙反而不习惯。”
瑜听他拒绝,暗暗松了口气,算账可不是她的强项。
“那我能做些什么呢?”瑜愁道。
若是留下来医馆里就是她一个人最闲。阿出有人时就被顾丈人带去教授,没人时就被派去整理顺便熟悉草药;而顾丈人她是万万不敢打扰的。
“我也想不岀能让你做什么。”顾丈人思索片刻道,“回去吧?”
“不行不行。”瑜连连摆手拒绝,她扫视了四周,灵机一动道,“我来为丈人打扫后室如何?”
顾丈人为难道:“让你做这些不好吧,来者好歹是客。”
“欸!”瑜阻止道,“丈人这是见外了,您悉心照料阿出,为他看病,还教授他医学。我们做长辈反而教不了他什么,正自惭形秽,不知道如何感谢您是好,区区小事又何足挂齿呢?”
“阿出和我投缘,又是个省心的孩子。况且孩子聪颖,教导他并不费力。”顾丈人谦虚道,“这并不是什么劳心劳力的事情,你们不用太挂念在心上。”
顾丈人会说话,又老爱夸赞阿出。虽然明白人家是出于礼貌,奈何她确实很疼爱阿出,这番话更使她心花怒放。
瑜更加热情道:“您不必客气,我一定会打扫得干干净净!”
说完这话她就兴冲冲地起身准备大干一番。
顾丈人知道无功不受禄,他们不好意思占他便宜。他见拦她不住,也就没办法的随她去了。
瑜的背影消失在帘幕后。顾丈人摇摇头,起身走到阿出身边,发觉他有些不对,为他诊断一番后明白他是吃多了,不禁又叹了口气。
顾丈人一边为他按了穴位,一边又教导他穴位的名字功效。阿出经顾丈人疏通后果然好受很多,又学得了许多知识,他谢过顾丈人便又要去整理草药。
“等等,急什么。”顾丈人拦住他道。
阿出见他肃然,不禁也挺直腰板耐心听顾丈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母亲做的饭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阿出听顾丈人这样问道。
怀疑自己听错了的阿出,疑惑的“嗯”了一声。
顾丈人道:“你母亲做的这么好吃,你不是把它全吃完了吗?”
想起瑜为他准备的巨量饭菜,阿出就感到一股腹胀,他道:“您备下的我也吃完了。”
顾丈人没想到将阿出撑到腹胀竟还有自己一份功劳,于是汗颜道:“那不是得把你这小身板撑坏。”
“还好。”阿出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肚子可能被撑大了,他低头想看看自己的大肚子,却一下子望到了脚下。
“你呀。”顾丈人叹了一句,又见他低头寻找什么的模样,道,“放心吧,肚子没有给撑坏。”
“我觉得它好像要涨起来。”阿岀抬头对顾丈人说了一句,又小声疑惑道,“好奇怪的感觉。”
顾丈人听到了他的咕哝,担心他以后又这样吃饭害了自己,吓唬道:“下次要是这样不知节制,肚子胀破可就有小鬼出来了。”
“小鬼会从我的肚子里出来?”阿出低头仔细看着衣服,像是要透过衣服看到自己的肚子去。
他难得不带着老成,童言稚语让顾丈人心生怜惜。顾丈人道:“凡是你适当,小鬼自然不会出来。”
阿出想了一会儿问道:“什么才叫做适当呢?”
“就像你吃饭时不会让自己难受,不会胀吐,不会饿晕。”顾丈人想了想又加道,“这样不强到凌人,不弱到无法自保。大概就是适当。”
以阿出的稚龄之姿,他未必能完全懂顾丈人凭借半辈子的资历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表明顾丈人夸他的聪颖早慧绝不是空穴来风,只是为了获得硕生一行人的好感而已。
阿出似懂非懂的点头,默默将他说的铭记到心里。不只是顾丈人的话,其他人口中诸般高深的想法,他也会习惯性地记住以防万一,顾丈人正是知道他这个习惯,因而赞他。
他自己恐怕也不会想到,少时的习惯加上天生不错的记忆力,使他博闻强识同时,能融汇贯通而最终以变化多端应变自如闻名。
顾丈人对诲人子弟相当感兴趣,除了在医理上教导阿出,他还会在生活上许多微末小事引申来教阿出。比如今天的在食饭之上的教训。
适逢他讲完,又有病人来找顾丈人了。阿出被顾丈人带到病人那里,像每次的倾心授业。
硕生曾被顾丈人毫不藏私的作风给惊讶到,他谦逊地向这个值得敬仰的老医师做拜礼。对于顾丈人的用心,硕生犹豫很久还是好奇不已。
那时硕生就曾在授课结束后不久,请问顾丈人,道:“观之此间百态的人们,大多恨不得将自己的绝技珍宝狠狠私藏起来。有值得夸耀的宝贝,则珍之爱之重之,却不许任何人窥视珍宝。丈人反其道而行,将自己多年心血事无巨细全部交给阿出,阿出何其有幸!”
被戴了一通高帽的顾丈人知道他是替阿出感到受宠若惊,解释道:“我早年立誓要仁人济世,奈何暮年已至身老心疲。每每所思,恐其一身所学付之东流。而现今阿出学我所学,待到他初长成,一老一幼相携,岂不妙哉?”
说着这些话,顾丈人因充满信心的畅想若干年后的场景而微微含笑,风华正茂的阿出和耄耋之年的他一起为人出诊,实在相印成趣。
当然以上皆是当时当日的情境,除了硕生和顾丈人两人以外是没有人知道的,甚至阿出也不知道顾丈人是对他抱有如此大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