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熙熙攘攘,感觉比前不久要拥挤得多,再又一次被人撞到后,大汉说道:“哎呀,好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时候了。”
硕生闻言又拿他的话取笑道:“就许你悠哉游哉,不许别人忙里偷闲?”
大汉哈哈笑道:“是我不是,是我不是。”
大汉嘴上一点也不逞强,硕生也没了后话,总不能让他像个小女子似的,纠缠不休,得理不饶人吧。
就这样,两人混迹在人群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废话。最后又不约而同的避开纷扰的街道,来到了一处人迹鲜至的羊肠小道上,远远有鸡鸣犬吠之声传来。难得清闲,所言甚是。
猝然阵阵凉风袭来,犹如熏熏然醉酒时的一阵料峭春风,吹醒了无酒亦自醉的两人。就这点来说,两人实是志趣相投。
一片落叶静静地在他的眼前飘落,硕生懒懒地没什么诚意的问道:“最近安好?”
“无灾无祸,没什么更好的了。”大汉餍然回答,也礼尚往来的随口回问。
硕生摇头晃脑的重复道:“亦然、亦然。”
说罢,两人也不再言语,
“硕生!”乍然一声惊呼炸开在他们后边。
硕生仍有点转不过神来,他不紧不慢地回头一看,不是淳和驺两人又是谁?
“我就说呢。”硕生叹道,越发认定在街上并没有错认。
“什么?我正好也要打算去找你了。”淳带着驺走进,皱眉看着硕生道,“怎么又是这种乌烟瘴气的样子。”
硕生道:“哦?时机到了自然会见面的,有什么好急的呢?”这和他平时放浪的样子大相迥异。
淳见他像是被他的相好榨得没了精气,一副要得道升天的样子,给怔住不知道硕生什么个情况,而有外人在他也不好像过去一样言辞无忌。
而硕生又没有为他引荐的意思,他只好转头对旁边的大汉道:“我是他的朋友,阁下是?”
大汉道:“俗人是也。”
大汉和硕生的反应其实如出一辙,讳莫如深不能多讲的样子看着就是让人窝火的很。
暗暗郁闷的淳在心里骂道,呸,王八绿豆。他给驺使了个眼色想让他也去搭话。奈何驺和他根本没有什么默契可言,竟被硕生和大汉两人一起得神神叨叨给镇住了。
得不到回应的淳没办法道:“不如去吃饭吧。”
硕生回看身边的大汉道:“阁下一起走吧!”
“改日再聚吧。”大汉说着冲淳和驺笑道,“不必理睬我,时间不早,正好我是要回去了的。”
因为知道淳有话要对自己说,所以硕生也不再挽留大汉,祝他好走后,便跟着淳和驺又向着热闹的地方走去了。
“硕生,那人还在那里呢。”驺回头看了一眼,对硕生道,“哦,他走了,他是谁?”
“他呀?”硕生不知道怎么说,便笼统道,“有意思的人吧。”
“这算什么。”驺不满道。旁边竖着耳朵听的淳也是甚烦。
淳告诉硕生他们最近的近况,无外乎最近吃了些什么看了什么,顺便抱怨抱怨一些零七碎八有的没的。
驺回想起自己所见,咂摸道:”“这里的姑娘果然比我过去见过的要漂亮许多。”
硕生嗤笑道:“这算什么。”
驺年纪小,当商人的时间迟,入盟以来的第一次跟着买卖,就遇到了硕生几人,因此平时多靠他们二人提点。
“没错,找姑娘这件事,想开眼界你还得问硕生。”淳说道,“我也只能带你见见世面而已。”
“腰缠万贯哪里去不得?谁芳泽不能得到?”硕生对驺说道,“如今手里没钱就别老想着偷香窃玉的风流事了。”
硕生这番明是讽刺,实为劝诫的说辞,引得淳暗暗新奇。
淳齐道:“怎么不做你的风流浪子了?”
“哪是风流浪子?过誉了。”硕生谦虚道,“一个出资的嫖客。她予我买,哪来的情?哪来的风流?”
“不容易。浪子回头金不换。”淳啧啧道,“你早个二十年想明白,不要那些莺莺燕燕多好。”
“但柔唇粉腮不失为消遣。”硕生继而道。
淳哈哈一笑,道:“我就说浪子回头哪是那么容易。”
硕生又道:“谁说我没有回头?”
淳搞不懂他,皱眉道:“什么意思?”
硕生懒得在这上面多讲,便道:“先回去吃饭吧。”
因为硕生从幼时起就是颠沛流离,而且父母忙于贩卖货物常常忽略他。幼时的硕生就恨极了这样的生活,但是直到他长大成人,父母都早已不再了,他也没法改变这种无望的漂泊的状态。
少年时的硕生也有想过挣钱好好安定,可他受不了邻里的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追求的女子也因为他是商人而嫁作他人妇。这又能怪谁呢?他没有淳这样好的运气,也懒于尝试,心灰意冷之下,又是远赴他乡。
硕生是固执的,他讨厌冷冰冰的屋室。在偶然之间他发现那些花楼不仅人声沸腾,里面的人又是柔情又是有趣,从此他便于此一醉不醒了。
安定下来做什么呢,是接受他们的闲言碎语吗?娶妻生子做什么呢,忍受妻子日复一日的木讷面庞下的厌弃吗?
他宁可和那些善解人意的人互相告慰!可他又是可悲的,因为他的悲哀他的心软,他的放浪无奈都是真的。而那些他买来的柔情似水,却是真真假假,使他眼花缭乱之后也开始萎顿起来。
经此一番和大汉的话,硕生扯开了眼前的面纱,不想再埋怨那些姑娘和他虚与委蛇。
他只需尽情爱慕女子款款的模样,倾诉自己的烦忧,享受她们的轻声细语,听取她们的妙语解颐。他不会因为陡然升起的怜惜无所适从,因为这可能原本就是值得他这么做的。
“硕生,阿出呢?”驺终于注意到硕生身边没有那个小身影,后知后觉道。
“大概在老丈人那里学医吧。”硕生道。
“学医?”淳惊讶道,“他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硕生向他们解释道:“老丈人说喜欢阿出的性子。”
“那倒是件好事。”淳脑子里想出好几个利处,最后对硕生道,“这样阿出以后就能好好奉养你了。”
硕生道:“我还能干的很呢!”
“又不是说你老,况且再能干也会老。”淳不满道,说着说着他又牵扯到自己家里去,“我就希望我儿子快快长大,日后给我养老。”
他们两个又是孩子,又是养老的,和驺没什么太大关系,不便插话的他就在一边饶有兴趣的听他们争个不停。
淳道:“要不先去接阿出回来吗?”
“打扰他做什么?”硕生不乐意道,“让他来迎接两个不相干要他迎接又两手空空连见面礼也没有的叔叔吗?”
“硕生真是过分。”驺首先道,“竟然这样苛求我们,这也不是我们的本意啊!”
“有钱花天酒地,连买个小东西给晚辈都不愿意。”说着硕生竟掩面不再看驺,道,“吾羞之。”
驺心虚道:“事出突然嘛。”
“好了,这什么癖好。”淳觉得硕生没事就爱逗弄老实人,或者欺负晚辈的毛病真是无聊。
硕生恢复正常没再和驺争论,转而向淳咕哝道:“说的我像是什么奇怪的人似的。”
淳道:“怪人。”
几人就这样逗趣似的说了小半路,气氛热络算是久别后的小激动吧。
“可算肯来了!”正要出门去看阿出的瑜遇见他们几人,欣喜道。
“这看着济的物俗,竟不小心就虚度了好多时日。这才来晚了。”淳向瑜解释道。
淳不指望硕生能帮看顾驺这个毛小子,于是扯过边上有些拘束的驺道:“这是我带的小孩。”
“这长的也太快了吧。”瑜迟疑地热情道,“孩子你得叫我干娘。”
“什么?”淳不确定地问道。
驺紧张的稀里糊涂道:“干娘!”
:“你仔细瞧,这哪是他能生的孩子!他叫做驺!”硕生哈哈大笑,又猛地一拍驺的背道,“傻小子!”
闹了个大笑话,除了驺窘迫的很以外,就连瑜也和他们笑做一团。
“笑什么呢。”不远处闻声而来的江筠说道。
“江筠!”淳眼尖先反应道。
江筠也很是惊喜道:“你们总算来了。”
“是啊,来见老朋友。”见到故人,淳同样情难自禁。
五人就在江筠的家门口聚在一起给聊上了。
“还是进去吧,家里有的是空场。”还是瑜率先发现这样子的叙旧,将门前的小路都给堵的严实。
大家又陆陆续续的进屋聊了起来,瑜见这难得热闹的场景,加之是故人重逢,她的眉梢眼角都挂满了喜气洋洋,上扬的嘴角怎么敛也敛不住。
没想到他们突然登门,原先做好的饭菜又不够。她急急忙忙又去加了好几样饭菜,为他们分别呈上。瑜很乐意见他们其乐融融地讨论,因此坚持不要他们帮忙。
为他们安排好以后,瑜又不禁想让阿出回来,总觉得这才是更加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