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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舞倾城

2016-11-17发布 3450字

汴梁,惜萱楼。

隔窗一望,人山人海,鼎沸非常。

回头,爇雪分外安静,哪怕箬竹最后一次弹它,也依旧冰凉的一声不发。

箬竹摇身一变,傅粉朱施,红衣着扮,艳丽非常,随老鸨子出去。

台上的红衣金光熠熠,台下拥挤非常,楼阁的那一方,赵普身着雍容华贵的蓝袍,负手而立,深情的望向红衣。

舞罢,人群被安排四下而坐,而楼阁内,红衣泪痕不干,躺在赵普怀中:“色衰而爱弛,则平就这样将红衣许给他人,也怯于名声不纳红衣为妾?”

赵普不语。

红衣起身:“红衣知道她的地位,不奢求大人的心里能装着红衣,只是恳求大人不要将我许配他人。”

赵普走到她跟前:“你纵然倾国倾城,终究也逃不了这荏苒的光阴,不能在这青楼一世,他会好好待你,若半点不如你意,我立马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红衣苦笑一下:“这又如何?大人是要表达什么?我惜红衣爱的是你赵则平,又何匡红衣这不贞之罪?”

赵普苦笑,遥望窗外:“何必多想?我赵普又何德何能?”

两人默语。

许久,红衣上前,泪光点点:“落花有意,流水终无情,只是在红衣去前可否应红衣一事?”

赵普擦干她脸颊的泪水,轻吻她额头,拥至怀中:“我把他带来了,相信我,只希望你好。”

红衣阁。

老鸨子噗嗤一声笑了:“虎父无犬子,士子果然风流倜傥,气宇轩昂啊!”

赵普唤来儿子:“逸伦,红衣表现如何?”

赵逸伦恭维:“红衣之貌,秀色可餐;红衣之声,余音绕梁;红衣之姿,倾国倾城;红衣之才,技压鲲鹏。”

听逸伦这么一说,赵普分外高兴,而红衣仔细打量着逸伦,内心的喜悦不溢于表,依旧淑女一般笑道:“士子貌似潘安,才过子建,富比石崇,为人谦虚,风度不凡,想这大宋境地又有何人能敌?红衣这等红尘女子能得此评价,叫人见笑了。”

逸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退到赵普身后。

老鸨子宽慰红衣:“你跟了我也将近三十载,就像我的亲身女儿一般,我岂会贪图享乐,毁你下半辈子呢?安心嫁过去吧!”

赵普附和老鸨子的话:“安心去吧!”

赵普语落,老鸨子笑了,说道:“大人不要以为明天红衣嫁了惜萱楼就没人了,今后还是得靠大人仰仗。”

赵普不解,哦了一声:“当今世上,还有谁敢与红衣媲美?”

老鸨子拉来红衣:“这可是红衣亲手调教的,为的就是给大人一个惊喜。”

红衣朝赵普无奈一笑:“算是报答大人的恩情了。”说罢又看了逸伦一眼,向内走去。

赵普方知红衣一往情深,不仅为自己生下逸伦,还这般为自己着想,无奈之余,扭头向外走去。

逸伦也跟着出来,仔细游览这惜萱楼,觉得是风雅之地,却为不雅之事,又想到赵普身为一国之相,还来此风花雪月,不禁羞愧难当,又哪里知道这其中联系,不好说什么,跟在他身后讪讪离去。

爇雪声起,嫩寒在弹奏那晶莹剔透的瑶琴。

箬竹坐在榻上,品着那沁人心脾的绿茶,似有惆怅,却又是一种淡然。

“箬竹,你爱他?”

箬竹苦笑一下:“不,红衣爱他。”

嫩寒冷语:“对啊!箬竹无心,拿何心来附爱呢!”

说时迟,那时快,箬竹一闪来到嫩寒面前,项上情蛇张开血盆大口,直逼向嫩寒,爇雪立即化雾,与情蛇斗了起来,而箬竹也与嫩寒大打出手,很快,嫩寒不敌,倒在地上。

“箬竹无心,可是有爱,对他的承诺,对三世的博爱。”箬竹激动无比。说罢欲走,回头拉起嫩寒:“明天我会销声匿迹,就只有你独自一人了,好自为之,惜溯兮。”

那爇雪幻化晶莹剔透的躯体,嫩寒冷冷一笑:“只有你陪伴着嫩寒,不,从明天起,便再无嫩寒一人,有的只是惜溯兮。”

金章紫绶,衣冠楚楚,朱漆门里,宠养着歌姬舞妓,然后安享清福,窗棂美丽,冷月袭人,溯兮情不自禁的屹立在窗前,对死亡的歌赞:“自筑香坟葬落英。”

目视门槛,不觉惊艳,浓妆艳抹,倚市门而现笑;穿红着绿,搴帘箔以迎欢,或联袖、或凭肩,多是些卓尔不群的女子,或用嘲、或共语,总不过造作出来的风情。众人进入后,只见摆设大改,一层层缤纱遮住,垂帘而下,好不婉约,楼阁散发着西域的茵樨香,让人欲罢不能,庭中央有一个大水池,水池中荷叶朵朵,美轮美奂,更有菡萏美艳,怡人心醉。从顶台垂下的粉纱将整个梅瓣的水台围住,粉纱上绣着朵朵芙蓉,清新淡雅,纱里另一层摆设,或古筝,或琵琶,或钟鼓……各式各样的乐器,应有尽有。乐器旁一桌一椅,好不玲珑小巧,在圆台中则是粉色地毯,远望似鲜花般柔软,而水池中突兀出木桩,呈梅花形状,一桩可容一人站立,不知不觉从天而落二十四个女子,分别站在梅桩之上,她们身着粉色衣裙,与粉纱交辉相应,极美。两手扶有粉带,悠长飘入水中,头饰荷钗,艳目四射,耳着明月珰,衬托洁白如雪的肌肤,脸上微微笑意,可亲而不可近。

粉纱中的溯兮蒙着紫巾,身着露臂的纯紫色长裙,可见左肩雕刻清雅拇指般大小的罂粟花,栩栩如生,清香怡人,白皙的项上挂着美玉,青丝萦绕一鬓,堪美之极,耳上金光熠熠的耳坠直垂下胸前,婀娜身段摆着极美的舞姿。

只见靠近粉纱的八位女子轻撩粉纱,站在梅桩中心的四位女子则双手抱胸,头向后扬,其余十二位则蹲坐在梅花桩上,轻盈无比。而溯兮于水中央倾城而立,一舞似彩云飘荡,又似新荷迎风,满身罗绮含光,四面扇低生风,真可谓袅娜万状,千姿百态,忽又一阵急舞,身体飞旋,如轻燕翻飞,数条紫练环绕,似要腾云驾雾而去,忽然,鼓停乐止,长袖缓缓飘下,露出婀娜身姿,亭亭立于翠盘之上,真不啻仙子临风,妙不可言,让人感慨万分。顿时,粉纱落入池中,浮了起来,好似一池粉波,二十四位女子跃扬圆台,将惜溯兮团团围住,不留一点空隙。弦乐再起,犹如天籁之音,见二十四位女子缓缓舞步,从溯兮身边散开,围成花状,而溯兮抚琴而弄。众女子盘坐,于原地以自己的腰为轴灵活的舞动手中粉带,让人眼花缭乱。溯兮琴音更是迷人,如小溪淙淙,又如微风习习,仿佛于自然在自然中漫步,使人心旷神怡。一阵急律,音止,顿时万籁俱寂,听得到潺潺的流水声,溯兮悬至空中,二十四位女子迅速起身,将手伸出,呈之字状,和音又起,只见溯兮如飞燕一般,紫带一挥,小脚一抬,敏捷之极,在众女子手上轻跃而舞,飘动的紫袂,柔逸的青丝,闪光的耳坠,轻快的动作……无一不美。

音停乐止,众人集聚向赵普行了礼,方退了下去。底下观看之人无不目瞪口呆,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逸伦也为此歌舞倾心入迷。

老鸨子的笑声打破这岑寂:“大人可否满意?”

只见老鸨子身边的溯兮已换了装束,盈盈翠步,朝赵普走来,蹲身:“溯兮给大人请安。”

赵普也笑了忙扶起她:“想不到红衣竟能调教出这么个举世无双的人来。”

说罢伸手想拆溯兮的面纱,被老鸨子阻止:“使不得,大人。”

赵普见周遭之人垂涎欲滴的目光,方知有失身份,可又极想见得这溯兮是个什么摸样的人,老鸨子瞧出了他的心思,笑道:“大人不便,可令士子代劳啊!”

赵普豁然开朗,朝逸伦道:“伦儿,前去拆她面纱,让为父一睹芳容。”

逸伦虽然被溯兮折服,却深知自己的身份,阻止道:“爹,不可如此,此等烟花之地,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赵普神情似有不快,直瞪着他:“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我因你行弱冠之礼,遂带你出来瞧瞧,怕是墨姬一味只教你仁义了吧?”

一听到墨姬,逸伦似乎被赵普的言辞恐吓住,想想父亲也是一片好心,不好推辞,走向溯兮,竟被她迷人的秋波摄了魂去一般,道:“溯兮姑娘,多有得罪。”

溯兮听此不觉一震,见他白衣飘飘,潇洒脱俗,慈眉善目,气宇轩昂,仿如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可惜了是赵普的儿子。只见逸伦手回纱落,而溯兮婉转的面容亦揭开序幕,她眉如青黛,鬓凌而不乱,腰若细柳,面若舒霞,确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孰知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景象:

雾云叠,青冥泪,浮萍身世,风雨摇曳。倾城梨白举杯,青楼顾,琅玕凝颦目,一秋秋,一簇簇,罹情始兰若,嫩爱。

箜篌舞,菡萏赋,瑶琴凄离,七弦雨责,矜羞桃红邀艳,金銮殿,瑾瑜待双月,一声声,一叶叶,狼藉终絮弄,寒忆。

赵普亦被溯兮的美貌折服,却感觉哪里见过一般,很是熟悉,问道:“溯兮?”赵普惊讶了一番: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又尴尬的笑了笑:“好名字,好名字。”

溯兮哪里知道赵普已经猜的其含义,反而一本正经的将其寓意说了出来:“是红衣姐姐取的,红衣姐姐说不管是溯洄之,亦或是溯游之,红衣姐姐都在那里,荏苒光阴,溯惜溯兮,生亦不离,死也不弃。”

赵普心想难为红衣一片苦心,可自己终还是不能承诺什么,话锋一转,问向溯兮:“今年多大?”

溯兮告诉他今年十八,于红衣教导十二年,今日方得为大人露面。溯兮句句不离红衣,不禁让赵普内疚不堪,再说了会话,赵普便离开了。

夜,分外宁静。

溯兮轻奏爇雪,眼角残留泪水:近仇却亲仇,惜溯兮,咫尺之遥。

泪滴落在爇雪上,幻化白色仙雾,咬牙切齿:赵普,暂得你逍遥数日,日后,便让你为你所做一切付出代价。

月色浸湿轩窗,留下的只是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