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轩迈进大院见春柳端了两杯茶水向欧阳夫人房间走去,暗沉道:“家里来客了?”
“少爷!”丫鬟转身向他行了礼,抬眼见少爷左臂被划出一道血口,鲜红的血将雪白的锦袍晕染一片,顿时一怔,刚要问却对上少爷烦躁的视线。赶紧低头道:“是的,少爷,今日碧儿小姐来看望夫人,在夫人房间呢!”
“给我,我端进去便是,你去忙你的!”景轩失去往日一贯的温和,语气低沉强硬。
“是!”春柳把手中托盘递给他行礼退了去。
景轩端着茶水来到母亲卧房门外,刚要敲门就听见碧儿在说那日之事。“……姨娘,我们那日演的那出戏,总算把那蛮夷给除掉了!要不是表哥爱她,我真想找人杀了她!”最后一句说的咬牙切齿。
“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不然我那傻儿子能放手?现在就是轩儿去找她,她肯定也不会再见他了,呵呵!想做我儿媳真是天真!”欧阳夫人长叹一口气,“这几天就是苦了我儿,他如今了解那蛮夷的性子了,一时接受不了而已。过一段时间,他想通了就没事了!”
“嗯!姨娘,那天扇她那耳光,扇的那蛮夷嘴里血都流出来了,真解我心头之恨,我早就看她不顺眼,早就想扇那不要脸的蛮夷!”碧儿语气狠毒,心中痛快无比。
“是啊,不给她点狠的,她怎么会知难而退呢?只是演这出戏差点要了我……”只听见茶杯掉地碎裂的声音。
碧儿听见茶杯落地声愤怒责备道:“谁这么不小心?是想挨板子了吗?”说着碧儿气冲冲地大步迈向门去,打开门眼前的人让她傻眼了。结巴道:“表,表哥。你,你什么,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的?”
欧阳夫人听见是自己的儿子不知道怎么解释,一时慌神错乱,起身赶忙前去解释:“轩儿,事情不是我们刚才说的那样,你听娘给你解释……”
“够了!”他冷冷道:“娘,谢谢您的成全!管家!”
一位老头赶紧从后院走来,垂手道:“少爷!”
“明日一早送夫人去二少爷那里!”
管家看了一眼欧阳夫人,欧阳夫人面色惊慌直摇头。管家有些为难,“少爷?”
“我说的话你没有听见么?你是不是不想在我欧阳家待了?快去收拾夫人的东西!”景轩气的最后一句接近咆哮。
管家赶紧应到,又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欧阳夫人,转身去收拾东西。
欧阳夫人结吧了半天,终于喊出“轩……儿”两字来,如今她说什么怕是儿子也不会听了。
景轩俊颜暗沉,眸子如一潭死水,一切似乎都到了末日,没有了光明,没有了希望。暗沉无力开口:“娘,你若不走,轩儿走!”
欧阳夫人自是知道轩儿说的“他走”是什么意思。此时此刻肠子都悔青了也无济于事,眼泪婆娑,赶紧道:“别,娘明日一早就走。娘再也不阻拦你们了,娘只求你好好的!娘知……”
景轩不耐烦大吼道:“够了!”他径直苦笑起来,不阻拦了?可一切都晚了,可儿再也不会原谅他了!他也不会相信母亲的话了。迈着沉重的步伐,踉跄走出了欧阳府,来到一家小酒馆暗自伤心独饮。
他一直以来不胜酒力,几杯下肚脸红眸子迷离,醉意浓浓。摇摇摆摆在大街上晃荡。
春暖花开时,与君携手欢。笑颜似花色,为君倾心醉。花谢不能见,独饮酒伤泪。来往嬉笑开,唯我自伤怀。君若明日归,吾独赴黄泉。
景轩爬在路边的一木柱上,西斯底里的哭着。
“景轩,放下吧!”凌云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景轩头靠在柱子上,有气无力道:“放下?不,我永远都无法放下,怕是做了鬼也放不下可儿!”
凌云心中疼痛不已,他应该早料到他们有这样的结果,从一开始到如今他都无计可施,唯有眼睁睁看着景轩受伤,他却阻止不了。
“明日……明日是廖伟杰和我妹妹大婚之日,我想你能参加……”凌云看着景轩越来越暗淡的神色不敢再说下去,他知道在此时此刻说这话很不适合,可他们是好兄弟一场,应该有他的祝福,况且曾经说好的。
许久,许久,景轩环顾周围繁盛的景轩。春风和煦,柳树阴绿茂盛,目光呆滞自言自语:“我们也曾说好在三月结婚的!现在已三月了,我应该去提亲了!不然可儿……”说着跑回酒馆门前,骑上马背直奔东港村。
“开门!开门!可儿,开门……”景轩用劲敲打着门吼道。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应答,自然是没有姆依可的同意谁都不敢去开,当然文儿求之不得。
单西与姑姑在客房中聊着天,闻敲门声微微蹙眉,“姑姑信中所说可儿命中之人可是他?”
宋夫人含笑转而忧愁轻点头,“可儿因她改变了许多,我本想他们会在一起,替你父亲做主将可儿嫁给他。可缘分天注定,他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姑姑,可儿与他究竟发生……”只见姆依可走出闺房径直向大门走去。单西,文儿一家人赶紧凑在客房门口驻足观看,个个神色凝重。
姆依可打开门,引入眼帘的景轩,已经消瘦了不少,俊颜苍白憔悴,青丝凌乱,被她小刀划伤的左臂血迹染红一片。姆依可心疼不已,看着他瞬间眸子模糊了。
景轩一脸欢喜,轻轻唤了一声她,“可儿,我好想你!”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他本以为今生会与可儿能相守到老,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走到这步,他们再无可能相守。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得到可儿的原谅,再见她一次,再抱她一次,再吻她一次,此生他再无念。
他已有许久没有这样抱着她,她柔软的身子,一股暖暖的温和;她淡淡的玫瑰花香,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了,他无时无刻不在迷恋。他的唇轻轻在她脖子上吻着,闷声闷气:“可儿,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好想你!”
姆依可阵阵心酸,心痛,缓缓闭上眼睛,一串泪珠滑落。半晌,清冷开口:“你当我的话是儿戏么?”
口气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景轩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松开她,哪怕她真的杀了自己,此生没有她,他情愿死在她手中。摇头耳语道:“我从没有当可儿的话为儿戏,可儿,让我多抱会你好么?”景轩感觉到了分别在即,从此以后他再也见不到可儿了,在这一刻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感受可儿在他怀里的温度,那种让他兴奋、幸福、快乐的温度。
天边黑压压的云层笼罩着整个莱州城,不断翻滚,像浪潮般一波一波按压下来,看不清大地和天的分界线,总之混沌一片、暗沉一片。一股强光如利剑划破长空,似乎不远处的房屋都被劈开,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整个莱州城,惊起周围行路人一阵惊叫声。
姆依可一时狠不下心,呆如木鸡般让他抱着,景轩的气息在她脖子上游走,泪眼再次模糊,心神恍惚。突来的雷声惊醒姆依可,她不可以心软,他们再无可能,双手用力推,放松警惕的景轩被推到在地,一声清脆手关节碰地的声音,景轩痛苦地惨叫了一声。
姆依可心一阵疼惜,身子瞬间向前倾,须臾,她又收回了迈出去半步的脚,站直身子。绕过景轩向街道深处走去。如今哥哥已经来接她,她不想让哥哥为她担心,亦不想让景轩知道哥哥已经来接她。他们需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把话说清楚,做个了断。
景轩赶紧起身追去。
文儿见两人离开大门口,提裙就要追去,被单西拉住,“文儿妹妹你表姐的事还需她自己解决,我们插不上手!”
文儿怔怔地看着单西,“万一表姐想不开……”
“你放心吧,你表姐她不会寻短见的!”
文儿又怔怔地看了一眼母亲,母亲也摇头。半晌,她气愤道:“我去门口看看总行吧?”她发现近日表姐袖中总是藏着一把小刀,每日为表姐提心吊胆,如今那混蛋又来找表姐,她怕表姐想不开寻了短见。她走至门口向街道深处探去,还好表姐在她视线之类,表姐如有不测她还能赶的上。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姆依可停住脚步转身厌恶地看着景轩,声音冰寒:“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还嫌欺负我欺负的不够么?”
景轩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哀求着:“可儿,对不起,对不起!求你原谅我!”
姆依可冷笑一声,不屑道:“我们无所谓谁对不起谁,所以无所谓原谅,请把你的手拿开!你回去吧!”
景轩看着她淡漠的表情,却越加握紧她的手,“可儿,不要这样!不要赶我走!”
姆依可看着他,目光更加凶狠,狠狠甩开他的手。景轩心一紧,怔怔地看着她。姆依可指着自己的胸口,咬紧牙关:“你看清楚了,我是蛮夷!”她一步一步逼向景轩,景轩被逼的连连向后退去。“我的手里死的人不下百号,多你一个不多,你今日是来找死的么?”
景轩无望地摇着头,“不,不,可儿,我今日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姆依可停住脚步,眉梢轻扬一下,径直嘲笑起来。转而眸光毒辣瞪着景轩,阴冷道:“你当本小姐真的那么蠢么?一次次的让你们欧阳家欺负。道歉?你以为区区一个道歉我就能原谅你么?本小姐十一岁随父征战,手屠无数人的性命,也只受过刀剑之伤,没想到性命却差点丢在你手中!”景轩绝望地摇着头,一切都完了。“我从小到大只受过父亲的鞭子,他都不曾敢扇我耳光,更不要说别人。”她声音阴冷中带着责问,“你知道在我们民族打脸意味着什么吗?此生无尽的羞辱!”她咆哮着,“此生无尽的羞辱你知道么?你这个混蛋,你羞辱了我你知道么?”
景轩后悔不已,是他伤害了她,他的心好痛,可儿再也不可能原谅他了。如今他能挽回一丝是一丝,连连道着歉。
姆依可抓住他的领口,咬紧牙关凶狠道:“今日本小姐不想杀人,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说完甩开景轩,景轩脚没站位径自被她撂倒。
景轩踉跄站起身来,不知所措的哀求着,哭泣着,“不,可儿,求你不要赶我走,求你原谅我!”
“呵呵!”她冷笑两声,“你以为我还会原谅你么?”姆依可用力戳着他的胸口,怒吼道:“你明知道你母亲要杀了我,居然还带我去见她,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她指着自己的左脸,凶冷道:“你母亲是怎样打我的,你知道么?我的脸肿了三天,三天!你说她到底又多恨我,又有多狠毒,她不仅打我,更重要的是羞辱我!呵呵,我不就爱上了你么,她至于一次次要我的命么?你居然还想打我!”
景轩忙解释道:“不,不,可儿,那天我看你左脸红肿,当时心疼都来不及怎会打你!”他只是心疼想抚摸她的脸,根本就没有想过打她,无论是谁的错,他都不会责怪于她!见她依旧无所动容,距他千里,取下腰间的玉佩,“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么?永不分离!”
姆依可瞥了一眼他手中玉佩,冷冷地笑着,她冰冷的笑声如寒冬的冷风,侵蚀着景轩已将碎的心,景轩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双眼盯住景轩,眸子写满决绝,慢慢地凑近景轩的脸,就差那么一点要碰到景轩高高鼻梁的时候她停住了,她用及冷漠语气狠狠道:“什么他娘的狗屁约定?呵呵,我已经把它扔掉了!”姆依可转过脸看着前方不耐烦道:“我们相识是错,相爱更是错!你滚吧!”
“不,不要赶我走……”景轩随着一声雷响双膝碰的一声响跪地求原谅。大雨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他们此般折磨自己,或许为他们而哭泣瞬间倾盆而下。
姆依可抬头闭目,冰冷的大雨打的脸蛋上啪啪作响,她的心无比煎熬。话说的如此决绝,他还不清醒。右手滑出了一把小刀对着自己的脖子道:“如果你不走我就死给你看,满足你们的心愿!”
景轩惊恐,急忙劝道:“不要这样,可儿,我走,我走!你放下刀!”
文儿怕表姐出事,早早就在不远处盯着她,见表姐手持刀对着自己的脖子,惊恐地跑上前去阻止。
姆依可推开文儿,对景轩怒吼道:“那你还不快滚!”
“我走,我走便是……”景轩踉跄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里。
姆依可眼前一黑,刀从手里滑落掉在地上,在阴冷的街上,大雨声淹没了一切,文儿吓得惊慌吼叫着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