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姑姑家已临近傍晚,天边拉着一天长长的金色光芒,那是落日余晖之光。阴暗了一整天莱州城此时却特别的透亮,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给人一种回光返照的感觉。
文儿开门被眼前的表姐吓了一大跳。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整个人活生生的落汤鸡。“哇,表姐你吓死我了,头发怎么乱成鸡窝了,你撞鬼了啊,脸色这么难看?”
姆依可推开文儿径直向里走,目光呆滞,嘶哑道:“我是撞鬼了,你赶快去给我烧热水,我要洗澡!”
文儿疑惑道:“你不是去见未来婆婆了么?回来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姆依可顿时转身驻足看着她,眸光冷厉,吓得文儿一怔,不敢再多问。她压低声音对文儿凶道:“我叫你去给我烧热水,你没有听见么?”
文儿被她的语气和神色吓傻了,怔怔地看着她。表姐如今怎么又回到从前了?没有血色的面孔,一头向鸡窝的乱发,双眼瞳孔发红,整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极了落水之鬼。回过神来,赶紧道:“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去烧水,表姐别生气!”走出房间文儿抚着自己的胸口,心儿跳的噗通噗通直响,自言自语道:“表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绕了一大圈又绕回去了?吓死我了!不行,我把水烧好了得问清楚发生什么事了才行?”
文儿烧好热水,一桶一桶倒进浴桶里,帮着表姐擦洗身子,犹豫了半晌终于提着胆子轻声问道:“表姐,今天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姆依可心情烦燥至极,她不想说话,她更不想别人提起他。现在文儿的探问无疑让她内心怒火四起。压住心中怒火,阴沉道:“滚出去!”
“表姐……”文儿心中有些委屈,又满满是对她的心疼,哀求着。
姆依可目光寒冷,手重重摔打在浴桶边缘上,“砰”的一声重响,不用想听声音都能感觉到手肯定无比痛。语气凶狠:“我叫你滚出去,你聋了么?”
文儿被吓得一个趔趄,看着她摔痛微微颤抖的手,心中万分疼惜。表姐肯定是受了委屈,赶紧安抚道:“好好好,我滚!”
文儿出门去了母亲房间,姆依可径直哭了起来,哭的西斯底里,哭的伤心欲绝。
姆依可沐浴好,随便穿了一件衣衫,站在香炉前闭眼烟熏自己。
姑姑推门而入,走进她跟前,见她眼睛红肿,温柔道:“可儿,能与姑姑说说,今日发生什么事了么?”
姆依可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姑姑,她此刻内心如一层冬日过去还漂浮在湖面上的薄冰,一碰便碎。半晌,终于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疼痛,抱着姑姑大哭起来。“姑姑,我的心好痛……呜呜……,姑姑,我好难受……我和景轩没戏了。……上次遇劫匪,其实是她母亲派来杀我的,今日她又羞辱了我……,我心里好痛好恨……,”她因情绪激动身子在姑姑怀中颤抖着,愤恨道:我真想杀了那可恶的女人,可她是景轩的母亲,我下不了手,……姑姑,我心好痛,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才不会痛!……”
作为她的姑姑,与她相处了半年之久,宋夫人怎么不了解自己侄女的性子。她从没有受过他人这般对待,如今是因为景轩受到如此大的欺辱,让姆依可心里如何承受的了,更让姆依可接受不了的是她失去了景轩。
泪水模糊了宋夫人的双眼,她轻抚着姆依可湿哒哒的头发,心中满是疼惜,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让任姆依可在她怀中哭泣,给她一个温馨的港湾。
心,已然苍白,在疼痛的日子中咀嚼凄凉,泪水是唯一的语言。梦里纵然相见千百回,你依旧只是如空中烟花般灿烂的一瞬,醒来终是泪两行。我与你天涯之遥时,不曾知晓我生命中有你在等待,咫尺时,你就站在我视线之内,却似云似雾,牵引着我的心绪,我却无法将你抓住。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我的距离是那样的遥不可及,我却欺骗自己,苦苦追寻你,直到我在途中狠狠地摔了一跤,才醒悟过来,是我害了彼此。
金灿灿的花海中一块空地里一匹白马悠闲地啃着草,马尾不停的扫打着蝇虫。不远处姆依可一身粉衣裙,矗立在花海中,和风拂过万奈寂静,静的只能听见风的语言。
眼前的金色氤氲见证了她对景轩的爱,那种已经深入骨髓的爱,爱的痛彻心扉。而这种爱却活生生要从骨髓里剔除,过程漫长而又难熬,痛的肝肠寸断。
在她身后十几米开外景轩一身雪白锦袍,俊颜苍白憔悴,眸光黯淡带着一丝希望,他希望姆依可还能给他一次机会。然而她清冷的背影瞬间浇灭了他这点可笑的希望,她是知道他就在她身后不远处。转瞬景轩的眸子里是死寂一片,那是无限的绝望,是死亡的降临。
一连十几天两人都这样矗立花海中。油菜花由繁盛到零星,最后只剩下绿海一片。花海谢幕,带来一片凄凉,和风送走清香,留下无尽伤痛。
姆依可的哥哥单西已经来莱州接她,过不了几日她便随哥哥回木朗寨,从此他们再也不相见。
如今,景轩还放不下她,她既然已在他心目中成了恶人,那么她就把这个恶人演到底,彻底断了景轩的那点希望。姆依可从怀中取出那块翡翠的月牙玉佩,阳光下泛起绿色光晕,诉说着他们曾经的爱。看了许久,将它挂在了结满果实的菜籽角上。转身给景轩一个如利剑般的眸光,右手用力一挥飞出一把小刀,划破景轩的左臂衣袖,一条血迹顺着衣袖渗出来。一阵剧痛从手臂传来,景轩眉头微微皱了下,咬牙丝毫不动,一双深邃暗淡的眸子尽是歉意和不舍。
姆依可脚尖用力一点,如蜻蜓点水飞过眼前的一片绿海,右手掐住景轩的脖子,景轩被径直向后推去。姆依可眸光冷厉,凶狠开口:“你已经在我身后多日,你以为本小姐不知道么?欧阳景轩,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以为本小姐真的不会杀你么?恩?”最后一字她咬的狠毒,“你还嫌欺负本小姐欺负的不够么?如果明日你胆敢再出现在我身后,”她掐住景轩脖子的手用了几分力度,拉近景轩的脸,四目对视,姆依可眼中写满决绝,咬紧牙关,一字一句,“我就杀了你,再杀了你那个可恶的娘!”话落松手,景轩差点失去重心摔倒,她冷漠的眸子似乎没有看见,绕开景轩骑上马背,径直离开。听见景轩痛苦的咳嗽声,泪水滑落脸颊,心中犹如万箭穿心,暗道:“景轩,对不起!今生我们就此别过!来生,希望还能遇见你!”
景轩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无力而又绝望,自说自话道:“可儿,你离开莱州之日,便是我归于尘土之时!永生永世我只爱你!”闭眼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脸颊,滴在腰间的翠绿月牙玉佩上,顿时玉佩绿色光晕四射,不远处姆依可挂在菜角上的玉佩,同时发出绿色光晕与他腰间玉佩遥相辉映,一片绿海被绿色氤氲笼罩,一片混沌。一道白光划破长空,两块玉佩的绿色光芒瞬间消失,大地恢复如初清晰明朗。
景轩缓缓睁开眼睛,失魂落魄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近马前,回了家。
欧阳家一干下人看着他如此落魄,受伤,又不敢上前安慰,心中自是疼惜,各自心中怨恨着姆依可,更多的是怨恨他狠心的母亲。
自从姆依可遇害,阿宝在景轩心里便失去了信任的价值,阿宝心中也万分惭愧,如今阿宝再也不敢在景轩面前造次了,连宽慰他的话都不敢说一句,在心中暗暗地痛骂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