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吃过饭阿出已经彻底地清醒,再也睡不着了。
阿出少有的睁大眼睛盯着瑜。
“哈哈哈。”瑜笑了起来,她摸了摸阿出柔软的头发,“阿出这么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我的病应该好了。”阿出道。
瑜柔声道:“阿出想要做什么吗?”
“没什么。”阿出抿嘴道,他犹豫看着瑜。
看透阿出犹豫,瑜道:“什么话不能和我说呢?”
阿出问道:“既然我病好了,就不会花费太多了,对不对?”
瑜反应了好一会儿,“他的父母偏偏不太好”——硕生说的话不知怎的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隐约知道自己不该问的瑜,还是没有忍住的问道:“阿出以前有兄弟姐妹吗?”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就不住后悔,她怕勾起阿出的伤心事来。瑜觉得自己该好好改改冲动的臭毛病。
出乎意料的是,阿出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他道:“我有一个二弟,还有一个三妹。”
那弟弟妹妹待你好吗?这个问题在瑜的嘴巴里绕了一圈总算是没有被问出口。这话怎么说怎么奇怪,阿出既然作为兄长,当然只有他照顾幼弟幼妹的份,哪有反过来弟弟妹妹照顾他的。但是人总是偏向自己亲近的人的,无怪乎瑜会想这么问。
但是没什么阻止的了瑜每时每刻对阿出浓浓的心疼与好奇。
瑜问道:“村子里是怎么样的,有趣吗?”
说到村子里的人阿出表情陡然落寞了许多,瑜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不会是村子里的人对阿出不好,惹得阿出只要想起来就伤心吧。她又暗暗自责不已。
阿出低落道:“他们都很好,很多人都和我玩耍。”
“那为什么不开心?”瑜问道。
阿出道:“后来人越来越少了。”
因为早先硕生说的阿出父母偏心,瑜先入为主的想到村子里的人肯定是受阿出父母的影响,而对阿出的态度渐渐恶劣起来。当然,她的想法霸道又没有道理。
她心疼的摸摸阿出的头,道:“济也有很多的小孩子。”
其实阿出的意思是因为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而不开心,但阿出不知道瑜想偏了,于是他冲瑜点点头,瞪着大眼睛看着她的样子很是乖巧。
“去钓鱼,有朋友了。”说到这里,阿岀脑海里回忆起那天和同龄人玩耍,以及硕生将他扛到肩上恩场景跑回来的场景,他笑了起来。
王都确实有意思,他想。
“新认识的朋友?”瑜好奇道。
“恩!”阿出点头,回忆起那天大汉带着小姑娘来到他们身边的事,他对瑜道,“我们本来在钓鱼,有一个比硕生还要大的人,旁边有大地方,他偏要要过来,硕生只好和他一起。好奇怪,他那么大一个人,那个妹妹好小,一直被他挡住了,硕生叫我和她一起,后来我们就一起玩耍。”
瑜听阿出的描述,好像眼前就浮现出那时的场景,一个粗犷的大汉他身后有个很小很小的姑娘,他们一屁股坐在了硕生身边的位置,高大的硕生也变得瘦小、孱弱了。
“哈哈哈。”
瑜被自己想象里硕生吃瘪的样子逗笑了,收回不知道到哪里的想象力,她继续逗趣阿出道:“那小姑娘是不是很可爱?”
“嗯。”
“问了是哪家姑娘吗?”瑜问道。
阿出被问得莫名其妙,他道:“做什么。”
“再过几年,就要为阿出聘个媳妇回来。”这几天瑜几乎天天火气大的很,今天她难得有心情调侃,而且大有停不下来之势。
“我不要媳妇。”就像所有懵懂的孩子一样,阿出马上拒绝道。
瑜哼哼一声,并不在意,道:“到时候你就知道媳妇的好处,哭着闹着要媳妇不要父母了。”
见阿出仍然是皱着眉不敢苟同的小大人模样,瑜接着道:“娶了媳妇的儿子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也收不回来。”
以瑜一介女流之辈说这话本是有些逾矩的,不过现在也没人可以指责她,而唯一的听众又是小小的阿出,因此瑜说话简直是百无禁忌。要是女孩子听着早就该被臊红了脸。
奈何阿出是在乡间生长的野孩子,糙话浑话听过不知凡几,即使不会说,但是应付还是绰绰有余的。
“阿出喜欢什么样的人?”虽说以阿出现在七岁的稚羚之姿,谈这些话题实在言之过早。架不住瑜好奇心比天大,何况又是个女人,关注些情爱简直是她们的天性,尤其是阿出现在是她最关心最想要了解的人。
瑜的缠人功夫,阿出算是受教了,面对那些实在不想回答的问题,他也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江筠时时的微笑。
他冲瑜微微一笑,没有多话。
没想到瑜在之后,马上想起这究竟是像何许人。她一只手掐住阿出的脸,然而只能掐起来一层薄薄的皮肉,再加上她不敢大力掐他,对于阿出来说更是不痛不痒。
瑜对此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阿出对这种话题的兴趣缺缺,也不好再逗他了。
她转而问道:“你新交的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害羞?”
“她说她还有个哥哥,她很喜欢小花,就是一种淡蓝色的花。”阿出回道,过了会儿,他又不确定似的补充,“可能还挺喜欢鱼?哦,不是,她应该不喜欢鱼。”阿出想起小姑娘把只是碰了一下就失去兴趣的样子。
“鱼?”瑜知道他们那天就是去钓鱼的,于是问道,“他们钓的鱼比你们还好吗?”
阿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他们并没有钓上鱼啊。”
“那他们不就白去一趟?”瑜问,又违心道,“不过难得能去散散心也是不错。”
“硕生把他钓来的鱼给他们了。”阿出道。
“哦?”瑜颇为吃惊,“那你们那天收获很丰盛啊。”
阿出道:“只有那一只。”
“一只?”瑜确定自己没有记岔,昨天的事而已,她怎么可能就忘记,硕生就是递给了她一只鱼。
“那你们怎么又带回来鱼?”
“去鱼市买的呀,可惜回来雨就下大了。”阿出嘴上说着可惜,瑜见他脸上分明是兴味盎然。
她捏了捏阿出脸,心想果然是个小鬼。生病这样大的事还开心的起来,又庆幸还好没出什么事。
当时硕生把鱼提回来的神气样,瑜可没有忘记。突然间真相大白,瑜咂摸一下嘴,后知后觉道:“我就说他哪来多一条钩子提着呢。原来是鱼市里来的。”
吃饭时,瑜拿这件事好好嘲笑了硕生一番,算是一雪前耻。
折腾了一天,到了晚间大家都早早地各自回屋,该叙的旧,该说的话,今日日见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哎——你们每次都说什么呢,这么久。”瑜捅了捅旁边的江筠问道。
江筠敷衍道:“你不会爱听的。”
瑜没有听出他的敷衍,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爱听。你说这话我才是不爱听呢。”
“平日里,我和你说些国家大事你不都是不想理睬我,我端着下巴和你讲你都不愿听。”
江筠怨念道。
瑜被他说的有些悻悻,安静了。直到江筠半梦半醒之间,又被瑜凸凸的拿手肘撞醒。
“我也不要你讲那么多,你就和我说说今天顾丈人那是什么意思。”瑜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就是那个意思。”江筠的声音飘的没有清醒。
“哎呀,别睡呀。先说清楚。”瑜不甘心。
被打扰睡觉的江筠也不甘心,但他隐隐明白,去过不给瑜一个交代,瑜今晚大概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唉,跟着我不就好了吗,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江筠不死心的想要打断瑜的刨根问底。
因为三言两语讲不清楚,所以才要打消她的念头,但是他的尝试失败了,瑜已经不客气地掐他,力道不大技术精湛,不疼但也足够让他清醒许多。
他想了想,将事情去了始末,最简明扼要的道:“岐国动荡,公子息流亡。”
公子息是谁,恐怕连深山里的愚夫愚妇都知道,他的贤明使他得到了全国人的喜爱,岐国的人但闻公子要来必定会放下手中的事情对他夹道欢迎以期见得他的风采。不只是岐国人,在岐国以外也有许多公子息的拥护者。
像瑜这样无宗师无家国的人都听闻过公子息的大名,公子息的风姿可见一般。
瑜无法想象有谁会害公子息,她大吃一惊道:“不可能。”
“有人嫉妒公子息,有什么不可能。”江筠淡淡道。
“岐国国君呢。”瑜道。
江筠不确定道:“听说岐国主要不行了。”
身边的瑜不可思议的消化着江筠告诉她的消息。
江筠翻身看着漆黑一片的房屋,与瑜一问一答间,他的睡意消弭了许多。他想,不知道多久后白昼才能复又重来。
阿出的病果然应了顾丈人那句身弱体虚的诊断,自从医馆里回来,他的精神头时好时坏,虽然表现的并没有像上了年纪的人那样夸张,但也让人安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