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一样,大概是我的错觉。他离开时,连一声招呼都没有为向我开口。我目送他来去匆匆的背影,心中像是被千丝细缕的恐慌不安所霸占。我穿着粉色布拖,呆愣立在门口。看外面雪地中被碾压出的车痕,已经睡醒的小尘露被张妈抱下来,孩子挣着要喝奶水,我一手托着孩子一手举着奶瓶。
我幻想墨楼青跟我去民政局登记结婚证,邀请小鱼、安奇还有PSA乐队的一些老朋友,举办一个小型的结婚聚会。我们住在这栋硕大的房子里,衣食无忧,过着平常夫妻的生活。再看看怀中我们的小公主,我不敢想太多,我只希望岁月静好,我们扔执手相拥。我不希望我的爱情轰轰烈烈,如同龙卷风一样给心和身带来永不磨灭的记忆。只望我们能够细水长流,平淡甘甜,踏踏实实度过每一天。
可是他这两天对我,就像是一个玩具。忽冷忽热,仿佛说过情话,隔夜便表现的可有可无;表现的冷漠。
冷风呼啸而过,我打了个喷嚏,怀中的公主因冷空气影响哇哇大哭起来。和上门,我有发呆的坏习惯。
天空中残存几丝白云的碎片,我仰起头,只身一人走出这栋房子。因为墨楼青住院,我暂时辞去了编辑社的工作。闲下来的自己,忽然感到一丝微凉,这个家就像是空壳。倘若没有了我们的感情,跟空房有什么区别呢。
我六神无主的坐在门口的小台阶上,再不过一个月,大地回春,积雪融化。我想到时候牵着小格嘉抱着小尘露一起去欣赏公园的迎春花。
多想让这不明来路的风,乘着我的想法刮去他的公司。直到最后,他能理解我为什么郁郁寡欢。
“冉冉,喂!醒醒!”
我不知何时睡去,鼻子被冻的生疼,墨楼青带着黑色的手套不断摇晃我麻木的身体。艰难的睁开双眼,我发现自己竟是身处门外的鹅卵石小道上,睫毛都被冻上了一层霜。
他搂住我,颤抖着声音,“未冉冉你在做什么!怎么会睡到门口去!”
全身上下都被冻僵了,我挪动了一下发紫的嘴唇却说不成一句话:“我……只是……不知不觉……睡着了……而已……”
他打横抱起我,一脚踹开门。整个人一瞬间被暖气充足的屋子包裹,我蜷缩在他怀中,任由他把我抱上二楼。
他深呼吸,叹了口气,摸着我冰凉的玉脚说道:“为什么会在外面睡着,未冉冉。”
我摇摇头,眼神冷冽清醒:“你终于在乎我的感受了吗?”
“我什么时候不在乎过你,你竟想方设法这样惩罚我。你知道现在外面零下多少度吗,只穿单薄一身衣服就坐在门口一整个下午!”他抬起头望向我,缓缓道:“冉冉,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这样伤害自己来惩罚我,好吗?”
我仿佛面若止水,波澜不惊,不紧不慢盖上柔软的被子。
他一把掀开我的被子,居高临下看着我。那充满火星的眼眸中,对我诉说着他的心塞。
“假如你冻死怎么办,冉冉,你二十三岁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吗?”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二十岁。花一般的年级,就诞下了一个孩子。又在他追逐的脚步中,产下我们的女儿。本应该享受青春的洗礼,我却在如花似玉的年纪中做着家庭主妇,每天抱有不安的生活着。
一瞬间,我可怜起自己的初衷。
经常认为,只要跟他在一起维持一个家就是幸福。现在看来,有他在,心不在我身上,这样的家毫无意义。
他蹲到床头边,大手摸上附有冰霜的发丝,我抿嘴不想说话。
墨楼青温暖的大手强迫我看着他,“告诉我冉冉,是不是我最近让你感受到不安了?”
“你从未在乎过我的感受,也没有听过我的话。我说过仁修只是朋友,你至今还在斤斤计较。我让你注意身体,大病初愈的你先回公司。你背着我偷偷定了回英国的机票……”墨楼青,你让我心寒。
他正视我的目光,第一次我们之间有了无法解释的分支。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没想到反而成了反作用力。”他捏了捏鼻梁,强迫改变我的思维跟看法。
“那定英国的机票呢?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突然坐起来,整个身子像是要散架一半。我下意识疼的呲牙咧嘴,大概是冻到腰部的旧伤了。
他忙上前一步想要扶住我,我靠到床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墨楼青眼中像是失去了重心一样,飘渺不定的游离在我身上。每次他表现出无辜的模样,就好像所有的错都不是他的问题。反而让我这个该生气的变成了主使者。
“就连现在也是,已经十点半了,你才回家。回家也不看一眼我们的孩子,你眼中还有没有这个家?”我愈来愈掩饰不住自己的脾气。
他沉默寡言,末了,坚定的说道:“冉冉,我知道最近让你不安了。我是个商人,我必须顾全大局。我不能分身,公司需要我。再给我几天时间就好,只要公司稳定下来,我带你去旅游。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我吵着闹着,最后干脆捡起身边的枕头向他砸去,发泄这几天的不满和不安:“我一个人,独守在这座房子里。哪怕一天也好,你从没有一天的时间是只属于我的。今天晚上我能拥有你,明天晚上你身在何处?公司的沙发,还是玛丽梦雅的床!”
他站起来远离我,用不能理解的语气说道:“为什么忽然提到梦雅?”
我顿了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嘴中会说出那个女人的名字。
墨楼青背对我,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我见他双手在颤抖,不住的颤抖。似乎极力克制了自己内心的某种情绪,他这样,我的心被染上阵阵酸楚。
我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有史以来第一次我对他这么粗鲁,蛮不讲理。我平息自己的情绪,他突然冲上来搂住我,眼眶湿润。他的泪水滴答到我的衣襟中,搂紧我,说:“你骂我吧,骂我卑鄙也好,骂我负心汉也好。可是不许你伤害自己的身体,也求你相信我,我没有出轨。我是你的老公,你是我从今往后唯一的女人!”
“放开我,我想静一静。”我裹在身上一条毛毯,背对他说道:“不要试图说服我,我们都需要冷静。”
他想要拉住我的手停留在半空中,重重叹气。心乱如麻,我给他带上门,走进婴儿房。小格嘉在自己的小床上睡的正香,听到开门声,他迷迷糊糊:“妈妈?”
我走过去抱住他,将他抱起来选了一间客房。
他躺在我怀中,睡眼朦胧的问道:“妈妈,怎么了?”
我揉揉儿子的头,“今晚陪妈妈睡好不好?”
“好……”
天真的孩子,很开进入了梦乡。
宝宝,其实妈妈是个胆小鬼,一直担心你的爸爸会离开自己。妈妈从前是个弃旧迎新,喜新厌旧的人。自从怀上你之后,才明白什么是爱情。妈妈总是在感情之间左右为难,怀上你才懂得什么叫珍惜。妈妈从没有真的成熟过,总是自作聪明认为内心坚固且坚强,在生下你之后才懂得做好妻子同时要做好一个母亲是多么的困难。
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究竟适不适合我。
我好累,他就仿佛离我越来越远。我们之间找不到共同的话题,我站在客房的凉台上,见到隔壁的主卧房中开着灯。自窗户中飘出一丝丝碎烟,想必是他在抽烟。
他一定很苦恼,我的手抓住衣襟,揪心的疼。
我们从没有因为他的工作而起过争执,哪怕是假装要跟玛丽梦雅订婚。我也从一而终的信任他,虽然最后会因为小矛盾,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起争吵。但是每每化险为夷,我们的感情都可以得到升华。
从未像现在这样,比第三者还要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就好像我的整个家庭,都不如他的工作。从他眼中,我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个家的分量,我睁着干涩的眼睛,盯着钟表,时间一点点过去。
我把粉布拖放在床边,裸脚踩到柔软的地摊上。我推开门,看到他一个人靠在落地窗前睡着了,熟睡的他,纯净到如同皎月一样明亮刺眼。那一刻,我忽然很想念他的吻。他霸道的吻,肆无忌惮的吻,温柔长流的吻……可是,前三个小时,我还惹他生气。他的胡渣都已经冒出头,一定很累了,在公司操劳,回家还要经受我的折磨。
楼青,我对你来说,已经变成一种累赘了吧。
真的很舍不得,舍不得跟他争吵。诸多先前的情绪,全部变成了心疼。
我想学着他,他经常偷偷抱起熟睡的我,把我如视珍宝一般放到松软的大床上好让我睡的更舒坦一些。
可我哪抱得动他,体格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我试图搬动了一下,无济于事。
他稍微动了动,暮然睁开双眼,见到我那样紧紧贴着自己。会心一笑,露出了好看的小虎牙。那甜甜的酒窝,令我负面情绪一瞬间一扫而空。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他恳求着,手捏住我的衣袖,来回摇晃。
“我以为你去书房了。”我坐到他对面的床边,他窝在卧室的沙发中,在我对面,笑的天真烂漫。
“我能去哪儿?这是我们的家,我们的房间。”
他着重说出我们两个字,令我内心涌过阵阵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