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韩子高巧妙地借助着沈妙容的力量为陈霸先这边的出兵建康城铺平了道路,陈霸先的军队从京口到建康的路途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障碍,大部分的关隘都还以为陈霸先是江旰请来的援军呢,毕竟江旰这个人在前往京口的时候是多么的讲排场,多么地招摇过市,大家都是见到的,所以陈霸先带兵过来不仅没有人抵抗,反而各关隘的守将都扫榻相迎接。陈霸先正为一路过来能够如此顺利沾沾自喜呢,候安都等人的水军与陈霸先会合后,陈霸先面露骄色地对候安都说起了这些
“成师啊,没想到建康城的防卫松弛到这种地步,我看这次说不定能够兵不血刃就解决这件事呢。”
“主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主帅虽然顺利过了不少关隘,但是下平关是城南最大的关口,若是这里过不去,就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啊。”候安都说出了自己的担心,确实,下平关扼守建康城南大门,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若真的在下平关这里真的打起来,且不说会耽误陈霸先的进程,他想要不动声色的兵临城下的设想就会彻底落空,毕竟一旦下平关打了起来,建康城必定能够快速反应,如果真的一对一的打,陈霸先和王僧辩的军队谁赢谁输还真的不一定呢。
“下平关的守将是谁啊?”陈霸先听了候安都的话,立刻警觉起来。
“下平关武备将军本来是杭希载,但是这个人耽于逸乐,又不怎么喜欢整肃军务,便将下平关全权交托给了他的副将韩遂昌,韩遂昌这个人为人谨慎机敏,他曾在侯景之乱时保境一方,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有他在下平关可能并没有那么容易过得去。”
“那就看这个叫韩遂昌的,肯不肯卖给我这个当朝司空面子了。”
“在没有想好对策之前,我劝主帅千万不可贸然前往下平关试探。”
“你这话是为何啊?”
“既然那韩遂昌是极其缜密的人,他若是有所警觉,不但不会放将军过关,更有可能立刻向建康城禀报,一旦消息传到了王僧辩的耳朵里,让他有了防备,那主帅想要奇袭王僧辩的计策可就要落空了。”
“恩,成师你担心的确实是个问题,若那韩遂昌真的向王僧辩奏报,王僧辩的军队动起来,再号令外围的各关兵马齐出,倒真的可能给我造成个里外夹击的形势来,那个时候事情就不好办了。”
“不错,所以咱们要把事情想得周全些,主帅容属下回去想想,现下里兵马刚刚汇合,正好先做修整。”候安都一时间也没有良策破敌,便只能让陈霸先先不要轻举妄动,但是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是建议了陈霸先将军队收缩,如果王僧辩瞧出了什么异样,他的军队也能快速反应用于迎战不至于败得太彻底。
候安都这里正为如何解决目下的困境犯愁着,在自己的军帐内来回踱步,心中正烦闷,却听到帐篷外有紧促的脚步声传来,毕竟和陈霸先一起商讨讨伐王僧辩的计划极其隐蔽,所以候安都自然也是全身心绷紧了一根弦的,自然警觉了起来,拔出佩剑撩开营帐门帘探看,等他向营帐外看的时候却发现营帐外什么都没有,这倒真的是奇了怪了,候安都正纳闷着呢,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侯将军有礼了。”候安都听了之后满头大汗流了下来,定睛一看竟然是高廉,虽然安心了些,但是想想还是后怕,这若但凡换成个旁的人,若真是刺客,此刻恐怕候安都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没想到我军中的防备也这样涣散,高副将一人至此,我十几个哨岗,竟然没有一人发现。”候安都叹气的说着。
“大人说笑了,倒不是您的人不够尽心,只是高某出身江湖,本来做的就是批亢捣虚的事情,您的岗哨发现不了也很正常。”高廉听了候安都的话,大不以为然的回应了一句,本来嘛,正规军队和江湖人士对阵本来就处于弱势,更何况对方是最擅长潜行隐踪的暗影会宗主呢。
“高副将此来是为了何事啊?”
“在下受韩先生所托,正为了将军所虑之事而来。”
“怎么韩师弟未出京口便已经知道了下平关之事了吗?”
“不错,韩先生素来对江左各处驻军形势了然于心,一个小小的下平关自然不在话下,韩先生知道将军与陈霸先将军踌躇不前肯定是因为在下平关受阻,便派遣我来提醒将军,下平关之地不可强取,只能智得。”
“哦?韩师弟这个智取是怎么个智取法啊?”
“韩先生说,再坚固的关隘也防不住从内部的瓦解,自古以来胜二人易胜一人难,将军只需挑起杭守备与韩遂昌之间的矛盾,问题自然可以迎刃而解了。”
“妙,妙,这个韩师弟果然是了不得的人物,看来他对江左的情况了如执掌,简直就像整个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深谋远虑,看来是我大梁朝廷有幸啊,看来大梁中兴是有了股肱之臣了呢。”
候安都也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韩子高派了高廉过来,只稍微点拨了一下,候安都便心领神会了韩子高的意思。送走了高廉,候安都立刻叫来了下人来,面授了一些机宜。
这日下午,候安都派进关的人,就早早的到了守备杭希载的府上,毕竟些许几个人带些银钱入关还是很容易的,这人置办了一大堆的礼物前往杭希载的府门口等着拜访他,那杭希载的门子本来就是极势力的人,眼见得来人备的礼物之多,便点派人去里间通报,自己只在门口与候安都派来的人商谈着。
“哎,你们是那个府上的啊?这样阔绰。”
“我们是陈司空大人府上的,今日特来拜会下平关守备杭大人,这不嘛,王僧辩大人派了江旰大人到京口请我们大人带兵入建康城,到了下平关人困马乏的,想要在下平关补给些粮草,可是这朝廷的惯例外域驻军不可滋扰地方,我们大人没法子,将士们也不能没饭吃啊,所以就准备些梯己的财帛,来向守备大人求救了。”候安都派来的人一脸的无奈和惆怅向那门子说起了候安都安排好的话。
“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不就是给军队些补给吗?这我们大人就能决定,朝廷的惯例是惯例,总也有些例外不是嘛。你放心,你们大人都这样有诚意了,我们大人不会不给你们面子的,放心吧哈。”那门子一个劲儿的安慰着候安都派来的人。
“那可真是有劳小哥儿了。”
“嗨你这不是客气了吗?咱们也不是为了自己个儿的事,都是为了大梁的朝廷不是嘛。”那门子倒是想得开,也知道给自己找个公忠体国的名号。
“大人让来人进去呢。”那门子派去通报的人回来对门子回禀,那门子立刻引了候安都派去的人进府里去详谈了。
跟在那拜访的人身后的眼见门子带着为首的人进去了,便匆忙赶出城去,知会了候安都,候安都便带了轻骑兵十人来到下平关关防拜谒,按照品阶来说候安都远在韩遂昌之上,虽然是有求于人,但是候安都也不会自失身份的去见一个低阶军官,不然反而会让韩遂昌有所怀疑了。那韩遂昌自然收拾了形容便出关防的大门来迎接候安都。
“不知成师将军虎贲驾临,有失远迎。”韩遂昌虽然刻板,但是到底也是察举的官吏,自然也是懂得些礼数的。
“不敢,在下此来是向韩将军求助的,京口驻军接到王僧辩大人的调令前往建康,行至此间米粮皆缺,特请向贵关内补充些补给。”候安都审慎地说着。
“哦?贵部也不是第一次行军了,怎么会对粮草之事还不能备齐周全啊?”要不说韩遂昌是个谨慎周密的人,他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信了候安都的话,俗话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更何况他一个带兵出身的将军,自然知道粮草对军队的重要性,要说陈霸先的军队那可是能打大仗的军队,怎么可能会没筹措齐粮草就随便动呢?
“哦,王僧辩王大人的调度来的紧急,北齐的军队说话就到建康城,我们将军也不敢耽误了大事,所以出来的匆忙了些个。”候安都极力地找补着。
“既然是这样,那请将军出示王僧辩大人的调令或者五兵部发出的明堂邸报吧,在下看过调令,立刻开关请大人的兵马入城款待。”韩遂昌也知道陈霸先的名号,所以对候安都还是非常有礼的,只是索要了王僧辩的调令。
“哎呀,这个军情紧急,又恐泄露军机,所以王僧辩大人派了江旰大人前往京口秘传调令,并无手令啊。”候安都摆出一副很是头疼的样子。
“既如此,那就请江旰大人前来,末将与他交换了军情,也可放大人的兵马入城。”
“江旰大人已经从京口去了吴兴,征调吴兴太守杜龛北上勤王,此刻也没有办法前来啊。”候安都一副为难的样子,毕竟他自己心里也知道,韩遂昌说的这些他一个也拿不出来。
“这样子可就难办了。”那韩遂昌自然也面露了些难色。
“这城池关隘为大梁的军队补给不也是常有的事情吗?昔日王僧辩大人驻守姑孰时不也曾向焊炬关征求补给吗?”候安都开始责难起来。
“大人也知道,朝廷有成法在,外放驻军无五兵部或者中书的调令一律不得入京,若是边塞的寻常关隘,补给自己的军队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谁也不能说什么不字,可是江陵陷落之后,这建康城已然是国都皇城,下平关虽是关隘却也是京城南关,自然也不得不按照朝廷的章法办事啊。”
“哎呀,韩大人,你真是好大的官威啊,你不把我候安都放在眼里也就算了,难道你也打算不给我们陈兴国将军面子吗?”这会子应该看出来候安都是没有底气的了,毕竟但凡有道理的时候是不会用什么地位官职之类的来压别人的吧。
“大人这话就严重了,属下素来敬仰陈兴国将军,他老人家公忠体国,最是按守朝廷法度的,如今在下只是按照朝廷的法理办事,全然没有无视候安都将军的意思,更何况,在下与陈将军、侯将军并无职属,在下做的是朝廷的官,并不是陈将军的家臣,一切行事奉的法度和君令,自然不会看谁,不看谁的面子啊。”韩遂昌是遇强则强的人,你若无理了,他便不会再太给你面子,这话说得倒也没什么不对。
候安都恼怒地正要拂袖而去,只听到外面来人喊了一句“好大的口气,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是下平关守备了啊。”候安都再回头看时,却看到来人正是下平关守备杭希载。
原来,候安都先派人去杭希载那疏通,等事情谈妥了,礼送成了,才领着人到韩遂昌这里来,那边杭希载刚收了礼,这边候安都的人就去告知说事情办不成了,下平关守备不让进城,这一巴掌算是稳准地打在了杭希载的脸上,这多没面子啊,你想想杭希载能过得去吗?自然气愤不已的到下平关关防那里看个究竟了啊。
“杭大人,您怎么来了?” 韩遂昌是杭希载的手下,自然对他毕恭毕敬的,眼见得杭希载到了,自然要出来迎迓了。
“怎么?你巴不得我来不了是吧,我看我要是再不来,过两天这下平关守备是不是不姓杭要改姓韩了啊?”杭希载看样子是气愤到了极点,已经丝毫不给韩遂昌面子。
“属下不敢。”
“我来问你,你刚才说你不是陈兴国将军的属下,那你还是不是我的属下啊?”杭希载的话也越来也越横起来。
“大人说的哪里话,您是属下的正经上官。”
“那我的话,你听不听啊?”
“属下自然要听。”
“那好,那就整肃一下,准备迎接陈霸先将军的兵马入城吧。”
“可是,杭大人,他们并没有……”
“人家说的很清楚了,王大人派的是江旰大人当面下的调令,江旰大人从这里去京口的时候,你也是送过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再说了你担心什么啊,陈霸先大人和王僧辩大人那可是姻亲之家,轮得着你在中间挑拨吗?”杭希载倒是对着为官之中的不正之风颇有些门道。
“只是大人朝廷的章法……”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朝廷的章法吧,朝廷的章法是关防之事,由关防守备全权,没听说过要征求副将的意思的吧,如今我事在权宜,不需你多言。”杭希载见韩遂昌仍然不知进退,便又横插出一句来。
“如此,那属下就先退下了……”韩遂昌眼见得自己争不过杭希载,便躬身要退出去,候安都自然看出了韩遂昌不可能轻易的就放弃争辩,若他真的出去了,难保不会向建康通风报信。
“等一下,韩将军这不会是想要去向上官打杭大人的报告吧,这可不是君子的做派啊。”候安都冷言地说了一句。
不过候安都的话确实提醒了杭希载,若是这样放韩遂昌去了,还真的有可能会有揭发自己受贿的事情。
“来人啊,请韩大人到内厢房里休息,要日夜照顾妥帖。”杭希载召集了自己的亲信,这是要将韩遂昌软禁了。
“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啊?”韩遂昌不解地说着。
“遂昌老弟啊,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不懂朝局,若你真的一时糊涂说了错话,办了错事,写了什么不该写的,你也知道以下犯上是大罪,朝廷自然不会轻易饶过你,倒可惜了你这带兵打仗的本事了,我也是为了咱们大梁多留几个能打仗的将军,更是为了咱们的袍泽之情啊。”杭希载深情的说了几句,便让手下将韩遂昌带了下去。
“候大人,麻烦您通知陈司空,我随时恭候他的兵马入城,下平关虽小,但是补给一军的粮草还是绰绰有余的。”杭希载满脸的欢欣对候安都说着,此刻杭希载心里想的是自己与陈霸先攀上了关系,也计等于是和王僧辩攀上了关系,以后的仕途自然是顺风顺水,他哪里会想到也许正是他今天的举动,就活活断送了王僧辩父子的两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