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洞。
款款寒风吹舞着她的紫袂,飘逸的秀发亦随风而动,依稀可见她错综复杂的眸子。锁梦于这三日内已经处理好古洞中的一切,又想着钰儿和纯鱼如此投机,便拜托墨梓蠡让纯鱼好好照看钰儿,也算了了自己一桩心事。这日,她静静的坐在水潭的藤椅上等待梓的到来,炯炯有神的目光直射黑暗的另一方,遐想万千,而钰儿,倚着石壁潸然泪落,却依旧没有靠近,对于钰儿来说,或许没有比能让锁梦开心更重要的事情了吧!又怎会因为自己的舍不得再平添她的烦恼呢?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坐在藤椅上的背影,聒噪的她出奇的安静。
没过多久,小蛙呱呱两声,是墨梓蠡的到来。微风拂跃,锁梦从寒潭飞下,钰儿紧紧的拽住锁梦的双手,极力掩饰自己的不舍,依旧顽皮笑咧咧的:“姐姐,你要保重,外面有啥新鲜东西,要记得带回来让钰儿见识见识,你不用担心钰儿的,钰儿懂兽语,有那么多玩伴不会孤单的,只是姐姐找到嫩寒姐姐后要早日回来才好。”
锁梦轻抚她的发梢,对钰儿的善解人意很是感激:“好好的。”依旧只有这平淡的却载满万千语言的话句,便和梓出了古洞,因为她怕哪怕多待一秒都会让她做不了这个决定。山峰上,那轮美轮美奂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好长,可锁梦依旧不舍得回头看一眼已经消失在视线的古洞,辗转言语,问到:“墨梓蠡,若幽锁梦回不来,可能帮我照顾钰儿一生一世?”
梓从未见一个女子如此无奈却郑重的托付,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苦笑一下:“是要我答应你?你那么信任我墨梓蠡,几生有幸,可……”梓哽咽不语,不敢告知锁梦自己猜测的一切。
锁梦转过头来看着墨梓蠡,又哪知他的决定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那一抹犹豫被笃定着,是的,了解之前,谁也不知道谁的世界,可那毕竟是无依无靠的幽锁梦唯一的希望呀!或许从他救下锁梦的那一刻起,不想连累,但确是全部的信赖吧!她静默的等待着。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梓摸了摸锁梦的头,笑了笑:“放心,我墨梓蠡会平安带你回来的,也会好好照顾你们姐妹的。”
锁梦知道如果真如墨梓蠡所说,该是上天对她多大的眷顾,可那样的希望太过于渺小,自己苦练噬仙阵,更是时日不久,若寻不得嫩寒,自己已经做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定,想要辩驳,却被梓的动作安慰,何时?所有的苦痛不需要自己一个人来承受?
见锁梦纠结不安的杵着,梓打破她的思绪:“快走吧!再晚,就走不成了。”
两人的影子就这样被夕阳拖着,如此孤寂,却不知墨梓蠡得承受多大的后果。
“你疯了?墨梓蠡,你自己出山已不是小事,何况还带着小虎婆,不怕老虎婆吃了你啊!”纯鱼焦急气愤的话语。
墨梓蠡摇头,坐在椅子上,一杯酒下肚:“我何尝不知,可我从未有过这样一种感觉,那种一见到她就仿佛背了全世界的压抑,那日我放任她扬长而去,才会让今日的她更让人后怕,我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但是我不忍心她为她所经历的事情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她相信我,我又怎可拒她?”
纯鱼焦头烂额,走来走去,不知所措,走到梓面前:“梓兄,可这实在太冒险了,我不能让你这样做。”
梓起身,将手搭在纯鱼肩上:“鱼兄,你既能不顾生死为钰儿挡剑,我这样大不了也是一死,有何惋惜?今日来找你,并不是让你阻止我,只是锁梦让我拜托你,照顾好钰儿。”
纯鱼深知梓去意已决,不好多说什么,也将手搭在他肩上:“放心去吧!我虽不务正业,可钰儿孤苦无亲,性格更是不同于其他女子,我会照顾好她的。”
墨梓蠡点头,叫了声好兄弟,说罢,向外走去,被纯鱼叫住:“梓兄,万事小心。”梓嘴角留一抹微笑,头也不回的向前。
一望无垠的大海,一叶扁舟,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渔翁。碧海蓝天,水天一色,夕阳将整个海面染成了金色,偶跃两只鸥鹭,从未认真感受天地间美妙的她看着这一切,顿时压抑的心胸变得开阔。
梓朝她一笑:“上船吧!过了这片海,着陆后便离汴梁不远了。”
锁梦点头,这才回望墨云山,恋恋不舍:钰儿,好好的。
两人上了船,锁梦的目光立马转向摇桨的渔翁,只见他佝偻着身躯,斗笠低的只见他微微上扬的嘴唇,双手皲裂,却透露着强有力的气势,想要走近他却被梓阻止,示意她不要多看这渔翁,锁梦迷惑,也不好多有举动,便向船内走去。
“他是何人?”锁梦问道。
梓微微一笑:“是翁叔,我好不容易求他方带我们出去的。”见锁梦依旧迷惑,又解释道:“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真正面目,故此打扮,没事的。”
锁梦哦了一声,许久,吞吞吐吐的问道:“墨梓蠡,我让你很为难吧!”
梓诧异锁梦的关心,有些不知所措:“没事,既离之,则安之,不要想这么多。”
锁梦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梓关切的话语:“路途尚远,好好休息一下。”
锁梦嗯了一声,坐在船口,直射那一望无垠的水平面,谁知,前方等待着锁梦的又是什么呢?只是有些人从一出生开始她就得不断的奔跑,不敢回头,那么多沉甸甸的目光,多有鼓励,总会有失望的一双,不忍心彷徨,哪怕因此再也回不了头。
墨云山,古洞。
钰儿一个人无聊的和小动物说话,脸颊泪痕未干,此时纯鱼的出现让钰儿惊喜不已,忙喊着纯鱼哥哥,迎了上去。
纯鱼也十分欣喜:“无聊吧?走,纯鱼哥哥带你去酒坊酿酒去。”
于是,纯鱼每天早上都来接钰儿去酒坊,教她酿酒,带她栽花,教她不知道的事情,晚上便送她回古洞,闲情雅致之刻,钰儿会学着动物的叫声,偶尔把纯鱼吓得不知所措,无拘无束的他竟害怕老鼠,钰儿更是长期拿此事压榨,两人就这样变得趣味相投,乐此不彼。
海上的日子结束了,天色渐晚,梓谢过渔翁,便带锁梦下了船,夕阳在森林里洒下一片余晖,点点斑驳。虽然墨云山也有幽森的林子,但毕竟出了墨云山,人生地不熟,梓担心锁梦害怕,体贴道:“不然,我们去前面看看有没有房屋,今晚歇息片刻,明早赶路?”
锁梦点头,并不言语,只是距离的接近让她更加沉重。
天黑的很快,而也凑巧,朦胧的月光下,点点光明显现,定睛一看,是一幢小茅屋,梓眉开眼笑:“锁梦,你看。”
锁梦只是脸色煞白,应和了一下梓,跟他来到茅屋前,见有火光亮着,梓毕恭毕敬:“茅屋之内可有人在?”
问罢又朝锁梦看了一眼,只听到一个雄浑的声音问是谁。
梓兴高采烈,忙道:“先生好,只因我兄妹二人在此迷路,天色已晚,想借贵舍歇息片刻,不知先生是否方便?”
正待屋主回答之刻,屋主已打开了草门,见梓和锁梦在外面呆着,便道:“进来吧!”他二人跟着屋主进来,见茅屋内摆设简朴,只有地上一些野味,便明白几分。
只听屋主说道:“你兄妹二人若不嫌弃,就在此处住一晚吧!”
梓感谢万分,双手作揖:“哪里哪里?多谢大哥收留。”
屋主给锁梦和梓倒了一杯茶,十分淳朴:“天气渐暖,我便于这深山中打一些野味,换些银子,添补家用。”又看了这破烂的茅屋,道:“这屋本就是给猎人歇脚的,你们不要拘束。”
梓分外感谢,只是锁梦依旧冷漠,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不说一句话。
“你们这是从哪来?要去哪?深山野岭的,带着妹妹,可得注意安全。”猎人关怀的话语。
梓不好透露墨幽宫的地址,遂笑笑:“多谢大哥挂念,我兄妹本来汴梁寻亲,谁知天色已晚,便在这深山迷了路,看到此处有微光,便来投住。”
猎人一听,哦了一声。
梓看满地野味,笑道:“小弟小村小舍的不知人情世故,早想来汴梁一睹国泰民安的繁荣景态了,今日初见大哥,便受此恩情,自是不胜感激。”
猎人听此,不禁摇头,叹了一口气。
梓纳闷,问其缘故。
只听猎人说道:“二位有所不知啊!陈桥兵变,宋太祖兢兢业业,为国为民,本想国泰民安,谁知好景不长啊!现如今哪有什么太平盛世?”
梓更是纳闷:“大哥何出此言?”
那猎人起身,开门朝外面看了看,关好门,凑到梓面前:“我这里说了,小弟可只放在心上,小心为事就好。”
梓望了一眼锁梦,担心她的安危,朝猎人点头:“大哥放心,小弟于外只字不提。”
只听猎人说道:“烛光斧影啊!宋太祖做了十年皇帝,被弟弟赵光义杀害。”
梓诧异不已,锁梦听到斧字,往日情形就如同发生在昨日一般,难免激动:“烛光斧影?”
只见猎人点头:“说是当今皇上宋太宗之祸,却与当今宰相脱不了干系,宋太祖乃是被宰相劈死。”
听到劈死二字,锁梦则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噩梦,痛苦不安,只听得猎人说道:“宰相功高盖主,宋太祖便撤了他的宰相之位,谁知他和宋太宗谋害了宋太祖啊!”
锁梦只恨得牙痒痒,手抱拳发出声响,梓感觉到一股很强的杀气,想必锁梦也是为此事而来,不禁又添了一份不安,却听得锁梦问道当今宰相姓甚名谁?当赵普二字从猎人口中说出之刻,锁梦又立马变得安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沉淀下来了一般,可尽管如此,此刻锁梦的平静却更加让梓心忧。她的静静的看着窗外,心中默默念到:赵普,我幽锁梦定将你食肉寝皮,敲骨吸髓,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眼泪从明亮的眸子中滑落,打湿脸颊,梓靠近她,无比心疼,却无能为力:锁梦,到底为何?此刻的你让我如此害怕,该怎么懂你?让我妄而为之。
三人躺在窄小的茅屋内睡着,猎人发出鼾声,而锁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向那窗缝透过的月光,藏尽了无限的往事。梓躺在中间,感觉到锁梦的呼吸那么急促,一个翻身即可,可始终他的心痛着,默默的忧虑着,面对锁梦的异样始终不敢逾越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