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冷漓子让锁梦白天于瀑布中抓鱼,并不只是为了救那些逆流而上的青鱼,瀑布水势湍急,锁梦在跃入其中时,得有很强的忍力,逆着水势而上,在水流中除了光滑的峭壁,便是冲力极大的水流,这能帮助锁梦练好她的轻功,让她充分的施展影幻术,再则让她于寒冷中却是极有利的控制冥悲神剑,只是锁梦本阴寒之体,这等磨练于其身体十分有害,幸而紫姮让她从小适应这种环境,有了这方面的抗体,才不至于让她经常生病。日复一日,瀑布依然湍急,那一湾寒潭里的青鱼嬉戏如旧,莲花正艳,时不时传来蛙兄的鸣叫,一眨眼,七载已过,现在的锁梦已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她在瀑布中帮助那些青鱼,奇怪的是她竟半点不湿,洁白的装束让她格外清秀,眉宇间却仍清晰的看见她的冷漠,浓密的眉毛越发显得她凶狠,可怜人的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藏着什么,好似神秘。她将手中之鱼放入寒潭,望着它们在荷叶下游来游去,仿佛迫不及待的熟透这环境,锁梦白皙的脖子向前伸长,去嗅那漂浮在仙雾缭绕的寒潭中的睡莲,怡人的表情,孰知这个二八年华的女孩,他日可有这般歆享,只知道:
荼蘼柳堤,凌霄花弄,紫陌径幽,念洒蓁叶暖春过。水浸舟倚,穗帷瑶席,陷身幽冥,梦落荆棘。血染皑雪,血海深仇,滴滴入魂梦。坠深崖,陷棋局。多舛可歌,魂落过客。
烟冷。茕画楼阁,踽踽难弄,川谷幽空,席箬卸痛,真情相送。奈何、博爱当属轻薄,禅心不付秦楼。怎啻幽冥?双剑合并,梓梦空风流。承宿命,烙大道,醉绛阁。
正在锁梦陶醉之际,蛙兄已经跳到锁梦身边,朝她呱呱的叫,似在恭喜她成功的出没瀑布,衣襟不湿。锁梦摘了一朵荷花戴在自己头上,又采一片荷叶盖在蛙兄头上,很是欣喜:“蛙兄,我练成了师伯教的影幻术的最高层,随我一起告诉师伯吧!”说罢起身,向前走去,蛙兄一跳一跳跟在锁梦后边。途中,见冷凝倚着浮雕发呆,表情很是担忧的样子,锁梦忙上去叫了声师叔。
冷凝看见锁梦,越发显得慌张,背过去不看她,锁梦纳闷,走到她面前:“师叔,锁梦练成影幻术,师叔不高兴么?”
冷凝摸了摸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锁梦的头,摇头道:“傻丫头,怎么会不高兴呢?你天赋极高,学会别人几十年都学不会的影幻术,师叔怎会不高兴呢?”
锁梦低着头,想了想,又抬头问她:“那师叔担心什么么?锁梦能否分担些?”
冷凝又立马变了脸色,抬头望着天,忧愁无比:一眨眼,一眨眼七年就过了,她也会来的吧!想罢牵着锁梦的手,勉强的笑道:“能有什么事?快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师兄吧!”
锁梦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冷凝,直到冷凝点头,才走向前去。望着锁梦渐渐消失的背影,泪留在冷凝的脸颊,手扶浮雕:“师兄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静寂的冰地只留下几声蛙兄的鸣叫和冷凝不安的叹息。
浮光倒影,水天一色,枝疏斜横。冷漓子于这水潭摆箫而弄,依旧是他那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折射出恐惧与凄凉。这曲子婉转,却夹杂着不安,锁梦远远的站在他身后,不敢前行,头上新采摘的莲花滴下水滴,渗进锁梦的发梢,花瓣亦是摇摇欲坠,清风拂跃,那花瓣顺着风飘飞到冷漓子面前,落到了水面上,音停韵止,一道道浅浅的涟漪却残留余音,更加的凄凉。轻功一跃,回到了岸上,看到锁梦呆若木鸡的站着,将箫扔给她,道:“你也上湖面奏一曲如何?”
锁梦接过了箫,怯怯的望着冷漓子,虽然这不成问题,但是冷漓子的冷漠让她无从开口。走到岸面,荡漾的湖水湿了她的裙袂,回头看了冷漓子一眼,轻轻一跃,蜻蜓点水般泛起处处波纹,好不美丽,择一处宁静的水面停下,将玉箫放入嘴下,吹奏起来,而湖面不似冷漓子在上面那般平静,而是流淌着,显示出锁梦内心的不安。冷漓子见状,皱眉,用水给她传声:静者动也,动者静也,心存余悸,是为动也,亦为静也,动静皆虚,心安实也。
听罢,锁梦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心不再被杂念占据,存在的只有潺湲的水声和美妙的箫音,盏茶时段,水面如镜,倒映出锁梦婀娜曼妙的身姿。再过一段时间,水面已如完全被锁梦控制一般,随着锁梦吹奏的曲子的急缓而急缓,平静而平静,而锁梦的脸上也露出心仪的微笑。
棋居。
看着到处摆满的棋局,问向锁梦:“会盖棋三十二法么?”
锁梦点头:“二姨母曾教过些,可锁梦愚钝,悟不出什么来。”
冷漓子摸着棋局上的棋子,冷笑一下。
锁梦不解,怯怯的看着冷漓子,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只听到冷漓子平淡的语气:“这是我毕生心血,而你要学它,就得做一粒棋子。”
锁梦迷惘的眼神:“师伯此话何意?”
冷漓子向前走了几步,从竹盒里拿出一粒棋子,举起:“和它一样,任我决定它的位置,你敢么?”冷漓子于心不忍,以为这样能够吓退锁梦,谁知锁梦斩钉截铁的说敢。
冷漓子愤怒,怒气冲冲:“你长大了,要拿命赌吗?”
锁梦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难怪来时冷凝的表情怪异,可就这么半途而废?锁梦想着紫幽宫灭门的那一天,如此责任怎能半途而废?泪水在眼眶打转,却不落下,双膝跪地:“师伯,锁梦谢师伯担忧,既然是一条不归路,又怎能简单的一笑而过,古人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请师伯相信锁梦,定深孚所望。”
冷漓子扶她起来,摇头:“何必将所有责任强加己身,你大姨母,我,还有你的其他师叔都奈何不了的事,你又何必强求?”
锁梦诧异冷漓子所言之事,却仍然意志坚定:“不是的,师伯。锁梦虽不知你们的渊源,却始终相信有些东西一旦系上了,是无法逃脱的,锁梦不想每晚见到那些无辜的生命向我求救,而我却无可奈何。”
冷漓子苦笑:“终是我太怯弱,竟连你幽锁梦也比不上。”
锁梦摇头,像看穿了冷漓子心事一般:“若师伯怯弱,何必隐居此处深研这盖棋三十二法呢?师伯只不过在默默地帮助她们而已。”
冷漓子想到二八年华的锁梦看事竟如此透彻,甚是钦佩,却也因此怜惜,背着她,负手而立:“今日休息片刻,明天便只身入这棋局吧!”
锁梦道了一声是,离开这棋居。
是冷漓子苍老的眼泪罢,也是他终究在逃避的心声。
冷幽宫的夜很宁静,不知是十六年来锁梦从未好好停息过,还是从未注意过,只感觉今晚的月色甚美,美的让人停下手中的一切去观赏它,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锁梦不禁悲戚,自己还未找到嫩寒,过了今天而自己也将生死未卜,不知不觉的想起了屋顶上和嫩寒的对话,苦笑道:“可如今我若输在这棋局里,嫩寒还能见着我么?”想罢立即转念,立马站起,激动无比:“不,幽锁梦,你输不起,也不能输,更不会输。”
冷凝无意听到了这些话,很是不忍,抽泣一下,走向锁梦。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冷凝,迎了上去,叫了一声师叔。
冷凝勉强的笑道:“深秋更深露重,怎么一个人在外边?”
锁梦抬头指了指月亮:“被这冰轮吸引了。”
冷凝顺着她的手指向上看,想必锁梦是铁了心要进棋局,而又怕见不着嫩寒,故在此思忖,无奈之余,讪讪的问道:“决定了?”
锁梦见冷凝如此担忧,握住她的手,让她放心:“师叔不用担心,等锁梦练成师伯所教之术,自会平安回来的。”
冷凝对锁梦的懂事很是欣慰,良久,问道:“你虽在冷幽宫呆了几载,对这冷幽宫也不是熟悉,今晚乘着月色甚好,可有想去的地方?”
锁梦想了想,点头。
两人在这月色下来到冷幽宫最高的地方,寒风瑟瑟,发出啸声,将锁梦的青丝拂向后边,衣裳紧贴着锁梦蜷缩的身躯,她就这样望着一望无际的陡崖,在冷凝的怀中浅浅的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