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晨曦的来临,彩霞流淌着美丽,在将近日出的早晨,荡漾出一首希冀,被默默流淌血泪的昨天已变成回忆。尔今,守候的阳光,洗涤了稚嫩与软弱,打碎一面只懂得用眼泪解决问题的心墙,越过彷徨,穿进希望。
几明山净,突兀的小冰峰如此宽敞明亮,结晶的山峦,折射出七彩斑斓。锁梦一身洁白的装束,小小的身段却如此蛮干,发髻高竖,浓密剑眉下一双浮肿的眼睛,面如白梨,唇似粉桃,项上的娆字玉散出浅紫色的光芒,冰面如镜,倒映着锁梦挺直的影子,抬头看着八尺身高负手而立的冷漓子。
冷凝的声音打破这肃静:“师兄,锁梦来了。”
宽敞的冰面只剩冷漓子和锁梦二人,他的目光直射山的那一方,伫立良久,并不言语,款款习风中摇曳他的发丝,米白色的袍子亦随风摆动着,那个背影好似惆怅,透露着恐惧和不安。
锁梦怯怯的仰视着,是他的气场让她害怕。
凄凉的箫声绕耳,是紫姮耳提面命的教导:“于己,慎独,于世,博爱。你肩负的是紫幽宫的使命,哪怕全世界因此负你,你也不能弃它。”紫姮的呼吸急促,不忍心锁梦承受这一切:“这是使命,也是你幽锁梦的宿命,此后,免不了荆棘险阻,甚至付出你的全部。“
甚至付出你的全部八个大字在锁梦耳边重复着,冷漓子的箫声萧瑟,紫姮的话就这般徘徊在耳边,弱小的她又拿什么来承受?心中暗自鼓励:幽锁梦,择路种花招蝶影,如梅斯馥兰斯馨,哪怕还没有选择就已经注定你要走的路,哪怕你再也没有机会自己选路……
冷漓子异常的平静,伫立良久的他终于出声:“梦儿,你恨你的大姨母么?”
“恨?”锁梦很是疑惑,裙袂抖动,走到冷漓子跟前:“因为大姨母为锁梦选了这样一条路么?”
冷漓子蹲身抬头,将手搭在锁梦肩上,怜惜的看了她一眼:“可曾怨她?”
锁梦着眼于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想到棋局里的事,问道:“师伯能否告诉锁梦,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选择?”
冷漓子冷笑一番,无奈之至,毫不留情斩钉截铁的告诉锁梦那是一条不归路。
锁梦从未见冷漓子因这般无可奈何而自责,何曾见紫姮有这等难过,心中不免透过丝丝温暖,朝他笑了笑:“自锁梦有意识来,便一直处于这样的窘迫,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大姨母不顾一切的这般逼迫与我,直到下满雪的那天晚上,锁梦似乎明白了什么。有时候,说人择路只不过多增一个借口罢,如何如何,只为走那一条路。有时候,路也是择人的,并不是每一条路都会毫无条件的让你走,既然这条不归路选择了锁梦,锁梦还有托辞去拒绝么?”锁梦将自己的毫无选择说的如此坦然,而实质说起了路择人又是另一见解。
小小年纪却如此豁达,不由得让冷漓子心生钦佩,朝她点头:“不论如何?你须体谅她。”说罢起身让锁梦跟着自己前去。
那是一个寒潭,里面的水冒着热气,漂浮着几朵开的正艳的莲花,一泻瀑布临空而下,打在这寒潭里,越发清澈。忽隐忽现的绿色影子在瀑布之间穿梭,定睛一看,是蛙兄轻跳在这湍急的水势,忽见它嘴里含着一条青鱼,朝冷漓子跳来,松了青鱼,让它在寒潭中自由的游动,瞪大的眼睛里面清晰可见锁梦的童真。
锁梦用手小心翼翼的触碰蛙兄,蛙兄呱呱两声,面容严肃的锁梦竟然笑了。
冷漓子望着顺流而下的瀑布,告诉锁梦:“你白日便在此处与蛙兄为伴,救助那些鱼吧!”
锁梦啊了一声,甚是不解。
冷漓子米白色的袍子抖动,已不见其影踪,留下空气中万事小心的回音在锁梦耳边环绕。
蛙兄朝锁梦叫了一声,冲向了湍流,示意她跟着。
尽管自己常年习武,可水势过于湍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锁梦已被水流冲了出来,倒在地上重重的喘息,再看,蛙兄又抓了一条鱼放到寒潭,看到那些围着荷叶游荡的青鱼,在寒潭中嬉戏,蛙兄跳了过来,示意锁梦再来一次。
锁梦纳闷:“这瀑布下的崖壁好光滑,为何爬满了手指大的青鱼呢?”
蛙兄叫了两声,眼睛里浮现出崖壁上青鱼的命运,逆流而上的青鱼,顽强的便爬到顶峰,觅寻栖身之家,心力不足的则被湍急冲打,到不了寒潭,只有干涸致死。
锁梦恍然大悟:“蛙兄是在救它们。”
说罢起身,豪放道:“行,锁梦这就帮你。”于是于这瀑布中帮青鱼觅得栖身之家。
傍晚,夕阳洒在冰峦上,别样的金色,劳累一整天的锁梦坚持着,练习冷漓子教她的招数,那是个孩子,在落日的余晖中散发耀眼的光芒;那是柄疲累的身躯,在所谓的使命中逐渐长大;那是颗纯真的童心,在现实的摧残中变得顽强。
汴梁,惜萱楼。
嫩寒被老鸨子带至一房间,檀木门开启后,是一白色的屏障,簇簇竹迹栩栩如生,清楚的看见上面的斑点,两个女子跃然纸上,无不秀色可餐,泪痕点点寄相思,却是湘妃在思念舜帝。
走过屏障,一缕青烟拂来,诱人的香味使人心情舒畅,袅烟的前面是一架瑶琴,雕刻着兰花,嫩寒情不自禁的坐在瑶琴前面,不由自主的弹了起来,忽而笑容满面,是她回忆起和爹娘快乐的时光,忽而蹙颦,是锁梦在屋顶与她知心的交谈。直到音停,嫩寒的手搭在瑶琴上,眼泪簌簌而下,滴在弦上,凝结成白霜,仙雾缭绕,不一会儿,雾成雪,彷佛着魔一般,燃了起来,嫩寒也不害怕,面容淡定起身而立。
此时,绿衣飘荡,散发着竹馥,嫩寒立马回头,只见一绿衣女子踏着小步朝自己走来,她水蛇般的身躯柔软之至,绿色的裙袂像燃起的青烟,如梦如幻,腰间系一块竹状的带黑色斑点的绿色的玉佩,在裙袂间摇摆,像极了竹涛中摇摇欲坠的湘妃竹。绿纱下可见她那白皙的玉项,似水般柔滑,同样的,斑竹玉挂在项上,万白丛中一点绿,更是别有风情。竹绿的耳坠垂下,见她梅瓣的红唇,下颌微翘,高挺鼻梁上一双荔枝般水灵灵的大眼睛,黛色的蛾眉似山峦般清秀,乌黑的发丝中夹杂几丝绿色,碧绿竹簪掠起一簇发丝盘于左鬓。她朝嫩寒一笑,那美,瞬间定格,永恒。贝齿轻咬中指,血滴在燃起的琴弦,那物如被控一般,立马平静,刹那,绿衣女子流血的手指也瞬间愈合。
嫩寒只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并不害怕。
绿衣女子坐在旁边的竹塌上,温柔无比,甜美的声音犹如琴音一般:“嫩寒?”
嫩寒点头,只望着她,并不言语。
女子笑了,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嫩寒走了过去,被她拉着坐在榻上,此时感到凉风习习,无比幽静,彷佛进了另一个世界,只有那女子的手牵着她。
竹涛阵阵,两人在竹海中徜徉。
嫩寒的样子很是享受,而一旁的女子嘴唇微抿,黛颦紧蹙,是的,她看到了嫩寒的一切。
盏茶之后,嫩寒醒了过来,缓缓的睁开双眼。只听见悦耳的琴音,见女子拨动琴弦,笑着问嫩寒:“嫩寒,方才的意境舒服么?”
自从来了汴梁后,从未感受到这般轻松舒适,顿了顿,开口说话:“姐姐,你叫什么?”
“箬竹。”
“箬竹?”嫩寒诧异她的名字,可见其房间摆设也只有这名字方才配的上眼前这位天仙般的女子。
只听见箬竹补充道:“不过这里的人都叫我惜红衣,你若唤我姐姐,便叫我红衣姐姐吧!若唤我箬竹,还是不要叫姐姐的好。”
嫩寒惘然:“箬竹落坞水槛清,人怜直节隔重城,那么好的名字,为何人们要叫你惜红衣呢?”
箬竹冷冷一笑:“那有什么?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我还有个箬竹的名字啊!”
嫩寒不好多问,只是被箬竹的话语弄得更加迷茫。
箬竹见嫩寒沉默起来,不由得将音韵变得激昂些,只是她用力弹奏之时,一红衣女子隐隐露面,嫩寒瞪大了眼睛,从榻上起来,走到箬竹面前,叫了一声红衣姐姐。
箬竹停止抚琴,不看嫩寒:“这下知道为什么人人叫我惜红衣了吧?”
嫩寒点头,对箬竹的变化很是讶异,刚刚的一切怪异现象在她脑子里炸开了花。
只听箬竹说道:“我若说我不是人,只是竹子,无心之竹,你可信?”
嫩寒胆怯的后退两步,想起了母亲变成花的样子,笑了,激动无比:“若为竹,可识花?”
箬竹感觉到一股杀气,是嫩寒仇恨的力量,她很是平静,并不答话。
只听嫩寒恳求:“箬竹,你可以帮嫩寒的,对吗?你为竹,我娘幻花,你是可以帮我的。”
箬竹依旧木讷。
嫩寒冲了上来,抓住她的绿袂,下跪:“求箬竹帮助嫩寒。”
箬竹看着手下这台瑶琴,问道:“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么?”
嫩寒望了一眼,想起自己初弹时的怪异的现象,想必不是一般的琴,看了眼等待答案的箬竹,微微摇头。
箬竹扶她起来,拉她的手触碰瑶琴,如冰一般,顿时由檀木变得似水晶般晶莹剔透,笑了。对着琴说:“你多年不变了,今日嫩寒一来,你便这般,想必你是认她的。”转而告诉嫩寒:“她今日吸你之泪,又幻化原型,我将她送了你吧!”
嫩寒不解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可见箬竹将这神器相送,事情蹊跷,为何二字脱口而出。
箬竹不舍的眼神望着瑶琴,苦笑:“她跟了我几百年,可一朝而已,便不听我的话了,留她何用?”
嫩寒只觉得箬竹所说越来越离谱,却对她能帮自己复仇一事坚信不疑。在她沉思之际,又听得箬竹说道:“她叫爇雪,今后好好照顾她吧!”说罢离去,开门之际,停驻,欲顾不顾:“嫩寒,我会帮你的,只是叫我红衣姐姐。”只见她摇身一变,消退了她的绿装,红装替换,扬长而去。剩下嫩寒在这清香雅意的竹居,望着瑶琴,爇雪二字从口中唤出,苦笑一下,对这名字很是理解。
转身,眺望竹窗外大片绿意森森的竹林,坚定的决心:“姐姐、爹、娘,嫩寒会为你们报仇雪恨的。”那一班摇曳的竹子,慢慢的垂下头来,与其说是它们不想看见嫩寒瘆人的目光,不如说是害怕看到她怜人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