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十五,二叔果然独自一人去了任上,老夫人虽然知道,但是却什么也没问。
二月十二是建安伯府大娘子张雨辰的生辰,今年是及笄所以办得格外容重。一早,乔氏就带着苏成晚姐妹和苏成泽兄弟三人去伯府赴宴。
乔氏是张雨辰的亲姨母,当仁不让做了正宾,本来这正宾之位张雨绮的继母孙氏想让其嫂子兵部侍郎的夫人担任,还好建安伯老夫人还没有糊涂到头,亲自问了保定乔府的意思,这才请了乔氏。
有司是乔府的二娘子乔秀筝,赞者是承恩伯府的大娘子柳言,乔府是百年耕读世家,安居保定,曾出了一位帝师,两位状元。这次为了张雨辰及笄,乔家大爷和夫人带着未出嫁的二女儿和两个儿子于三日前就赶到了京城,却没有住到建安伯府,反而住到了乔府在京中安置的宅子中,直到今天早上才携礼上门。
苏成晚跟着苏梓桐和乔秀筝在张雨绮的热情引导下,来到张雨辰的闺房,先把及笄礼送上。
苏梓桐送的是一对羊脂玉镯子,玉质温润,色泽明亮,一看就不是凡品;苏成晚也递上自己亲手准备的礼物,彩色丝线打成的络子结了三枚雨滴样的芙蓉石做成的襟步。
张雨辰笑着接过,行礼致谢。
乔秀筝拿出手的则是一个核桃木嵌珍珠的匣子,里面静卧着一只白玉镂纹梅花笄,一只玉镶红珊瑚嵌东珠的朵朵梅花簪,一鼎白玉嵌珊瑚的万梅争春冠,显然是一套及笄礼用的头饰,既贵重又精致。
“表姐,这太贵重了,我……”张雨辰含泪接过这套头饰,又瞥眼看看梳妆台上继母送来的花百十两银子就能在任意一个银楼买到的金雕牡丹的成品头饰,顿时心中泛苦。
谁知道乔秀筝却笑眯眯的又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付小指甲盖大的南珠做成的耳扣,说道:“头饰是我母亲送你的,这才是我给你准备的及笄礼,虽然比不上母亲的百分之一贵重,但可是我仔细挑了许久的呢,可不许嫌弃。”
张雨辰接过耳扣,强按下心头苦涩,拉着她的手说道:“妹妹喜欢还来不及呢,哪会嫌弃!”
苏梓桐故作不高兴的说:“那我和晚姐儿送的你就不喜欢了?”
“喜欢,喜欢,我都喜欢,等我定日日带着在你们跟前转,好让你们知道我有多欢喜!”
苏成晚也跟着她们姐妹几人笑了起来,没有人注意到张雨绮看到白玉珊瑚头饰的贪婪之色。
说笑了一阵,外面有丫鬟来报:“请几位娘子到东花厅就坐,及笄礼要开始了。”
苏成晚还是第一次参加及笄礼,好奇地睁大了双眼,仔细看着。
东花厅笙乐大作, 张雨辰穿着滚红锦边的缁衣短褂,梳着双丫髻,由丫鬟引导着步入东花厅,面东跪坐,建安伯夫妇坐在正东位置,正面看着长女受礼。
柳言净手后,郑重的给她拆发梳髻。
此时乔氏起身净手,走到张雨辰身后,接过乔秀筝捧着的罗帕和发髻,吟诵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接着帮张雨辰加了笄,柳言象征性的整理了一下。
张雨辰起身到内室,乔秀筝协助她穿了素色的襦裙,向亲长来宾行礼后,饮酒馔食,乔氏又如前吟诵着:““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乔氏为她去了发笄又加了发钗。
张雨辰加换曲裾深衣,行礼后饮酒馔食。乔氏三赞三加:“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乔氏为张雨辰去掉发钗。
柳言捧着那套白玉珊瑚头饰一出场,就让众人愣怔了一下,这样贵重的头饰在簪缨之家的及笄礼上倒也不是见不到,只是没想到建安伯夫人能为原配所出的嫡女准备这样一套体面的头饰,那些本无意和建安伯府结亲的人就心思热络了起来,要是求娶到受宠的伯府嫡长女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苏成晚偷偷看了首座上的孙氏一眼,果然她的脸面发青,想发火却又要忍着,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显然气得不轻。
苏成晚不禁偷乐了一下,心想孙氏本来希望借着这场及笄礼,告诉大家张雨辰是个不受宠的,就是娶回家,也得不到多少岳家的助力,没想到被一套头饰坏了布局。
她这一分心,张雨辰的及笄礼已经礼成了。孙氏心不在焉的 聆训了几句,就听到张雨辰如空谷莺啼般的声音想起:“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众人宴饮完毕,就被引导着到花园游赏。
这厢,建安伯夫人孙氏正气恼的和自己嫂嫂吐苦水:“嫂嫂,你可知道那套头饰价值多少?在多宝阁有套类似的,那玉质看着还差些,冠子也要小些,就要一千六百两银子!那套头饰想必两千两都不一定买得到!他们乔家拿这样重的及笄礼,可不是在生生打我的脸吗!”孙氏身材瘦削,容长脸,看着精明却又厉害,这会儿还气的双手发抖,要知道自己的嫁妆杂七杂八都加进来拢不过三千两银子,现在继女有了这样一套体面的头饰,等出嫁这陪嫁还能少了,这不是挖她的心头肉吗?
兵部侍郎的夫人刘氏是孙家还破落时求娶的,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今天也被这套头饰晃了眼,双眼微眯,算计道:“既然如此,你就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到咱们家不就是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只可惜原哥儿年纪小,不过我大哥家倒是有个儿子,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你看……”
刘氏不过是个落地秀才之女,也妄想求娶伯府贵女!孙氏鄙夷的看了自家嫂嫂一眼,说道:“这小贱人还有祖母管着,怎能让我轻易就嫁了,还是再说吧!”
姑嫂各有心思,一时无话。
后花厅里,乔氏姑嫂也在叙旧。乔氏握着自家嫂嫂的手,感激地说道:“好嫂嫂,那套头饰可是你的陪嫁,怎么也要留给筝姐儿,没想到你却给了辰丫头,这,你让我说什么好!”
乔家大夫人梅氏娘家是江淮首富,这套首饰乔氏还是在梅氏成亲那日,在嫁妆盒里见过,如此精美,自然过目不忘。
梅氏圆团脸,杏核眼,未语先笑的样子看着十分贵气,又穿了件遍地金织牡丹花纹的大红广袖褙子,看着就像是财神娘子一般,拍拍小姑子的手,说道:“这有什么?你姐姐命苦,走的早,就留下这一双儿女,咱们娘家离得远,帮不上什么忙,也就能给在银钱上给她涨涨气势。不过这婚事,还要你在京中多费力才是。”
说起婚事,乔氏 眼中放出异彩,笑眯眯的说道:“我托了婆家嫂子帮忙,还真选了一桩可心意的,今儿还想和您商量商量呢!就是承恩伯二房家的长子,现在五成兵马司任职,我大伯哥相看过了,说是个好儿郎!”
看到梅氏疑惑的样子,想到她对京城各府也一知半解,就把承恩伯府的现状娓娓道来。
这承恩伯府两代前曾出过一任皇后,只因皇后无子又早逝,这势力还没做大就衰退下来,不过家规清明,子弟约束的也严格,伯爷和两房兄弟都在军中 担任要职,要是真能结为姻亲,对雨辰的弟弟明朗也是个助力。
梅氏听完又细细思索了片刻,问道:“今日辰姐儿请的有司是不是就是承恩伯府的嫡女?“见乔氏点点头,就放心的说道:”看他们家女儿的教养倒是不错的,这门亲事也算门当户对,不知道孙氏会不会阻拦?“
“嫂嫂放心吧,我大伯嫂请了武威侯夫人做媒,建安伯府不敢不同意!”
想起大名鼎鼎,随夫出征的武威侯夫人,姑嫂俩相视一笑,还想说什么,就见一个穿绛红色比甲的丫鬟急慌慌的走进来,在乔是身边耳语道:“大夫人发动了。”
乔氏脸色一变,急忙站起来,说道:“嫂嫂,侯府有急事,我先回去了。”边往外走边转头和刚才的丫鬟说:“快去让大娘子她们回府,我先走一步,一定要让丫鬟婆子跟好他们。”
侯府正院耳房大门紧闭,从中传出一声声呻吟,永庆侯急的在门前团团转,要不是老夫人坐镇,他就要冲进去了。
“娘,平儿这不是第三胎了吗?怎么叫的还是这样大声?不是说还有半个多月吗?今儿怎么就发动了?”侯爷语无伦次的问着。
老夫人看着这个平时诸事不惊的儿子惊慌失措的样子,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嗔道:“你急有什么用?这妇人生孩子都要过这一关,亏得生泽哥儿和晚姐儿的时候你不在家,要不然还不得急疯了?”
院外,苏成晚跟着二婶,火急火燎的往正院里冲,她想起上一世妈妈生弟弟的时候,就一阵心悸,生怕江氏有什么意外。
一脚踏进院子,就听到耳房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接着就看见自己的侯爷父亲风一样的冲了进去,里面却又传出婴孩的啼哭声。
苏成晚也想冲进去,没想到被几个丫鬟婆子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