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平睁开眼睛:“你的意思是说,让高安……,不行,他是个宦官,一直不出粱宫。这说法,未免太过于牵强。”
曲容道:“五州州王要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屈淮的人头吗?不说屈淮多年来一直皇恩深重,就算是大梁九州兵马总元帅的位置,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贵者不为贱者屈尊。就算是乾州王再怎么努力的提高八太师和九太师的身份,他们两个也不过是乾州王的幕僚谋士,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怎可与位高权重的屈淮相提并论?何况乾州王难道是真的想要屈淮的命吗?逝者已矣,他何必为了两具尸体而开罪于皇兄与军令司?不说别的,屈淮这些年来在军中的声望,在北境的影响力,与你的关系,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屈淮嚣张的资本。他乾州王想要动屈淮,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杨定平皱眉:“乾州王的确不过是在造势,这不过是五州州王的一种抬价举动。但是这种举动如果处理不好,恐怕会成为矛盾爆发的索引之物。”
曲容笑道:“你真是忙的糊涂了。五州州王要的是什么?要的是中央,是皇兄的态度。要的是屈淮行动的停止,要的是皇兄对于他们权力的保障,要的是敲山震虎的威慑。我们不想与他们明面冲突,他们同样不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违抗中央。只要中央的价格合理,他们就会接受。邢刚此行,也是这个意思。”
提起邢刚,杨定平不免惆怅:“邢刚大才,奈何已对朝局死心,无心再报效朝廷。”
曲容由衷赞道:“出生非贵族而知礼教,身处士大夫而知创新,邢刚实乃满朝难得之才。他要你做的事情,你做的如何了?”
杨定平摇摇头:“先前赵坤动机不纯,欲夺林淼堂手中权势。当时正是大理寺与刑部通力合作之时,邢刚唯恐被赵坤牵累,才与我做了交换。现在赵坤息心,邢刚自然也不多求。只求求得晚节,回乡安稳。”
“息心?我看未必。”曲容从桌子上把一张整理好的文书扔给杨定平:“你这专心致志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习惯得改改。不能一旦顾着一件事情,眼睛里就容不下别的事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是你应该有的习惯。”
杨定平把文书合上,皱眉道:“赵坤竟然与轶合王府有牵连,这意味着什么?”
曲容冷哼,道:“赵坤估计也只是以为攀上了轶合王这个皇兄爱弟而已。最多,也不过就是轶合王的一颗棋子。若是要把赵坤和渝国联系起来,只怕赵坤还没有那个本事。”
杨定平不想再说关于赵坤的事情,他现在对于邢刚的事情明显比对于赵坤的事情关注的多:“那邢刚到底要怎么办?”
曲容道:“派人跟着他,他若功成,我们就不动。他若不成,我们再按照情况计议。事后,他想要回山州做州守就去吧,心不在了,谁也留不住。”
杨定平揉揉憋闷的胸口:“那屈淮呢?我们怎么办?”
曲容反问:“屈淮自己的意思呢?”
这段时间,几人并没有大规模的相见。最多时也不过三人同堂,却也极少。所以对于屈淮自己的处理方式,曲容可谓是一无所知。如果不是杨定平与屈淮相近,曲容都很难再如此容易的获得关于屈淮的消息。直到现在,关于屈淮的想法一类的问题,曲容还是以询问杨定平为主要方式。
杨定平道:“他想回北境。那里是他的天下,无论是做什么,都比在其他地方方便。”
曲容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刚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就看见张叔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便止住了嘴巴的话,对着张叔问道:“张叔,走的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张叔对着曲容和杨定平行礼过后,便急忙像杨定平说道:“杨帅,贵夫人不慎跌倒,现在已经临盆。”
曲容心里一惊,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张叔身边:“现在情况怎么样?”杨定平此时早已心急如焚,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曲容急忙拉住他,说道:“先等等,你去了也做不了什么。”
张叔在这个时候急忙说道:“杨夫人之前保养的好,本来应该没什么,只是这一下惊动了胎气,现在出血有些多,别的老奴也不清楚。”
“派府上的医女过去,再去铜雀楼请云湘姑娘。谁要是敢让这件事情泄露一点风声,就不要让它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说完,曲容放开了杨定平的手,杨定平道一声谢,便急忙冲了出去。曲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回头看着张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帅府。
云湘疾步走入,杨定平站在院子里左右徘徊。云湘走上前拦住一个走出来的医女:“里面怎么样?”
杨定平回过神来,对着云湘说道:“大出血,你快进去看看吧。”云湘看着神色之间已经带着几分祈求的杨定平,什么也没说,自己走入产房。
面色急切的昭华郡主拉着一脸无所谓的高华郡主走了进来。刚一进门昭华郡主就放开了高华郡主得手,朝着杨定平跑了过来,抓住杨定平的手腕,问道:“定平哥哥,你怎么样?里面还好吗?”
杨定平拍拍她的手:“我没事,别担心。”
高华郡主走过来,此时已经夕阳西下,看着屋子里面明亮的灯火,高华郡主满不在乎的发问:“死了没有啊?”
昭华郡主转身对着高华郡主怒目而视:“高华,给我闭上你的嘴。”
高华郡主不屑的嗤笑一声,看着努力压抑着怒火的杨定平,更是觉得讽刺。她随地在地上坐下,看着昭华郡主。这傻姐姐自从听见了消息就在平南王府里待不住了,非要过来。担心自己这傻姐姐干出点什么,她只能跟着过来。既然过来了,就得忍受自己这傻姐姐对于杨定平的关心。
高华郡主懒得理会昭华郡主和杨定平,朝着门口看着。就在她不知道看了多久甚至于都因为天黑而看不清楚远方的时候,产房之内终于传来一阵嘹亮的哭声。
云湘把孩子交给早就在一旁待命的乳母,转身示意其余人都下去。其余医女刚刚帮景意处理完后续的事宜,正准备再观察一会。但是云湘的身份明显与她们有天壤之别。一时之间这些医女为难无比,不知如何是好。
云湘眉头一皱就要发作,景意在这个时候强撑着精神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云湘就行。”
云湘从乳母手里抱过孩子,景意今日产子虽然突然,但是之前准备一直充足,也不算是太过于措手不及。但是景意摔的过于厉害,胎气惊动太大,所以才造成失血过多的情况。好在几副汤药下去,终于是止住了。景意看着云湘手里小小的婴孩,孩子已经足月,此时看起来也有些分量,她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孩子是男孩女孩?”
云湘道:“男孩。”
景意听见这话,明显更加开心了几分。她与杨定平一直无子,这一直是她的心病。现在随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这块心病果然是药到病除了。
“抱出去给元帅看看,也让他给孩子起个名字。”
云湘把一些温水小心翼翼的放入孩子的小嘴,景意奇道:“不喂母乳吗?”
“那是几个时辰之后的事情,现在还是喂水。”说完,云湘又补充一句:“外面风大天寒,对孩子不好。再等一会,就可以让杨定平进来了。”
“谢谢。”景意感谢的说了一句,她现在还无非起身,只能在床上朝着云湘微微颔首。
云湘依旧冷着脸,但眸中神色已经缓和,说道:“你现在身体很弱,还不能起身,在床上养一晚上,明天就会好一些了。”
景意道:“我想看看孩子。”
云湘轻手轻脚的把孩子放到景意身边,看着景意伸出一只手都弄着孩子的小脸,脸上都是母性的光辉。景意逗弄一阵,孩子已经睡的沉了,她才对着云湘说道:“你特意支开其余人,是想问我什么?”
云湘道:“你应该知道你为什么摔倒。”
景意抱着孩子:“你提醒过我了,神思不属,思虑过重。”
云湘问道:“为什么?”
景意深深的看了云湘一眼:“云湘姑娘,你不应该问这么多。”
云湘直视着景意:“杨夫人,你我之间的区别,不就只是一个名分吗?现在叫我姑娘,是不是太过于讽刺了。”
景意摇摇头:“不一样的。”
云湘道:“哪里不一样?是家世、出生还是处境?还是北境那位侯爷的命令?”
景意排着孩子的手一僵:“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你明不明白没有关系,杨帅明白就可以了。”
景意道:“我相信杨帅,他不会的。”
云湘分毫不退:“既然如此,夫人何必思虑过重?”
景意不语。云湘道:“罢了,杨定平的事情,本来与我也没有多大关系。我不过是出于对军令司和我家元帅的关心才问一句,杨夫人自己明白就好。”
说完,云湘起身出门。景意低下头看着身旁小小的孩子,微微一笑。
这个孩子,是她生命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