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那，这千金子，你就不想解释解释吗？”
他茫然回头，睁着那双美目，一眨一眨地看我，仿佛我刚刚说了什么值得他深思熟虑的事情，过了片刻，他道:“解释什么?”
我:“……”
得了，人家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千金子在他这里有什么不好，反而还心安理得的以为这东西原本就是应该在他府上的。
我愣了好久好久，随后终于忍不住挑明了说:“你知道我的意思的，千金子是什么不用言明你我当然知道，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简单的来说，顾昭啊，你究竟是想要什么呢？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还是只仅仅想要力压沐家?可无论哪一样，都已经预示了你的目的不纯。”
我说完话，他将微微抬起的头又往下压了压，好像是在找寻一个舒适的地方再趴着，末了，他道:“今日来，不是来见我的吗？怎的还说及了这许多乱七八糟的?在我看来，你今日来的目的也不怎么纯。”
我:“……”
我握了握拳头，咬牙切齿:“难不成你以为，我还是来色诱你，准备对你欲行不轨吗？”
“我正是这么认为的。”他恬不知耻地道。
我:“……”
我一巴掌便准备拍在他的脑袋上，旋即在落下的那一瞬间，他回眸看我，眼睛里流露的微微疼意瞬间软化了我，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我还是一言不发地将手默默收了回来。
我道:“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我，没关系。反正你们顾府和我沐家也不可能在政场上走到一块去，你这么防范也是对的，我无所谓啊。只是，你的想法，或多或少我也会猜到一些。”
他伸出手抿着唇，轻轻的笑着:“昀昀哪里都好，只是太聪慧也是一个问题。”
我的嘴角漾起一朵花来:“呵呵呵……暂且就当做你是在夸我了。”
顾昭:“……”
我低着头扫过他的背部，突然道了一句:“起的来吗？”
他冲着我微笑，笑意在嘴角上漾开，便微微动了动身子，我满意地勾唇，将手中正缠绕着的纱布绕过他的身前，手指细细摩擦间拂过他的胸膛，我感觉手指上的热意瞬间袭来，我仿佛能感觉到他胸膛里的心脏在里头静静跳动着，一室的旖旎中突然就多了些许暧昧的味道在里头。
他的神色依旧惨白无力，我争取着以极快的速度将之包扎好，便将手撤了回来，他复又重新将头枕在沿边，因着我需要给他处理伤口的空当，是以现下我便还坐立在沿边上，几乎是看见他的头偏过来的同时，我就想立马躲开，可又生生忍住了动作，直直被他捉了正着。
他将头枕于我膝上，如墨般的长发横扫于我身上，微微拂动间触及了我的颊边，带起了一阵酥酥麻麻的痒，仿佛是被一片轻巧的羽毛飞过身侧，这样的感觉很是奇特。
“伤怎么样？”我轻声问道。
“经了昀昀之手，我认为，这些伤不消片刻就能好。”
他回答了我的话，却带着莫名的调笑之意，我正被他的这一番话弄得怔愣之间，他突然又叹息了几声。
我颇为不解，问他:“你叹息什么？”
他睨着眼道:“你进来这么久，一开口便是问及朝堂心计之事，直到现下，才方知来问问我的状况。”
“不过还好，你能问了，便也是好的。”
这些话令我成功地茫然在了原地，什么叫做我来就是问朝堂心计?难道我今日来只是为了探查他顾府虚实么？!什么叫做我终于问出关乎他身体状况的话?难道他没看出来我真的……是来看望他的么……
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想了很多不关乎的……
于是我道:“也不无全是。只是呢，你这府上真是有太多太多令人感觉惊喜的事情，真是让人提起了太多的兴趣来。”
他闻言轻笑，而我至今为止也才终于发现，仿佛自我进来这里，他便是在笑，那样的温暖地轻笑。
“那，你可知道了些什么了吗？”他歪着头，细细地问我。
我道:“只是可惜，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假使你不愿告诉我，你知道的，我不可能知道任何事，但是——”
“顾昭，你要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苍蝇叮不破的蛋，我若是真心想要知道，打破砂锅问到底地探查，你觉得，我会知道多少呢？”
顾昭点了点头，仿佛认同了我的话:“你的意思是，我是颗蛋，你是只苍蝇?”
我:“……”
嗯，很好，插科打诨的本事有所见长。
我瞪大了眼睛回视着他，以我看来，他那样聪慧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明白我的真正想要说的意思呢？他只是知道，却不曾言明，他想要装作他不知道罢了。
就这样和他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我终于放弃了这场持久战，唉声叹气了一番之后将手里的纱布拾掇好，便径直将他的头拂开，然后起了身。
“不说便不说吧，我走了。”
刚起身至起，身后便传来一阵似无可奈何的笑声，仿佛无奈到极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我被他这一声笑声成功地顿住，片刻后，他拉住我的袖子，将我一把扯下，顷刻之间我便被迫按压在了他身边，随之而来的是他那张放大过的帅到惨绝人寰的俊脸，我呼吸一窒，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样的姿势保持了良久，我才开始意识到要反抗一下，然而我的挣扎动作并没有什么卵用，也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即便他此时重伤在床，可他依旧有这样的实力，足够控制他人的强势实力。
经过多次动作却没有任何实效的时候，我最终选择了放弃反抗，我的想法在他的眼中展露无遗，他墨黑幽深的眸仿佛可以看清一切，好像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
我道:“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
他挑眉看我，道:“温暖。”
末了，他又道了一句:“足以温暖这里，这里温暖，就够了。”
我抬眼瞧着他指着心口的位置，心头一梗，他的意思是，我的存在，在他心里是温暖的存在吗？
这样的感知来的莫名其妙，可又这样的……令人欢喜……
“我在想，如果我不是这沐家的家主，也许我们就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了。”
我敛下眉目，道出了这样颇为煞风景的事，毕竟我说的也没有任何错误，顾昭的确就是因着这沐家的家主这一层身份所以才会与我发生这些许多事情，可若是我不是呢？我不是这个身份，与他有诸多交集的就不是我了。
他听闻我的话，笑得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好像我刚才所说的事情根本无足轻重。
他道:“那样岂不是正好?”
我眼中的光亮瞬间黯淡下去，原来他也不想同我有这些交集。
许是看见了我的表情变化，顾昭轻笑出声，伸出手轻轻托起我的脸，墨玉般的眸朝着我挨近，直直望进了我的心底，他道:“你想什么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是沐家家主这层身份在的话，你就不会是以一个男儿身示人，而你若为女子，我定当能以十里红妆正大光明迎你为妻。”
我一愣，算着次数，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同我说起迎娶这件事了，可唯独这一次，少了平日里的戏谑和调笑，唯独多了那么些正经在，仿佛是那样认真地许一个诺言，又有一种力量，让人想要忍不住相信，相信他所说的话。
我笑了:“那，你的意思是，你要娶我?”
“我以为，你一直知道。”
他接着我的话说了下去，几乎是在瞬间便已经将他心里的意图告诉了我。
我手指伸出，慢慢绕过他的墨发，旋即又放在手上把玩着，抬眼间定定的望着他，道:“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想要做什么呢？”
此话一出，他便将桎梏我的力道收了回去，我得以重新获得自由，可我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是赖在了他的臂弯里不肯起来，我想要一个答案，一个我猜出来的答案。
他以手掩唇，仿佛是在笑，可是又不像是在笑，我等了许久，坚定的眸子已经完全诠释了我此刻的意图，我想，他也一定知道的，知道我的意思。
不出所料，他望着他被我握在手中的墨发，语气是那样的无可奈何，他这样的神情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一种仿佛他遇见我便会败在我手上一般的错觉，他道了一句:“若是我说，我想要的，正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样呢？”
闻言我皱着的眉头一皱，如果真的是我所想的那样，那么……顾昭他，究竟是有多少的野心呢？
恐怕这野心已经足以超过了在朝只手遮天的沐家，可转瞬间我又担忧了起来，如果他想要的真是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等真到了那一天，沐家首当一冲便是被视为眼中钉的对象，皇帝现下还在时，便已经对沐家如此排挤防范，可若是换做了顾昭呢？
且不说他会不会一举成功，自古以来谋反之臣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成了便是万人之上，享尽世间一切繁华，这江山如画都尽握在手；可若万一败了呢？
万一败了，那就是千古罪臣，今日荣华一身明日阶下囚，我虽然不知顾昭是如何筹谋的，可他绝对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既然他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么就绝对不会是在一朝一夕之间有了这样的想法，相反，像他那样的人，运筹帷幄之间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握，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我道:“那么，我要好好想想，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我沐家是看热闹呢？还是看热闹呢？还是看热闹呢？”
“没良心。”他突然出声评论我所说的话。
我很是不服气:“青虎符是不是你的?”
他一愣，但也仍旧答道:“是。”
“青虎兵兵临城下是不是你失职之罪?”
他挑眉，但也承认:“是。”
“据我所知，如此玩弄职权，不小的罪吧？”
顾昭将睁着眼瞧我，仿佛我所说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事:“怎么?”
“就这样的，皇帝都没问你的罪，你还能快活地在这里蹦哒，你不知恩图报，不好好想着报效家国，你还想着谋反，你不觉得，你这样当真才是没有良心吗？”
他突然严肃了脸，好像不能苟同我所说的话一样，一本正经地道:“谁说陛下不曾问我的罪了？你没看到现下我是重伤吗？我重伤之下对陛下怀恨在心导致产生了谋反的念头，不也是正常之事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若是这样都没能挑起我对陛下的不满，那岂不是我顾昭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吗？”
我:“……”
……所以，你是因着皇帝打了你，所以对他怀恨在心，然后就想推翻皇帝的江山，想要江山易主?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我突然间有些看不懂他了，我道:“你不要把我当傻子……”
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会轻易说出口吗？
不可能。
我笑了笑:“你还是不想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会同样告诉我吗？告诉我你沐家的秘密，隐藏多年的秘密，让当今陛下都忌惮的秘密。如果我告诉你，你会同样告诉我吗？”
我皱着眉一言不发，我无法回答他的话，我也无法肯定自己真的如他所说的这样，如他所说的这样，用同样的秘密作以交换，他能提出，可我却无法立即答应。
“你瞧，沐昀，你不相信我，你不愿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出来，却要让人将秘密都告诉你，这怎么可能呢？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是需要同样的东西去交换才可以得到的啊。”
我敛下眉，他说的不错，是啊，所有的东西想要知道一切就必须要拿同样的东西作为交换，你想要得到多少就必须要拿多少去换，所以，这个世界还是很公平的。
我想了想，顺便权衡利弊了一下之后，很是有骨气地道:“那好吧，我不打算告诉你什么，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什么秘密啊，我们沐家没有秘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你的秘密，我或许今日有些了解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