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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裂痕

2016-10-25发布 3120字

两人爬到半山腰,江苑已经疲累到极点,感觉整个身子都是木的,大脑也快要停止运转了。人累得至死的时候,什么都变得不再重要,就像是对于快饿死的人,你问他要不要去健身一样。

还要不要继续爬?

爬到半山腰时,江苑已经失尽了力气,上,上不得,下,下不去。

幸亏时竫来了。

她看了看时竫,没说什么,这一眼到把时竫看得心放到肚子里了,刚刚和她胡乱说着,就怕她赶自己走。

现在看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客气和疏离感。她大口喘着气,眼睛斜斜地看他,带着嗔怨,带着倦怠。

江苑其实累极了,没有力气支撑自己一直以来硬撑的冷漠,卸下了所有的武装。

时竫开心地笑了,洁白的牙齿露出来,好久没看见他的笑容了,好怀念。

他接过她的背包塞在自己随身的大包里。

“你不累吗?”江苑担心时竫吃不消。

“忘了我是干嘛的了?”时竫笑问。

对了,他自山林中来,这点山路对他根本不算什么。

两个人接着往山上爬。

很奇怪,自时竫来了,江苑再也没感觉到山路的陡峭。攀到难走的地方,时竫就拉她一把,就如在北纬50度的山林中做的一样自然,两人配合默契。

时竫随身大包里,带着毛巾、水、防晒品、遮阳伞,都是为江苑准备的。

江苑随身带的水,早就喝光。她接过时竫拧开了盖子、递过来的矿泉水瓶,大口喝着,如久旱逢甘霖。

人最幸福的事就是,就是你需要什么的时候,什么就出现,

雪中送炭,锦上添花,都不足以形容江苑此时的幸福感。

沿着长长的阶梯,他们登上了白云山的顶峰:摩星岭。

山顶人很多。

站在山顶俯瞰,远处是楼房林立的红尘世界,遥远模糊矮小。仰望天空,辽阔无边,天地如此之大,人愈发显得渺小,生命如蝼蚁一般,纷纷扬扬。

时竫请旁边一对情侣帮他们拍照,江苑有些别扭,不想拍,时竫拉着她,勉强拍了一张。

时竫的心愿锁挂在哪个地方,他不说。

心愿锁密密麻麻挂满了山顶,江苑选了一个锁,挂在最不显眼的位置,时竫说,若十年后,如果两人都还活着,不管两人身在哪里,一定一起来打开这两把锁。

这是两人的生死之约,江苑没有反驳,也没表示同意。她这种态度对时竫来说就是默认。

从顶峰的另一端通道下去,赫然见到两颗挂满了红色福条的大树。树上红色福条已经掩盖了树冠,这里每张布条上都承载着沉重的祝福。

时竫准备了两个福条,但是树冠军有点高,挂不上去。周围的工人见了,搬来一把站梯,替他们挂上。

江苑笑他幼稚,他严肃地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江苑点头,不再取笑他。

穿过一个小拱门,沿着窄窄的石阶往上,就看到一口大钟赫然在目。据说,敲敲它,会带来好运。时竫让江苑去敲,拗不过他,江苑敲了两下,钟声苍凉,回声辽远。

下山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坐车,以保持体力。

到山下,走出白云山宽大的山门,天际最后一抹晚霞刚刚掩去了光芒。

时竫退了原来预定的宾馆房间,跟随江苑住在她栖身的酒店内。

因为客人爆满,标间和单间都已经没有了,最后,时竫定了套房。就在江苑住的楼上一层。

江苑知道时竫有这个经济实力,也知道他不是奢侈的人,如今挥霍一把,只是为了和她住一家酒店。

一同吃过晚饭,江苑累了,早早去了房间休息。时竫精力依然旺盛,用酒店提供的无线信号上网。

浏览了一会儿网页,时竫觉得没什么意思,想看看江苑睡了没有。

跑下楼,轻轻敲江苑房间的门,谁知,敲了半天,却没有应门的声音。时竫很奇怪,不会睡得这么沉吧。

他只好直接下到一楼,询问前台服务员,有没有看到1606房的女士。或许因为江苑出众的样貌,或许是服务员好记性,竟然记得江苑。

服务员说一个小时前,江女士就出去了,并不在房内。

时竫出了宾馆大门,环顾四周,四处找到江苑。

在宾馆咖啡店前面一个小花园内,有两个身影,其中一个正是江苑。

时竫慢慢靠近,那两人正在谈话,声音随着微风传送到时竫耳朵里,一个是江苑,另一个声音竟如此熟悉,是,是钟伟?

果然是他,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他怎么会出现?

钟伟已经看见了时竫,脸上现出戏谑的笑意,“你的跟屁虫来了。”

江苑回头,见是时竫,白了钟伟一眼,跟时竫打招呼“你还没休息呀?”

“我如果休息了,就不会知道,原来你们早就约好在这里见面了。”时竫态度不太友好。

“是呀,我们是早就约好了,只是没想到,还会有个闪瞎人眼的电灯泡。”钟伟眉毛一挑,睥睨着时竫。

钟伟几句话不毒舌头一把,大概嘴就痒痒得难受。

江苑皱眉。

时竫暗自纳闷,这是怎么个情况,怎么好似所有人都跑到羊城来了。

难道这里有吸星大法,把自己喜欢的不喜欢的人,统统吸来了?

“钟伟出差路过,知道我也在这里,给我把药送过来。”江苑解释道。

其实时竫并没有真的把他们二人想得多么不堪,不是他自负,是他深深了解江苑,她不是那种吃回头草的性格。不过是因着过去那点情分,或是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情。

但是时竫还是喜欢江苑的解释,如果江苑不加解释,他会有芥蒂。江苑急于作出解释,撇清自己和钟伟的关系,说明她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位置的。时竫暗自欢喜,脸上不自觉就表现出来。

钟伟看好戏似的看着时竫,端着咖啡一口口啜饮。

告别钟伟回宾馆的时候,这座城市依然灯火辉煌。

“不是说累了,怎么还跑出去?要拿药,让我代替不就行了!”时竫还在因为江苑一声不吭就跑出去见钟伟而不开心。

江苑一晚上见二人斗法,已经很累了,“时竫,你要记住,我和钟伟即使不是夫妻了,我们也还有剪不断的东西牵连着,不是说断就能断了的。”

他们大学四年,夫妻几年,着许多年的记忆不可能抹去。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东西,或许随着时间会慢慢变淡,变淡,但是不会消失。就像伤疤,好了,却留下伤痕,只能等时间变淡他们,却永远消失不了。

“你心里还爱着钟伟吧?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只是他的替代品?你只把我当成他的影子!如果是这样,我不愿做别人的影子,我宁可选择放弃。”时竫一时激动,口不择言,赌气似地说。

所以说,不要惹怒正在吃醋的男人,否则,他的爆发力,他的能量,会让你防不胜防,难以抵挡。

江苑完全没想到自己和钟伟的偶然见面,竟然引来时竫这番言论和过激态度。一时间,她愣住了,竟然无言以对。

很久,她神情渐渐黯淡,“时竫,你快回家去吧。”

说完,径直独自回了房间,再没出来。

时竫心里堵得慌,闷在自己房间里,非常懊悔自己不理智的言行。他想跟江苑解释,想要取得她的谅解,可是她好似不愿给他这样的机会。

要是江苑明天一早,不声不响,悄悄离开,那自己会更加后悔,到时上哪儿去找她?

他不待天明,跑去敲江苑的房门。开始,江苑假装睡着了,心想,他敲一会,就会离开了。谁知,时竫不依不饶,大有不敲开这扇门就不罢休之势。

时竫越敲越烦躁,发出的动静越来越大。旁边房间,已经有人打开门叫:“敲什么敲,还叫不叫人睡觉了!再敲,我叫保安了!”

江苑急忙打开房门,一把把他拉进门。

时竫正回头和那个穿着睡衣的胖男人交涉,没留神,被江苑拉进门,差点跌倒。幸亏,江苑伸手拉了他一把,他才堪堪站稳。

借着江苑拉他的时机,他反手抓住了她的手,“我收回刚刚说过的话,我道歉。我承认,是我太冲动了!如果在你心里,我只是他的影子,那我也认了,因为我爱你!即使你现在还没爱上我,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给点我时间,好吗?”

时竫难得长篇大论。他没有细想过,他凭什么让江苑爱上自己?他只是凭着自己爱她,凭着自己一腔热情,才敢口吐狂言。

江苑没说话,少顷,才顾左右而言它,把话题岔开了。她给不了他承诺,这种情况下的承诺是苍白的,也是廉

价的。

但是她答应时竫,在羊城的这段时间,抛开一切,像朋友一样,陪他好好逛一逛。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但是江苑发现,自己其实对时竫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比如他的占有欲,比如像众多北方男人一样的大男子主义。

他们之间,似是一面新镜子,第一次有了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纹。

虽然两人都假装看不到,都选择忽视这道裂纹。可是裂纹就在那里,不论你怎么回避,如果不加以修补,它只会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深,不会自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