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一叫饿,引得其他同学纷纷叫饿。建国扫视着崇山峻岭说:“这汽车开了大半天了,咋还没到生产队?这是把咱们拉到深山老林去当土匪吧?”蚊子接腔说:“那正好,到时有百鸡宴等你啃。”建国和蚊子在宣传队,一个演猥琐不堪的小炉匠,一个演正气凛然的杨子荣。建国讥讽道:“这怪老天爷不长眼,给了你一个高大全的形象,其实你狗日的内心比谁都猥琐。”
汽车一路下坡,驶进了一个山间小镇。前来打前站的曲云和站在村口迎接同学们说:“同学们!这里只是中途接待站,我已给同学们准备好了午饭。同学们下车先到河边洗把脸,然后我带大伙去吃饭。我敢保证,这顿饭是许多同学没吃过的美味佳肴。同学们一定要吃饱,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在曲老师的带领下,同学们来到小镇上的唯一一家餐馆,只见狭小的店面里摆了四张方桌和几条长凳。曲老师说:“咱们还是要发扬风格,关照下女同学,让她们围着桌子吃,男同学跟我到餐馆后面的空地上吃。”男生们跟了曲老师到了后院,只见地下摆了四个像喂猪的大瓦盆,里面盛了一盆萝卜烧肉。院中间摆了一桶米饭,地上摞了几摞黑釉粗瓷碗。不讲究的同学,如苏雷一类,拿了碗盛饭就吃。讲究的同学,如蚊子一类,拿了碗到河边去洗。
建国夹了一块肉喂嘴里,嚼着,嚷道:“香!确实香。曲老师,这是么猪肉,怎么这么香?”曲老师笑道:“野猪肉。”同学们听说是野猪肉,都是平生第一次吃,再加上从众心理,有三个人说香,大家都说香。蚊子吃罢,到女同学桌上找话,他见萧云只吃萝卜不吃肉,关心说:“云妹妹,你也吃几块肉,蛮香的。”萧云笑了笑说:“我的那份让给我哥吃罢,我想他这顿饭吃了三个人的都不止。”
饭后,同学们又上路了。汽车驶出小镇后,分出两辆向另一条路驶去。苏雷他们坐的汽车又开了两个多小时后,到了军店区的革委会所在地老军镇停了下来。先头到达这里的校革委会副主任罗学峰和当地的一位干部,站在革委会门口迎接同学们。当地的老乡像迎亲一样,吹着唢呐笙歌敲锣打鼓的欢迎知青们到来。
首先是那位当地干部致欢迎词,他穿了一套灰咔叽中山装,披了一件绿军大衣,穿着黑皮鞋,一看就和当地的山民有显著的区别。他挥了挥手说:“同学们!红卫兵战友们!你们好!同志们辛苦了!”他留着中分头,同学们管这种头叫汉奸头,看了就想笑。
建国说:“哟呵,这里还有中央首长接见我们。”大伙哄堂大笑。这位“中央首长”讲话果然非凡,“我姓江,和咱们旗手同志一个姓,叫江洪林。洪文同志的洪,副统帅的林。”建国说:“么样,我没说错吧?来头还不小,和中央首长沾亲带故。”大伙又是一阵哄笑。江洪林虽然没听清建国说什么,但听得出是在嘲笑。斜瞅了建国一眼。你想,这群来自大都市曾今造过省委反的知青,还在乎一个公社干部?建国对梅松说:“你信不信,他一会还要代表最高统帅。”梅松说:“我信,一看就像个小爬虫。”周围的同学又是一阵嬉笑。
罗学峰向大伙做了个压制的手势说:“同学们安静!认真听江主任讲话。”江洪林又讲道:“同学们,红卫兵战友们,你们是伟大领袖的红卫兵,是他老人家派你们到深山……”建国一展歌喉唱道:“来到深山,要消灭反动派,改地换天,……”这是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的经典唱段,由于接的恰到好处,十分幽默,大伙又是一阵嬉笑。
江洪林有些尴尬,向下望去记住了张建国这张“相貌出众”的脸。江洪林不愧为是个领导干部,多少有些“雅量”。何况人家唱的是样板戏,他没有理由批评不对。何况那小子唱得字正腔圆,有板有眼。于是江洪林转怒为喜,伸出大拇指说:“这位战友唱得好!阶级斗争到处有,深山里也不例外。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所以……”
罗老师见这位江主任扯远了,小声提醒他说:“江主任,不要讲得太长了,同学们坐了一天一夜的车,都累了,需要吃饭休息。”江洪林点了点头说:“我就不多讲了。总之,我代表军店区革委会,代表老军镇前后坪公社的贫下中农,欢迎同学们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来这里插队闹革命。下边,由你们的罗主任讲话。”
罗老师宣布了插队名单,十五位同学被分到了后坪公社,苏雷他们六个,秀才他们三个被分到了前坪公社。后坪公社就在老军镇,十五位同学被各自生产队的贫下中农敲锣打鼓的接走了。前坪公社离老军镇还有二十几里山路,天黑路远走不成了,同学们们就在区招待所住了下来。
江洪林原本是军店区的小秘书,区革委会成立时,按照三结合的原则,他被结合进领导班子,成了区上的二把手。他见区上来了二十几个知青,认为这是一股可以利用的政治力量,一定要把这股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在招待所吃饭时,江洪林特意弄了一瓶石花酒招待知青。他向苏雷敬酒说:“苏同志,听罗主任说,你曾经是学校红卫兵的头,能文能武,文章写得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苏雷早已对运动失去了兴趣,似笑非笑的说:“什么人才呀,是颗没长好的芥菜。有股辣味,还浑身是筋。淹不能淹,晒不能晒。所以移植到广阔的田地里,让贫下中农来管理,或许将来能够淹制成咸菜,把一身交给革命群众,让他们吃饭时有个下酒菜。”江洪林举起酒杯说:“就为苏同志这段精彩的话,我一定敬你一个。这话说得幽默,富有哲理,可见苏同志是写文章的老手。来,干一个!”苏雷很少喝酒,没办法,只得和他碰了杯,一口吞了。
蚊子是个交际天才,一个劲给江洪林上烟。奉承说:“我一看江主任就不一般,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是深山里的美玉,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建国跟着起哄:“也就是第二块和氏璧,献给国家,雕刻成玉玺,你功劳大大的。”萧云听了建国的话,噗嗤笑了起来。
江洪林盯了萧云看,他见萧云如花似玉,又见梅竹更是似玉如花。一个天生丽质,一个仙气缭绕。他心中暗自称奇,带着三分醉意非要跟两位美女喝酒。萧云推说不会饮酒,梅竹性单纯,举了杯说:“来!江主任,我来敬您一个罢。”江洪林美滋滋的喝了一杯。
知青们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确实很累,吃罢饭上了招待所的二楼,洗漱后睡了。蚊子建国他们连洗也懒得洗,和衣睡了,他们嫌招待所的被子脏。
江洪林一个人喝了大半斤酒,带着微醉总想和知青们套近。他有意无意地来到梅竹她们的房间门口。梅竹刚洗罢脚,端着洗脚水出来倒,不想和他撞在一起,一盆脏水泼了江洪林一身。江洪林刚想发火,见是梅竹,美女的照人光彩,立刻使他的火气冰消玉释。他呆呆地看着梅竹,只见梅竹穿了件红毛衣,刚刚洗罢的脸肌肤嫩白,嘴唇红润。那时虽没有性感这一词,但性感是客观存在,梅竹挺挺的胸脯,诱人的身材,使得江洪林神魂颠倒。
梅竹不好意思的说:“哎呀!对不起,江主任,来,进屋里我给您用干毛巾擦擦。”江洪林刚踏进门半步,却见萧云半躺到被窝里,脸上有明显的不欢迎态势,他只好退了出来,客气的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回去换条裤子。”梅竹把门砰地关了。江洪林在门口跺了两下脚,把鞋上的水气跺掉,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