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大白鲨会议室内灯火通明。除去向市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谭韬汇报工作的王晨熙处长外，大白鲨外勤孟继凯和姜磊、司法会计裴毅荣、内勤马芸芸、计算机天才岳镇、情报员牟絮樱悉数在座。洛阳双手抱拳，诚恳道：“这次行动失败我负主要责任。如果不是我贸然去周蓉蓉家，也就不会打草惊蛇。”

“一个警察主动去调查关联人员的情况，这不是错误。”孟继凯严肃地说道，“你遇到曹嵩只是一个意外。之后你开展的所有行动合法合理，我认为这次行动的失败不应该归咎到你的头上。”

“就是。”裴毅荣打着圆场，说道：“你看，原督察同志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好自责的？况且这件事也把曹嵩背后的黑手扯出来了，也是好事啊！”

岳镇挠了挠头，说道：“黑手是谁啊？”

“这不是你负责查的吗？”裴毅荣一边对岳镇挤眉弄眼，一边说道。

“啊？我没查到啊。他们来去的路线完全避开了所有的监控设备，车辆没挂车牌……”岳镇一本正经地解释了起来。

裴毅荣捂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行了，你闭嘴吧。”

“虽然黑手的身份不明，但至少证明了他们的存在。”孟继凯接过话茬，分析道：“综合证据来看，杨博的上线很有可能就是王春鹏，而曹嵩就是他们之间的联系人。如果我们能抓住这个机会顺线追踪，也许真的可以抓到王春鹏。”

“关键人物还是这个曹嵩。”马芸芸转动着手中的签字笔，若有所思地问道：“他今天应该就是被王春鹏带走了吧？我们要怎样才能抓住他呢？”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曹嵩会不会已经死了。”姜磊平日里的温和笑容此刻已全无踪迹，他指责道：“今天我最不解的一点就是为什么支援这么慢？”

老好人姜磊破天荒的发了火，所有人都很惊讶，一时无人回话。

过了一会，裴毅荣干咳两声，解释道：“派出所和刑警队的那些人你也是知道的，今天到达现场的速度已经比较快了。”

“我在接到姜磊哥的求助后立刻联系了各个单位，他们也都回复说会立刻出发。”牟絮樱宽慰道，“我想他们也是很着急的，但因为要做好充足的武器准备，这才延误了战机。”

裴毅荣点点头，补充道：“这件事也不能和他们较真啊。小洛跟歹徒发生了枪战，对周围群众的生活造成了一定影响，这个事也正由他们来善后。我觉得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抓住曹嵩，才是当务之急。”

“可是，对方是怎么知道曹嵩出事了？并且能准确地找到他？”洛阳看着裴毅荣，肯定地说：“曹嵩当时对我说，他没有通知过自己的上家。”

裴毅荣吃惊地看着洛阳，然后缓缓地说：“你的意思是……”

“会不会附近还有其他嫌疑人呢？”牟絮樱惊喜地问道。

洛阳低下头，然后抬起头，微笑着说：“嗯，当然有可能。”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王晨熙来到了会议室。他先是对洛阳说道：“你们分局收到了徐壮呈交的辞职报告，我给你们局长打过电话说明了原委，他拒绝了徐壮的辞职申请，现在正在对他做安抚工作。”

洛阳感激地道了谢，问道：“那关于他的处分？”

“今天这么多部门联动都没有抓住曹嵩，甚至还发生了枪战，市局已经充分认识到这伙人的危险性了。而你们一个派出所的小队在遭到袭击后，能保证没有警员受伤，可以说是难能可贵的，谭局对带队领导徐壮提出了表扬。”王晨熙顿了顿，说道：“而你们的教导员武魏，也不应该负任何责任。”

洛阳“嗯”了一声，知道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了。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为什么杨博会自杀？”王晨熙坐到主座上，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洛阳。而其他同事们也都看了过来，拭目以待。

洛阳竖起食指，道：“我说的只是一个推理，不一定正确。”

“讲。”王晨熙指示说。

“杨博被抓，警方只能证明他这一次的贩毒活动。他有重大立功表现，刑罚不会很重。他一开始不承认持有51克冰毒的事情，因为那确实不是他的。”洛阳话锋一转，道：“但后来武魏说服了他，凭什么？我觉得可能性最高的原因就是武魏告诉他，只要他认罪，之前的罪行警方就不去调查了。”

“不过就算要查也很难查吧？”裴毅荣解释道，“过去的交易，毒品早没了，赃款说不定也洗白了。他要是死不承认，警方也没什么好办法。”

“缉毒工作比你想象的要专业。”王晨熙说，“还是有办法的。”

“嗯，缉毒警的线人们是很厉害的，我相信他们。”洛阳不再深究这个问题，继续陈述说：“曹嵩设计接触到杨博，应该是告诉他警方正在筹划进一步的侦查活动，这让杨博非常恐惧。我相信，他身上一定罪行累累，足够被枪毙好几个来回。当时的他一定觉得自己死定了。”

“所以他就自杀了？”马芸芸问道。

“人这种生物多数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就算明知道自己会死，他应该也没有自杀的勇气，除非有人逼迫他。”洛阳沉声道，“现在看来，应该就是王春鹏等人对他施加了压力，让他自行了断。”

“你们确定杨博的上家就是王春鹏了？”王晨熙看着众人，问道。

“杨博持有王春鹏独有的新型毒品。”孟继凯解释道。

“在我抓捕曹嵩的时候，他开口说过‘以鹏爷的名义’。而且，他教唆那些人员阻拦我的办法，就是无偿赠与冰毒。”

“我们掌握王春鹏的身份信息都有哪些？”王晨熙看向了岳镇。

岳镇小声道：“姓名王春鹏，籍贯、年龄、相貌等等，全部不详。”

王晨熙叹了口气，说：“那还是从曹嵩下手吧。排查他的关系人，调查他的活动轨迹。调用一切资源尽快找到他。明白吗？”

众人齐声道：“明白。”

王晨熙看着洛阳，说道：“谭局让我转告你，大白鲨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谢谢。”洛阳把手插进了口袋里，摸到了秦月对神秘男人的画像。他站起身，终究什么都没有说，一个人离开了这里。

坐在出租车后排座椅上的时候，他掏出了画像，在昏暗的光线中，静静地盯着那张人脸。秦月是富家千金，绘画的水平犹在洛阳之上。相较于洛阳理性、精准的描摹，秦月的作品带有强烈的情绪色彩。纸张上，男人半睁着眼，漫不经心又胸有成竹，仿佛也在静静地打量着洛阳。

一条来自王晨熙的短信在这时到来，上书“梁斌出狱”四个字。

看守所门口，梁斌和一个青年并肩站在一起。青年看了梁斌一眼，道：“我知道你恨孙家，不过收拾阿狼这样的马仔，不用整天想着打打杀杀。我透露给你信息让你检举他的其他罪行，然后疏通关系趁势为你办理了取保候审。你看，现在多好？”

梁斌深深地呼吸着户外的空气，点头说：“外面真舒服。”

“外面的世界很美好，我说的可不是相较于监狱的这个外面啊。”青年指了指脚下，又摆了摆手。当梁斌看向他的时候，他说道：“我说的外面，是你脱了那身狗皮后接触到的新世界。有钱有势，你就有女人有面子，想干什么干什么。”

梁斌知道身边的人只是个马仔，而且还是大白鲨刻意安排自己接触的马仔。虽然这个马仔说话牛气，但梁斌心里清楚，他什么都不是。尽管如此，该演的戏还是要演好，梁斌应和道：“你说的对。”

一辆轿车破开冷风来到了看守所门口。

车门打开后，一个青年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的脸色不好，眼神阴戾，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森寒鬼气。他和梁斌握了手，道：“我叫曹嵩。”

“你好，我叫梁斌。”

“我听过你的事。原来是警察，后来被孙若寺整进了看守所。在看守所里，你本想投靠叶家收拾孙家马仔阿狼，结果被拒绝了。为什么？”

“他们觉得我的想法和手段太狠了。”

“这个理由是叶家的风格，凡事留一线。”曹嵩说，“后来你差点把阿狼杀了，鹏爷说，这样很蠢。不过，他很喜欢你的狠劲，也很讨厌孙若寺。”

梁斌咬着牙，挤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道：“正合我意。”

曹嵩说：“上车吧。”

见曹嵩先上了车，青年一把拉住梁斌，提醒道：“我听说嵩哥今天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心情很差，你说话倒是注意点啊，别得罪了他。”

梁斌冷笑一声，第一次露出轻蔑的神态，他沉声说：“以后，我就是别人的鬼门关，你觉得的我需要看谁的脸色？”

青年被梁斌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他想起了监室里梁斌试图虐杀阿狼的那一幕，一股寒意几乎将他的心脏冻结。

一个小时后，梁斌换上干净的西装站在了一个高档餐厅的包厢内。圆桌前仅两人就坐，一个是晚上接走自己的曹嵩，另外一个则是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人伸出仅有四根手指的手掌拍了拍桌面，道：“坐。”见梁斌坐下后，他举起酒杯，道：“今天，小嵩差点死了，而你差点把别人弄死了，真是个好日子。来，我敬你们两个一杯。”

梁斌和曹嵩举杯后一饮而尽。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春鹏，自称三狗，道上的朋友敬我一声鹏爷。怎么称呼我，你们随意。”他半睁着的双眼毫无威势，语气平淡，但说话的内容却令梁斌惊愕万分。他说道：“今晚出去散货，一公斤诅咒免费大放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