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孟继凯开车将牟絮樱送到了住宅小区的门口。
静谧的街道上，轿车的灯火熄灭。牟絮樱牵着孟继凯的手走向小区大门。她的两腮绯红，嘴角弯出了一个幸福的弧度，抓住孟继凯的手有力而温暖。而孟继凯似乎还没有接受这出乎意料的现实，傻傻地跟在了牟絮樱的身后。
推开房门，孟继凯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牟絮樱的住房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家具不多但极为实用，装修风格简洁大方，令孟继凯眼前一亮。
牟絮樱把水杯放在桌上，热水在杯壁内晃荡着，正如同孟继凯此时的心境。
“午夜来到我家的男人。”牟絮樱坐在孟继凯对面，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指着孟继凯说道：“希望你不是坏人。”
“我是警察。”孟继凯说出这句话后老脸一红，他连忙为自己的不解风情道歉，说：“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呃……”
“你明明是我男朋友啊，这么紧张干什么。”牟絮樱笑了笑，说道：“这几天你辛苦了，我就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犒劳一下你。”
孟继凯默念党章，将脑海里的妖魔鬼怪全部清除，问道：“是什么？”
“你先闭上眼。”牟絮樱伸出手遮住了孟继凯的视线，孟继凯领会了她的意思，老老实实地闭上双眼。
牟絮樱的脚步声很轻，行动也很敏捷。很快，孟继凯听到物品被搁置在餐桌上的声音，便问道：“可以睁开眼了吗？”
“等等啦，急什么。”接下来出现的依次是打火机点火的声音，牟絮樱轻快的笑声，日光灯开关被按下的声音。
“莫非……”孟继凯睁开眼，在黑暗的屋子内，彩色的蜡烛闪烁着温暖的光芒。牟絮樱自豪的介绍说：“当当当，女友特制抹茶蛋糕，祝孟队长生日快乐！”
孟继凯的眼眶瞬间湿润起来。没日没夜工作的这些年里，孤身一人的他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生日。而今天，可爱的她却牵挂着自己，给了自己最温暖的惊喜。
“絮樱，谢谢你。”
“根据组织原则，同一个部门里不能有恋爱或者结婚的男女，我很快就要调去其他部门了。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也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牟絮樱抓住孟继凯的手，温柔说道：“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
孟继凯重重地点了点头。
凌晨一点，正在洗手的牟絮樱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她咬着唇瓣，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出卫生间。孟继凯看到她走神的样子，关切问道：“怎么了？”
“噢，我算算日子，梁斌哥是不是昨天就该出看守所了？”
“是的，他检举有功，而且本人没有什么社会危害性，暂时取保候审了。”孟继凯皱着眉头问道，“怎么想起他了？”
“大家同事一场，我真的很替他感到惋惜啊。”牟絮樱垂头丧气地说，“我总觉得他不是坏人。”
“可是他背叛了我们，证据确凿。”孟继凯正色道。
“是啊，但是有没有可能，嗯，他其实是我们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牟絮樱回忆了一下，说道：“就像无间道里的梁朝伟，他不就是这样吗？”
孟继凯沉默了。经过了漫长的思考，孟继凯最终下定决心，他解释道：“我原来是做督察的，最擅长察言观色，只有这样才能分辨出那些违法警察们有没有说实话。这个技能其实非常累人，所以我和朋友相处时，从来不会进行细致的观察和深入的思考。但是，在梁斌被捕后我去看过他，我告诉你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什么，是仇恨，是委屈，是怨念。他这种人，就是不知悔改的犯罪分子。”
牟絮樱惊讶地说：“原来是这样。”她顿了顿，又问道：“对了，晚上开会的时候有件事我很疑惑，你来帮我分析分析吧。我认为自己提的建议还是不错的，曹嵩的形迹暴露说明那个范围内很可能还有其他嫌疑人，为什么王处他们不对此进行调查呢？”
“因为他们不相信。”孟继凯指着自己的双眼，道：“即使是匆匆扫上一眼他们的眼神，我也能看出他们眼中的疑虑。”
“为什么不相信啊？”牟絮樱追问道。
孟继凯摊开手，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牟絮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凌晨两点，孟继凯一个人走出了小区大门。他回过头看向牟絮樱住宅的窗口，轻声道：“你猜的没错，梁斌确实是卧底，可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还有，他们之所以不相信你的建议，是因为他们认为内鬼的存在才是泄密的原因。”在孟继凯的脑海里，牟絮樱的笑容就像明月般纯洁美丽，然而疑云渐笼，慢慢地遮蔽了月光。他喃喃道：“除了王处，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
一念生疑，孟继凯便再也停不下自己的思考。他站在无人的街头，冷风吹卷着风衣的衣角猎猎作响。寒气彻骨，却不如他的心凉。孟继凯紧皱着眉头，考虑一番后拨通了洛阳的手机。
电话那头，洛阳正坐在卧室窗边的椅子上怔怔出神。
“洛阳，你有时间吗，出来喝一杯。”孟继凯问道。
“嗯。”洛阳揉了揉眼睛，道：“马上到。”
市局附近的一家地下清吧里回荡着忧伤的旋律，一位嗓音沙哑的流浪歌手抱着吉他正演凑着时下流行的民谣。这首歌将一位乡下青年对爱慕姑娘求而不得的复杂情绪娓娓道来，引起了不少顾客的共鸣。
“歌不错，不知道叫什么，也不想知道叫什么。”洛阳酒量不好，捧着一杯科罗娜啤酒小口地喝着，他拍了拍孟继凯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絮樱是我的师妹，在学校的时候，她是文艺部副部长，而我是督察部部长。那个时候我们就认识了。”孟继凯放下酒杯，浑噩的目光看向洛阳，他坚定地说道：“我们是十多年的好朋友，今年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她是什么人我一清二楚。”
洛阳没想到孟继凯在猛灌两杯伏特加后直接扯到了这个话题，他知道孟继凯还有话想说，便静静地点了点头。
孟继凯指着自己的双眼，道：“只要有人对我撒谎，我一定能看出些端倪。我的研究生导师评价我微表情识别的天赋是千里挑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看不出她有问题？”孟继凯红着眼，继续说道：“大白鲨内部是有监控的，她在接到姜磊和你的请求后，第一时间拨打的不是内线电话，而是她自己的手机。”
“之前。”洛阳开口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孟继凯，说：“我在幼儿园内遭到孙承袭击的时候联系了大白鲨指挥部，接线员是牟絮樱。可是她却说信号不好，听不到我在说什么。我本以为是孙若寺设置了强力的信号屏蔽器。”
“孙若寺确实准备了信号屏蔽器，但那些东西被杭州的罗丞他们截获了，根本就没有在幼儿园内安装。”孟继凯低着头，机械地陈述说：“唯一的解释就是牟絮樱阻止了你的求救。现在的疑点是，她到底是钟家的人还是孙家的人。”
洛阳看着孟继凯，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的这个男人。孟继凯并没有陷入两难选择的境地，他的职业操守要求他有且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面对事实。他甚至开始愧疚地说：“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察觉这些，你就不会遇到那些……”
“好了孟哥。”洛阳握着酒杯，垂着眼帘，平静地说：“你之所以看不出来她的变化，不是你的能力问题，也不是你的品质问题。”洛阳抬起头，看着孟继凯的双眼，道：“只是因为你比你想象的还要爱她。”
孟继凯的嘴唇颤抖着，默认了这个答案。
对于有些人来说，今夜过于漫长。在城市的西部，梁斌和曹嵩两个刚刚相识的人来到了烧烤摊，点了一斤羊肉、四个生蚝、八个烤翅以及一箱啤酒。曹嵩举起酒杯，道：“你比我大，我叫你声哥，欢迎你加入我们。”
“谢谢。”梁斌一饮而尽，随后把塑料杯放在桌上，问道：“鹏爷当老板的就是不一样，请我们两个人吃饭，摆了那么大一桌。”
“做我们这行的，尽量不要抛头露面。”曹嵩指着自己的脸，有些沮丧地说道：“我已经暴露了，这两天就得收拾东西跑路，避一避风头。”
梁斌拿起一串烤翅，问道：“你今天脸色很差，怎么了？”
“我的身份败露，还和警察发生了冲突。说实话，我真的以为自己会被灭口。”曹嵩心有余悸地说，“幸亏鹏爷念旧放了我一马。”
“干这一行的露脸不是早晚的事吗？鹏爷是不是太谨慎了一点？”
“鹏爷主要做两件事。一是贩毒赚钱。据我所知，他手下至少有六个代理。”曹嵩接过梁斌递给自己的烤翅，解释说：“二就是散货。说白了，就是把冰免费送给一些人。别问我原因，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梁斌点点头，问道：“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一直只帮他散货，他对我的要求就是不许露脸。”曹嵩叹了口气，道：“可现在，我最多只能当个代理了。”
梁斌“嗯”了一声，突然听到曹嵩的手机铃音响起。通话结束后，梁斌严肃地说：“鹏爷有令，集合，准备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