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西镇铁骑时,黄承业已经率领大军走出了四五十里。见已将越军引至旷野处,刘郁炳便命骑兵向黄承业发起冲锋。眼见黑压压的西镇铁骑向自己的阵地冲来,黄承业忙令神机营点炮。
大炮发出阵阵轰鸣,炮弹愤怒地飞向西镇铁骑。霎时间,硝烟弥漫,西镇军人仰马翻。
前队骑兵刚被炸散,第二队骑兵便冲了上来。这次冲锋的阵势更猛,速度也更快。神机营炮手来不及装药,眼看被骑兵越过了射程。看着呼啸而来的这一队人马,黄子轩拔出佩剑朝前一指,三千突火枪手和一千步弓手便开枪放箭。两军阵前的空地上顿时弹矢漫天,西镇骑兵躲避不及,纷纷落马。
两次冲锋不成,刘郁炳已然双眼通红。怪叫一声,他拔出战刀率领剩下的六七千铁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咆哮的骑兵勇猛异常,越军的大炮、突火枪和弓箭手拦不住,被西镇军冲至越军近前。长枪营支撑了一阵,又被铁骑冲散,锐刀营和重步营一拥而上,与西镇骑兵展开肉搏。
乱战之中,黄子轩、尉迟关和钟离无双杀性大起,率领部下猛冲猛砍。茫茫狂野上一时间血雨刀光,天惨地愁。
虽然西镇军骑兵速度快,冲击力大,但与越军绞在一起,马冲不开,只能站在原地搏杀。黄承业领着长枪兵翻杀回来,杆杆长枪专扎马腹,西镇军马刀短,无法抵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马被被撂倒。
钟离无双领着锐刀营专砍马腿,本就应战不暇的西镇军被杀得一阵慌乱,相互践踏,自伤不少。
见骑兵陷入重围,刘郁炳忙重整队形,稳住阵脚后再次杀向黄承业。看着再度杀来的西镇铁骑,群情激昂的越军也打红了眼,个个血染征袍。
黄子轩战刀砍卷了刃,他撇下战刀拽出宝剑,继续拼杀。肩膀忽中了冷箭,他握不住缰绳,栽于马下。见他落马,西镇军立刻围了上来,乱刀砍向子轩。子轩忍痛狂挥宝剑,拼命招架。
见子轩被围,尉迟关怒吼一声,狂舞双鞭杀出一条血路,冲到子轩身前。有尉迟关挡在前面,子轩喘了口气,重新上马。不料西镇军又是一箭,正中马腿,战马跪倒。西镇军一骑冲到近前,一刀将马头看下,马血喷了子轩一脸。子轩的视线顿时模糊了,宝剑也挥舞得更加疯狂。
……
日头转西,旷野上的杀喊声渐渐停息。
此一战,双方都玩了命,死伤无数。刘郁炳仅率数骑逃走,越军火炮、火枪、弓箭和战马也都损失殆尽,只剩不足百人围在黄承业身边。
尉迟关身负重伤,躺在地上,身上的铁甲被战马踏破,奄奄一息。
望着远去的西镇残兵,满面血迹的钟离无双兴奋地喊道:“西镇铁骑已被我们全歼了!我们打赢了!”
“父帅!刘郁炳跑了!追不追?”眉间的杀气还未散去,子轩脸上的血迹已凝结成块。
看着身边已握不住刀枪的士兵,血染征袍的黄承业摇了摇头。几十年的戎马征战告诉他,为今之计应速撤退,与太子襄王汇合。令残军稍作休整后,他便叫军士抬着尉迟关返回大营。
然而没走出多远,这伙劫后余生的越军忽听背后杀声震天。黄承业一回头,只见漫山遍野的西镇步军如潮水一般向自己冲了过来。
听着那令人绝望的喊杀声,子轩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握紧手中的宝剑,他怒吼道:“刘郁炳哪里还有这么多人马!”
面前的阵势让每个人都明白,片刻之后自己就会被淹没在这无情的刀枪之下。黄承业面部扭曲,一口一口地喘着气,恐惧地盯着对面的铁骑。猛然想起中元临别时的嘱托,钟离无双把巨斧一摊,护在黄承业身前。
“将军快走!末将在此抵挡一阵!”
咬着牙拽出宝剑,黄承业的眉宇间蓦然闪过一丝豪气:“我戎马一生,从未背对过敌人。今日纵然葬身于此,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弟兄们!跟我冲!”
说完,他举着宝剑冲向西镇军。子轩和钟离无双带着剩下的人马也都跟在黄承业身后也冲了过去。
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这百十来人毫无畏惧地冲进西镇军的队伍,瞬间便被湮没。
……
武威城下,越军列好阵势,准备攻城。中元命令狐元武带五百重骑兵堵在西门,斩断刘伯岑的归路。
最后的决战终于到来了!
望着高大的城楼,此刻中元的既害怕攻不进去又害怕攻进去,心情极其复杂。这场仗打了一月有余,死伤无数,若是拿不下武威,江山社稷怎么办?回去如何向父皇交代?
若大军破城,自己就会和玲妹妹相见。这是自己的心愿,可事情到了眼前,自己又有些害怕,毕竟父皇密旨里说得清楚,大军破城后,将西镇反贼通通杀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玲妹妹身为刘伯岑的妻子,算不算反贼?
正踌躇间,一哨骑飞马来到中元身边。马上之人神色慌张,下马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殿……殿下……征西将军与刘郁炳血战,全……全军覆没!”
听到这个消息,中秋、赵墨及袁辰星等人无不震惊。
“刘郁炳的人马现在何处?”中元急切地问。
“卑职一路上未见刘郁炳大军,应该是退往金昌城去了。”
“那黄将军父子呢?钟离无双呢?”
“征西将军、平西将军、尉迟将军和钟离将军全部阵亡!”
虽然早有预料,可中元还是心中一紧。喝令哨骑退下,他又拔出佩剑朝武威城一指,满腔的悲愤顿时化作声嘶力竭:“攻城!”
一声令下,越军好似脱缰的野马,向武威城发起猛烈的进攻。听着耳边的喊杀之声,中元的视线模糊了。紧紧咬住嘴唇,他在心中默默忏悔:子轩、无双,我对不起你们。
城上的西镇军也玩了命了。刘伯岑左手持剑,亲自登城指挥。越军健锐营的云梯一次又一次被西镇军推倒,城下步卒被强弓劲弩、滚木礌石打得哭爹喊娘。
见此情景,中元忙令赵墨率领弓骑兵向城上放箭,掩护攻城部队。霎时间,武威城内外箭矢交错,煞为壮观。
居高临下,西镇军打退了越军三次进攻。望着城下狼狈不堪的越军,一抹得意之色跃然刘伯岑的脸上。
然而,耳边忽然传来惊空遏云的阵阵长啸让他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凑在了一起。猛然一抬头,他看见空中黑压压的一片,正朝自己飞来。
“那是什么?”同是仰天而望,城楼上的西镇军不由发出一阵惊呼。
须臾之后,那黑黑的一片飞得更近了。刘伯岑瞪了瞪眼睛,终于看清楚——是鹰。
原来简王见中元久攻不下,便按照之前的约定将猎鹰放出,助中元一臂之力。
那群饿极了的猎鹰在高空看见西镇军的甲胄,以为和平日里一样,飞过去就有肉吃,便不顾一切地俯冲下去。
西镇军猝不及防,被啄伤的士兵发出声声哀嚎,丢下武器拼命地往城下跑。他们捂着脸和眼睛,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城下箭矢更猛。西镇军一面抵挡越军进攻,一面又要躲避猎鹰袭扰,一时间首尾不得相顾,混乱不堪。
看见兵心已乱,士卒四散奔逃,刘伯岑忙挥剑喝止,可是哪里还止得住?乱兵拥着他就往城内跑。他不甘心,挥剑斩杀了几名逃兵,刚想重新上城,却被一只迎面而来的猎鹰啄伤了眼睛。
一阵钻心的疼痛随之袭来。刘伯岑扔了宝剑,捂着眼睛就跑。此时的他已经心知肚明——武威城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