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雍既是联盟,荆州有难,恐怕雍州的杨佺期不会不管吧。”王诞略有所思地说道。
“就是,桓玄难道不怕与荆雍两州同时为敌吗?”张法顺瞪了一眼正在座中悠闲饮酒的萧正峰。
“桓玄进攻荆州,杨佺期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守土自保,同时向朝廷告急,等待救援。如果他率领大军南下救援殷仲堪,那殷仲堪的荆州可真是大事去矣了。”萧正峰笑了起来,笑得很是灿烂,只是旁边的人感到有点毛骨悚然。
“萧大人喝醉了吧,怎么可能杨佺期救他反而害了他呢!”张法顺一甩拂尘,嗤笑道。
“真是笨蛋,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这粮草的重要性。现在荆州本土士兵都很缺粮,雍州不来救兵也就罢了,如果来了,对于军中的粮草补给,只能是雪上加霜。殷仲堪没军饷,结果只能是雍州和荆州的兵都给桓玄一锅端了。”刘迈站了起来,杯中的酒散了一桌。
“刘迈,你说的当真。”司马元显一推身旁美姬喂过来的美酒,半倾着身子,正色向刘迈问道。
“世子,虽然这只是微臣的猜测,但是我们不得不防啊。”刘迈脸色肃然。
“那好吧,暂时将桓升监视起来。法顺,这件事就由你来办。”司马元显挥了挥手,颓然地坐回远处,这喝个酒还是不让人省心啊。
“噗----”萧正峰差点将喝到口中的酒喷个干净。
“正峰,怎么了?”司马元显很是体贴地问道。
“没,没什么。喝急了,呛着了。”萧正峰抹了一把嘴,他也不知道该可悲,还是可悲后再乐一乐。这个司马元显居然让张法顺监视桓升,殊不知人家拿了桓家的好处,早就是一条裤子的人了。司马元显的命令恐怕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无返了。也许,不久之后,司马真要变成死马了。
“世子,微臣偶感不适,想先行告辞了。”萧正峰拱手向司马元显请辞。
“那好吧。正峰,你身为黄门侍郎,隶属朝廷门下机枢,天下的消息,你是最先知道的。以后不管什么消息,你可要第一时间通知本世子啊。”
“谨遵谕令。”萧正峰煞有介事地参拜起来。
“好了,些许虚礼,就不要客套了。希望我们主臣上下一心,方能享受这富贵百年啊。来,尽饮此杯。”
“诺----”萧正峰、刘迈、王诞包括张法顺同时应命,只是四人心思不同,虽举杯,但酒中滋味各是不同。
事态的发展正如当日画舫之中的一番辩论,但略有不同的是,桓玄的动作比预想中的要快很多。一个月不到的功夫,桓玄的奏表再次来到司马元显的书桌之上,司马元显没有了往日的轻松惬意,他一脸铁青地坐在书桌旁。
“废物,都是废物。堂堂荆州兵,居然一战就被桓玄击败。杨佺期那个蛮汉,居然去救援荆州,真是有勇无谋,有勇无谋啊!”司马元显将手中的奏表甩到书桌下,“你们看看吧。”
王诞俯身捡起奏表,“什么,桓贼敢尔,这不是逼宫吗?”
刘迈接过奏表看了看,面无表情,“世子,现在桓玄要求加都督荆雍二州军事,看样子我们是不得不许了。恐怕即使我们不许,实际上荆雍二州也在桓玄的控制之下,倒不如卖个人情,就准了他是了。”
“正峰呢,你怎么说?”自从建康保卫战以后,司马元显隐隐地将萧正峰作为了自己的军事智囊,所以有关军国之事,他都习惯地问萧正峰。
萧正峰老神在在,抱拳回道:“不知道世子是现在就想与桓玄开战,还是想有所准备再与桓玄开战?”
“开战?你且说说。”司马元显显然紧张了起来,声线都有些颤抖。
“如果现在就开战,大可以皇帝名义下诏列举桓玄的几大罪状,让刘牢之都督率领北府军讨伐桓玄。如果觉得事情过于匆忙,不想现在就与桓玄撕破脸,那么就要答应他,先稳住他,然后再徐徐图之。只是……”
“只是什么?”司马元显急忙问道。
“只是朝廷许了桓玄的职位,那么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荆雍两州调配军力,大力整治军备,为他的造反做好准备了。其实这是两难的问题,我们没准备,桓玄也没准备好,等我们准备好了,桓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哈哈哈……”张法顺尖锐地大笑起来,“萧大人,说得就像桓玄已经造反了一样。你有何凭证?”
“没什么凭证,只是推断而已。”萧正峰淡然一笑,不置口否。
“嘿嘿,没凭没据的,你就……”
“张法顺,你给我闭嘴。”司马元显红着俊脸怒道,张法顺一缩脖子,畏畏缩缩地退到一角,眼中闪着怨毒的光芒,却没有畏惧。
“正峰,真的要战吗?”司马元显颤声问道。
“事已至此,恐怕是这样了。”萧正峰两手一摊,无可奈何地说道。
刘迈与王诞互相望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恐惧。这时书房外,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不是说了吗,本世子今天有重要事情要议,谢绝一切访客。”司马元显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厉声喝道。
“世子,有一人声称叫庾燚,他说他是原豫州刺史虞楷的儿子,说有重要军情禀报。”长随战战兢兢地说道。
“是他……”王诞若有所思地自语道。
“王诞,有屁快放。”司马元显一狞眉峰,没好气地说道。
“回世子,当年虞楷叛晋,结果他被谯王司马尚之击败,就逃到了桓玄那里。后来朝廷赦免了三州叛乱的诸人,虞楷就滞留在了江州。现在他儿子来此,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有所言语的。”王诞陪着小心说道。
“对了,世子,庾燚从江州来,而江州是桓玄的老巢,这庾燚肯定知道桓玄的近况。我们可以通过他,了解桓玄所思所想,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啊。”刘迈赶紧说道。
“快让他进来。”司马元显大声喊道。
“诺。”长随应声下去。
不一会的功夫,庾燚被带到司马元显的书房。
“小人拜见王爷世子。”庾燚见到高坐的司马元显纳头便拜。
“好了,你站起来说话吧。”司马元显暂时按捺住了焦躁的情绪。
“诺,世子。”
“你说有重要军情禀报,是真是假?”司马元显颇为威严地问道。
“是了,不好了。”庾燚突然拔高了声线,唬得一室的人吓了一跳。
“庾兄,有何情况细细道来,莫要惊慌。”萧正峰看到庾燚一惊一乍的样子,忍不住好言提醒道。
“萧哥哥,你也在啊。”庾燚见到萧正峰,突然两眼放光地说道。
萧正峰咳嗽了两声,示意庾燚应正对着司马元显的问话。
“正峰,你认识啊?”司马元显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在下在军中当细作之时,有幸游历豫州,从而结识了庾燚公子。”
“哦,”司马元显不置可否,“你快说,到底怎么不好了。”
“是了,世子,是这样的。我父亲说,桓玄吞并了荆雍二州,料想会找个由头进军建康,到时世子你不可答应啊。”
“由头,有什么由头?”司马元显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世子忘了,至今还盘踞在郁州的孙恩妖贼吗。如果桓玄上表朝廷想要进军郁州剿匪,那么朝廷可就要小心了。因为要进军郁州,必经建康,小心桓玄来个假道灭虢啊。”萧正峰出言解释道。
“哼----”王诞鼻腔中冷哼了一声,“萧大人这话太妄自菲薄了吧,我堂堂大晋京城建康怎么能是一个古代小国----虢国可比的?未免也太畏敌如虎,长他人志气了吧。”
“是了,是了,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萧哥哥果然是萧哥哥啊。”庾燚不管不顾地说了起来,惹得萧正峰一阵大红脸。
“正峰,如今该如何是好啊!”司马元显越发觉得萧正峰的分析是对的,对于周边人的反应自是冷淡。
“世子莫慌,世子的手中不是还捏着一只王牌劲旅嘛,只要善加利用,谅桓玄也翻不起大的波澜。我向世子保举一人,只要此人一出,孙恩妖贼必然被剿灭殆尽,从而也就断了桓玄名义剿贼实则造反的念想。”萧正峰信誓旦旦地说道。
“哦,快快说来。”
“如今的建武将军----现正带领北府军在京口驻守的刘裕!”萧正峰神色一挑,傲然地说道。
“哦,你说得是那个与妖军每战必胜的刘寄奴吧?”王诞若有所悟地说道。
“正是!”
“世子,萧大人保举的此人,微臣也有耳闻,确实是名将才。”
“好,既然如此,我明日就上表皇帝,举荐此人去讨伐妖贼孙恩。”
“世子英明啊!”萧正峰连忙拱手称谢。
“萧大人过于激动了吧,又不是让你挂帅去讨贼,你千恩万谢什么呢!”张法顺不知何时又从角落阴影处跳了出来。
萧正峰脸色不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帮刘裕上位是有点着于行迹了,连忙打着哈哈,“能为朝廷举荐良才,能为世子分担烦闷,我心里欢喜,表现在嘴上----自然就是千恩万谢了。”
“好了,好了,今天就不要咬舌头了。庾燚我问你,你父除了说桓玄有造反迹象外,可还有什么话交待给你的。”司马元显不耐烦地问道。
“有,请世子屏退左右,草民才可以说。”庾燚脸色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