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月光难见,乌云笼罩。
两道黑影, 身轻如燕,匆匆而过。
淡淡的光影,投下二人的身形,似真似假。飞身而上。屋檐边角,脚尖嗒嗒的相碰,万籁俱寂之时,显得异常刺耳。
躲过层层的侍卫巡逻,两人相视,眼神交流,无不透露在着同一个内容,侍卫如此无用,竟然都没发现他们两人的行踪,神色间,尽是得意。
目的明确,借助檐角凸起的部分,运起内力,堪堪躲过攻击。为防患于未然,是早就谋划好的陷阱,等待猎物的到来。于他们而言,从容不迫地随机应变,身子似矫健的暗夜虎豹,左躲右闪,不过几招,已经逃离。
他们来此的事情仅仅一样,万不可多做停留,被侍卫发现,全身而退固然不难,但切忌掉以轻心。
漆黑的夜色,柔和的月光,为浓墨般地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一种神秘之感,扑面而来,席卷全身。
后院之中,院落或精美,或小巧,或别具匠心。相同的,只有一点,都是被纳入的妾室,在漫漫长夜,等着属于她们的男子,希望能够多多看她们一眼,记住她们,爱上她们。可那些,是她们的幻想,亦是奢望。
浓墨的重汁,泼洒在漆黑的夜晚。
夜,已深。有的阁楼依旧点着蜡烛,明明暗暗的烛火摇曳,似乎,是在等候府中主人的归来,期待男子踏进后院,就能寻到自己亮着的闺房;有的别苑,已是乌黑乌黑,找不到一丝丝的光亮,怕是深知自己日后的命运,得不到男人的恩宠,不怀有过多的希冀,平平安安的渡过余生,挺好。
身着黑衣的两道身影,相对一视,从袖口处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紧紧捏着,他们的任务,要开始部署。
一南一北,两人分开行动。趁着天时地利,树影婆娑,摇摇晃晃,看的不真切,模模糊糊瞧得了是人影。各自奔向南北两个方向,时间紧急!
悄悄用手指戳破纸,脆弱地不堪一击,窗户留下一个洞眼,此乃作案绝佳之法。
用一根细细的竹竿,内里实则空洞,将手中拿着的瓷瓶,把里面的迷药倒进去,随之用内力将其震碎,原本的一块一块的颗粒变成了粉末,更易方便行动,使之完全消散于空气之中。
迷药,无色无味,不似毒药,却比毒药更为之命的存在。女为悦己者容,世间有哪一位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颜,即便貌丑无盐,可也要打扮打扮,梳妆一番才得以会见他人。此药,能在不知不觉间使女子沉睡,然后,慢慢地毁了女子的容颜,若是用量极少,好生调养个月余便能恢复如旧;若是一次使用极多,绝色倾城的佳人也像东施效颦的东施,永远戴着丑陋的面容。
而他们,旨在来个警醒,并非真要女子毁容。何况,后院女子不是三五个,而是数十位,仅在今夜,全部毁容,岂不是中了邪,见到了鬼?有人猖狂,不是好事;凭借身份肆意妄为,更需要敲打敲打。
他们,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奉主子之命,行主子之事,其他人,于他们而言,考虑的是在不在他们的任务之中,是不是可以为他们所用,是路人,还是敌人。
纸窗,有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圆孔。迷香,渐渐散开,淡淡的随着空气,四溢飘散。无论入眠的还是点灯的,竟无一人察觉,也是,谁会在漫漫长夜来到后院,到处是女子的斗争的地方呢?但二人的主子,注定走的是不同寻常之路。
再次汇合在分离的地方,送了后院女子的一份大礼,俗话说,“好事成双”,他们,怎能不应了前人的古话呢?既要在短时间内,又要不惊动府中的任何一人……那只能如此了!
两人似乎想到了一起,相视一笑,纷纷前往同一个地方——主厅!
主厅,倘使府中并无大事发生,一般不会有人来往,因而这里的侍卫也全被撤走,转而在其他地方任职。
夜深人静,主厅位于府中的最前面,气派自然是少不了。雕梁画栋,价值不菲的夜明珠镶嵌在朱红色的柱子里,就连坐下歇息的椅子桌子,都是上好的百年楠木,细细一闻,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清木香。
像是商量好似的,两人二话不说,乘着夜明珠的光亮下,他们,开始有所动静了。
声响,一阵一阵,一次比一次大,不知是府中人睡得太沉,早早进入了梦想,还是主厅距离前后的院落太过遥远,无一人听见,无一人前来。
只消一刻,两人拍手,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成果”,有些期待明日一早的情景了。
完成任务,两人施展轻功,大摇大摆地从哪里进来就从哪里出去。
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他们留下的印迹,足足让这府中的主人惦记一辈子了!
果不其然,翌日一早,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江南总督府遭受恶人夜袭,不但如此,府中数位姬妾脸上都不是长满了红痘就是变得皮肤暗黄黑斑点点。
扬城的百姓不禁猜测,这,是不是一种天象,难道素日清正廉民的总督,得罪于天么?在百姓眼中,总督大人一心为民,税收得虽多,倒也在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内,日子过得即便清苦,温饱足矣。官府从未找上门抢杀掠夺,相安无事,稳稳地日复一日,过得普普通通。
百姓纵使心中白般不解,却也不敢妄言揣测。
若是一个府中的主厅被未知名的人砸得稀巴烂,各种器具宝贝都碎成一块一块,地上的椅子桌子倒在一旁。整个主厅,没有一处完好,除了几根高高的梁柱,无法撼动,其他地方,惨淡一片。
而府上院落阁楼中的姬妾,只是一夜,原本娇颜明媚硬是生得枯黄暗红,毫无美人之言。
怪异,实在怪异!
确实,那晚潜入之地,不是其它,正是江南总督府邸。而两道黑夜鬼魅般的身影,乃暗阁四大隐卫之二的暗风暗雨。
江南总督,朝廷重臣,正二品大臣,当之无愧的位职高位,掌管江南河道的大小事宜,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少了这江南总督,对于江南一带的管理,皇上必定会烦心,不知如何是好。
而总督府,却建立在扬州城内。
不在金陵,不在苏州,只在一方城池,扬州。
听闻文帝以文治国,不支持对外征战,认为劳民伤财,国库上不足以支撑,苛捐杂税,又易激起民愤,再生民变,暴乱。国,不保矣!
诗词歌赋的造诣极高,江南之地汇集地灵,皆是人才济济。慕名许久,一年数次下江南,江南所处中,极爱扬州。地小,灵广。运河,亦是为扬城而开凿,遂将总督府设立在此,不单是因为运河境地,更是扬州,别无他选,实至名归。
现在担任江南总督一职的,不是旁人,是在寻欢楼中挑衅闹事黄公子之远方表亲,他的大伯,黄清。
与刁蛮跋扈的黄公子截然相反,黄清为人出世极其低调,民生对他的评价太高,为民请命,甚至于敢抗旨不遵,只为求得江南百姓安居乐业,免于苛捐杂税之灾害。
而他的侄子,凭借他在外博得的美名,作威作福惯了。他,平日不管这些琐碎之事,一心为朝廷,一心为皇上,更是一心向着百姓。每次闯祸,黄清训斥一番就算了,不打算多予追究,说穿了,他,只有它一个侄子,就算不成器,不学无术,可自己总归,不忍下手严惩,大多数时候,交给官家好好管教,被锁在柴房,禁令出府常有的事,但,徒劳无用。
扬城的百姓,对于总督大人,是敬畏;对于胡作非为的黄公子,敢怒不敢言,否则,自己恋怎么死的都不清楚,死得不明不白。
低低的气压笼罩在总督府四周,主厅门外,一干人等,跪下请罪。
“老爷,恕罪!”
“老爷,恕罪!”
“……”
一遍一遍地磕头,撞得地面咚咚响,似乎,不把地面撞个有裂缝,不将自己的额头撞出个血窟窿,他们,誓死不罢休!
“都起来吧!”无辜之人,何须添罪?
黄清心里自个儿明朗得很,无非是某些人暗中提点提点自己,让他明白“因小失大”的道理。
小,指的是现下发生的事情,无端遭人夜探,还不曾查出是谁!由此可见,那夜袭之人有背后撑腰,来头不小,势力极其大。不然,何以见得堂而皇之的进府,他可是命人仔仔细细地认真核实过,主厅里的东西,一样不少,只是被人砸倒弄乱而已。不为财,那为什么,黄清想不通,答案,呼之欲出。
满城已传遍了他府中的丑事,尤其是他后院的那些侍妾,到底是无辜之人,赏赐自是少不了,更重要的,是如何安抚人心,除却府中人心惶惶,扬城百姓相信的,是天的预示,佛的点拨。
看来,日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要奔波劳累了。
也不知是谁,给他弄了这么一出,光明正大的调查,不妥,不但会加剧人心惶恐,而且惊动皇上,那是大大的不妙。不查,他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可这苦,他不得不咽下去!
当总督府乱得一团糟,陌景澜的宅子之中,一片安详,静静候着,京都的那位密信。
九月开头,当真是开个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