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道规有点委屈,这情报的事是由臧爰情负责,道成的生死与否,也应该问臧爰情啊,怎么问起自己了,自己不知道也是正常啊。
“你去跟爰情说说,今天一战,那妖军中的一声呐喊,来的突兀,那出声的人是否是我们京口卫的人。如果是,让他赶紧撤出来,不然恐怕有性命之忧。”刘裕神色肃穆,透着一丝担忧。
“嗨,哥,甭说了,我猜那人肯定是道成,我当时随军冲击,那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那声音一起,我就定睛望去,一看----那猥琐的声音,特别是那杀猪般的叫法,不是道成我还真想不起还有谁是那般的下作。”
“嗯,你确定?”刘裕对刘道规的满口秽语自动过滤。
“十之八九吧。”刘道规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皮相。
“再让爰情派人确认一下,如果是道成,抓紧时间救人。如果道成救不出来,以后你就不要认我这个大哥了。”刘裕说完,也不待刘道规回应,调转马头,向后军行去。
“哎,哥----到底我是亲弟弟,还是道成是亲弟弟啊?”刘道规憋屈地大喊了一声。
“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你失踪了,哥哥也是一样吩咐道成这样做。”刘裕洪亮的声音从前方传进刘道规的耳中,刘道规脸上的不满瞬间消散于无形,同时他的脸上荡起了灿烂的笑容,“道成,别怕----有我在,还有哥!”
陆瓌的长生军们再一次丢盔弃甲地逃了回来,他臊着眼进入了孙恩的座舱中议事。萧正峰被人架着送进了孙恩的议事舱中,他低着头,选择了一处角落站定。
卢循环视了一圈诸将,面对主位的孙恩说道:“我们在海隅起兵,现在朝廷已经排遣最精锐的北府军围剿我们了。既然朝廷的精兵强将都在此地,京城建康必然空虚,不如我们倾力沿海直上,溯长江而进,直捣京师,控制官军的根本。如果我们占据了京城,这样各路朝廷的兵马就不得不有所顾忌。这大大好于在此地与刘寄奴苦苦纠缠,白白浪费兵力粮饷。道主,还望圣裁。”
孙恩目视各位大将,诸将对卢循的建议纷纷赞同,这让他的心中一紧。这外来的卢循如今在军中的声望越来越高,可不是好兆头啊。
一圈环视下来,孙恩失望了,连陆瓌----自己的心腹对于卢循的话也是频频点头,孙恩的心中突然燃起了怒火。你战败了,本道主并不怪你,可是不与卢循对着干,那本道主就不可忍了。驭下之术,就是平衡,如今你们都向着卢循,还让本道主怎么平衡,想造反不成。
孙恩胸中燃烧着怒火,正要发作,一旁坐着的孙妹妹发话了,“道成,你怎么说?”
一声清亮而又软绵的嗓音,让萧正峰的身体不自主地抖了一抖。装哑巴的他本想一直低调下去,可是人不找事,事却找人。
未等萧正峰开口,卢循的姐夫徐道覆先说话了:“道主且慢,我有话说,我们这里有个奸细。”
“哦,是谁?”孙恩眯缝着眼,不紧不慢地问道。
徐道覆好整以暇地说道:“道主试想,我们从句章出发,秘密进军海盐,刘裕怎么可能事先得知。一开始摆脱刘裕,我们可是留有疑兵的,刘裕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不再攻打句章,而忽视我们留下的疑兵,放心大胆地先我们一步到海盐布防,除非他得到了确凿的情报,我们这里有奸细是无疑的。”
“不错,不错。”卢循应和道。
孙恩摸了摸颔下稀疏的胡须,“那你可知奸细是谁?”
“就是他!”徐道覆仿佛早就等着孙恩的问话,戟指萧正峰,声色俱厉。
萧正峰吓了一跳,心里突突的,愣了半天神,他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冤枉啊,大王,哦不,道主。我对师兄的忠心,天地可鉴,我对您的仰慕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如滚滚红尘……”
“够了,休得狡辩!”徐道覆厉声说道。
孙恩看到萧正峰鼻涕眼泪流成一片,似有不忍。且不说这个萧正峰与自己颇有渊源,关键是如果把萧正峰弄狠了,于自己妹妹面子上也过不去。
“口说无凭,你可有什么证据?”孙恩转首向徐道覆问道。
“有。”徐道覆脸上露出一丝得色,随即递给孙恩一片烟丝状的条布,孙恩接过来一看,微微变了脸色。
孙恩缓缓转头,对着萧正峰喝道:“我待你不薄啊。”
萧正峰感到脊梁骨一凉,额头上顿时沁出了细密的冷汗,“道主,我真没有背叛您啊。”萧正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自己看看吧。”萧正峰接过条布,眯着眼,“两贼共抬一贼首,军中人欲射之,令不得射,疑之,速除之。”
萧正峰看完,手微微抖了两抖,看样子朝廷中人也有孙恩的眼线啊。自己看样子真是在劫难逃了,不过看孙恩将这样的密笺给自己看,恐怕还留了一丝让自己辩解的机会,如果运用得当,自己不是没有一丝生机的。
“道主,这只是敌方离间我们内部的一面之词,做不了准的,况且狗蛋和蛋花举着我行走,脚程甚快。也许刘裕认为弓箭射不到我,白白浪费一只好的羽箭而已。况且事后我们也知道刘裕并没有什么计谋,只是虚张声势,为自己的逃跑赢得时间而已。”
“呵呵,真是信口雌黄,你一个小小的谘议参军,有什么好离间的。”徐道覆冷笑道。
“是啊,我一个小小的谘议参军有什么好离间的,你就是在存心报复我,为你的小舅子报复我,因为我夺走了圣姑对他的宠爱。”萧正峰不怕乱,现在是越乱越好。
卢循听到这,气不打一处来,本来他和孙妹妹的结合,就是政治联姻。孙恩想借助于他们卢家的士族名望赢得当地士家大族的支持,而他则想借助孙恩的百姓基础,借助宗教信仰,扩大自己家族的影响,最终对司马家族取而代之。
他对于孙妹妹本身也没什么感情,况且自己在与孙妹妹结合之前,早已有了妻室,故而对孙妹妹的所作所为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两两互不干涉。但万事私下都好商量,如果摆上台面却叫人难堪了,尤其这种男女苟且之事,见不得光的。
萧正峰的言行完全触动了卢循的底线。只听得“呛哴”一声,卢循几个大步,拔出宝剑,举势就向萧正峰头顶砍来。说时迟那时快,一枚柳叶飞刀射向卢循的剑柄处,卢循只觉虎口一麻,宝剑偏了一偏,一个身影顺势从卢循的剑下抱起萧正峰掠到一旁。萧正峰泪眼婆娑,看到蛋花那依旧笑开了花的脸,他真想亲上一口。
“卢循,我看你敢!”孙妹妹玉面含煞,怒视着卢循。
“我有什么不敢的!”卢循咆哮道,举势又要来砍萧正峰。狗蛋一个箭步,窜到卢循身旁,伸手一撂,反手一带,就将卢循的宝剑拽到了自己手中。
“腌臜货,你想反了不成。”徐道覆大怒,提着宝剑就要来助卢循。
“够了,不成体统。”孙恩气急跳了起来,“都回到自己船上去吧。”孙恩定定地扫了一眼众人,败局连连,这些人却开始了窝里斗,他有些意兴阑珊了。
“道主,一定要处死这个萧正峰啊!”徐道覆怒极,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看----你敢!”孙妹妹柳眉倒竖。
“好了,此事有众多疑点,还待商榷,我们再调查下吧。”孙恩望了一眼孙妹妹,“萧正峰你也不要跟着我了,圣姑,萧正峰着你先行看管,等事情弄明白了,再行处置。你----狗蛋子和蛋花子,随我来。”
“谢道主,”孙妹妹向着孙恩浅浅一福,乜斜了一眼萧正峰。
萧正峰会意,大叫道:“谢道主!道主----混沌鸿蒙,牝牡相从。阴阳交合,道主神功。惟天惟地,泽被大众。”
“道主----”徐道覆急道,无可奈何地望了卢循一眼。卢循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闭嘴,接着他狠狠瞪了一眼萧正峰,与徐道覆双双离开了孙恩的座船。
“这口气我还是咽不下去!”徐道覆回到自己船中,咬牙切齿说道。
“咽不下去,也要咽,现在大事为重。”卢循恨恨地说道。
“卢循,你就真的不在乎?”徐道覆吊着眼问道。
“说实话,姐夫,我还真的不在乎。”卢循翘起嘴角,轻蔑地笑道。
“那你今天表现的那么激烈。”徐道覆有些疑惑。
“我是做给别人看的,一则红杏出墙的事,我作为男人不能不表示一下;二则也是让孙恩兄妹有愧与我;三就是博取同情了。我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孙恩兄妹还是偏袒他姓萧的,这就会让众部下与孙恩兄妹离心离德。虽然现在长生人还不至于脱离孙恩,但是种子已经埋下去了,还怕长不成参天大树吗,你等着吧。”
“你就不怕那个萧正峰取得孙老道的信任,坏了我们的好事?”徐道覆依然有着担心。
“不会,孙恩能造成这么大的规模,他又岂是等闲之辈。如果他真的相信萧正峰,就不会支开萧正峰让孙妹妹看管了。也许他也怀疑萧正峰,只是碍于孙妹妹的面子,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不好直接采取行动罢了。”卢循胸有成竹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