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民壮在半晕不晕之间徘徊,突然,他发现自己被举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飞起来的,只知道两只大手横腰将自己抄起,接着自己就飞了起来,如一只大鸟般飞了起来,头朝着前方,直向目标飞去。
“噗----”仿若破瓮撞上了败絮,两者都发出了沉闷的声音。民壮的脑袋从姚盛的脊梁骨处缓缓耷拉了下来,姚盛踉跄着,手中的大刀跌落在脚边,眼耳口鼻处大量涌出的鲜血让他感觉到了窒息。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眼前跪着的臧爰情由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了四个,慢慢地更多,成百上千,他感到眼前都是----都是该死的敌人。那个小白脸子,还没有死。他不服,在他死之前,他真想让眼前的小白脸子做个垫背的啊。
“咦!”萧正峰瞪大了眼睛,这姚盛受了自己一击人肉炮弹,竟然还是挺立在当地,真是奇了怪哉,但是幸好他没有再攻击臧爰情。
一名长生军眼见臧爰情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又一见主将姚将军好像与他对峙,没有什么行动,于是拿着长戈,奓着胆子向臧爰情的身后捅去。
“哼!”萧正峰大喝一声,顺手抄起身旁的另一名民壮的尸体,向他冲去。民壮带着呼啸的风声,如一股狂飙般卷向了长生军,拿戈的长生军自以为得计的捅出了他毕生的最后一记。
人肉尸体带着不可遏制的巨力,直直地冲向长生军的胸膛,带着他一起飞向了后方,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带倒了三四名长生军与官军,激起了大片尘埃。当烟尘散去,不管活的还是死的,都是满窍流血,眼见都是活不成了。
“爰情,你没事吧?”萧正峰焦急地向几步之遥的臧爰情喊道,他突然明白了何为咫尺天涯。
“我没事,萧郎,你怎么样了?”望着萧正峰浑身血糊,臧爰情感到浑身颤抖,是谁伤我萧郎如此,看我不活剐了他。
“没----没事,你看----”萧正峰顺手抄起一旁呆愣愣的长生军,将他抛向了人多的战团,顿时激起大片的尘土,一片狼哭鬼叫声后,不知道伤亡如何。
“嘿嘿,怎么样,我的人肉炮弹还不错吧。”萧正峰笑道,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他突然感到一阵虚弱,身体就像漏风的风箱,怎么提精神,也是无计,他感到眼皮发沉,一阵阵眩晕。
“血魔倒了,倒了,兄弟们快快砍了他,砍了他。省得他复活了,我们再无活路了。”眼见萧正峰缓缓倒了下去,一名长生军手举着长戈发出一声呐喊。
“我看----谁敢!”臧爰情奋起一股英气,腾地站了起来,双刺并举,一个鬼缠头,横扫向面前的姚盛,姚盛的大脑袋顺势飞起,越过了众人的脑袋,那犹自突睁的双眼,七窍流血的面孔,比之萧正峰也不遑多让。
“你们贼将已死,你们还不速速投降。”臧爰情举着双刺,振臂高呼。
艳阳高照,阳光洒在臧爰情的身上,她的身上折射出一圈圈的光芒。萧正峰躺在地上,睁大着眼睛,视线逐渐模糊。恍惚之间,一片片长生军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北府军及民壮则发出阵阵的欢呼声。
胜了就好,萧正峰阖上了眼睛,与黑暗相伴。
黑暗之中,萧正峰仿佛听见了云英与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恩主不会死吧。”声音娇柔,充满了焦急。
“不会,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云英答道。
“那恩主体内的先天之血会不会流尽。”声音依旧焦急。
“放心吧,他流出的都是后天之血,先天之血虽消耗了点,但对他的影响不大。”云英不咸不淡地说道,“不过,我没料到他如此多事,竟然直接参与了战争,消耗了精血。还好希夷子师叔有先见之明,让我带着一些白丹,你送与他吞服了,自可恢复如初。”
“还像以前一样,炼化妖丹,将妖丹中的先天之气度入恩主的身体中吗?”
“痴儿,这白丹又非你们妖兽的内丹,乃是用内丹为基料,修士炼化而成。虽没有内丹的功效大,但补充他体内消耗的先天之血正好。况且你为他炼化其他妖兽内丹,是要折了自身修为的。”
“玉儿愿意,为恩主做事,玉儿甘之如饴。”女子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些。
云英摇了摇头,“雪玉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其实没什么,直接吞服我师叔炼制的妖丹,只是在他体内多增加些妖毒而已。以后他拜我师叔为师,自有驱除之法。”
“真,真的?”胡雪玉希冀地问道。
云英轻轻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雪玉,人妖殊途,即使他活过百年,抑或他跟我师叔访仙求道,活到千年,你们想要在一起,也是千难万难。”云英缓缓说道,那声音不再平静,像对着胡雪玉说,又像是沉浸在回忆中的自语。
“不,玉儿不敢妄想,只求恩主长命千岁。他入世间,玉儿随他游走凡尘;他隐山中,玉儿与他餐风饮露。玉儿只想远远地看着他,默默地陪着他,当他的身外之魂,当他的影外之影。如果有一天,玉儿不在了,愿以一身的修为,化作亭亭月儿的清辉,照耀着他,随他千里走天涯。”玉儿侃侃而谈,睡梦中的萧正峰不觉嘴角一撇,两行清泪不觉流了下来,也不知是哭是笑。
“痴儿----”云英一声长长的咏叹,叹声悠长沧桑,仿佛叹到了历史的尽头。多年的世间历练,让自己的心逐渐坚硬,早已忘却了世间的真情。没曾想,那本可脉脉温情人世间,人们反不如眼前这一小小狐妖的真情。萧正峰,你够本了!
缓缓地,缓缓地,一点点亮光,再一点亮光,萧正峰睁开了眼,眼前的众人表情复杂,有惊喜,有欣慰,还有诧异。
“不,不会是诈尸吧。”刘道规弱弱地拖出一句,“刚刚跨出营帐的郎中可是说了,道成精血衰竭,气机已经断绝,已经不能活了,叫我们赶紧准备后事呢,怎么,怎么……”
“歘----”萧正峰从床板上坐直了身体,故意将两手抻直,两眼放着呆滞。离他最近的刘道规猛然一惊,兔子般地连忙向后奔跶了几步,躲在了臧爰情的身后。
“爰情,我渴----”萧正峰咋呼着嘴,奶声奶气地说道。
“返,返老还童了?”刘道规弱弱地说出一句。
“萧----萧郎,你----你----你还活着?”臧爰情喜极而泣,不管不顾地扑向萧正峰的怀抱中,嘤嘤地啜泣起来。
“别,别,恐防是诈尸。”刘道规一抻手,没拉住臧爰情,急忙说道。
臧爰情皱了皱眉,清丽的脸上显出了一丝决绝,“萧郎,纵然你的灵魂下了地狱,纵然你现在是一副行尸走肉,我臧爰情也随了你。”臧爰情紧紧地抱住了萧正峰,将螓首深深地埋在了他的胸间。
感受着美人温暖如玉的怀抱,萧正峰眨了眨眼。一晃神的功夫,萧正峰终于回过神来了,原来这些人以为自己死而复生----诈尸啦。既然美人在怀,就让他们多误会一会吧。
“不对,不对呀。”刘道规绕着床沿走了几圈,“按理说,这刚诈的尸。应该是跳起来,见人就咬上几口的。你看道成这回,怎么一副色眯眯很享受的样子,而且你看他那双骨碌碌转的贼眼,怎么看怎么像色鬼上身,不像是诈尸啊。”刘道规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颌的胡渣子。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吧。道成应该没事了。大家都回吧。”刘裕一摆大手,喜滋滋地说道。这萧道成真是一员福将啊,伤成这样还可以不死,以后有此人辅佐自己,又何愁大事不成呢!
“哥,你确定道成没事?”刘道规还是不敢相信地说道,刚才的郎中言犹在耳,怎么可能说没事就没事呢,这----这不符合常理啊。
“怎么,道规,你希望我有事啊!”萧道成坐在床上反问了一句。
“没,怎么可能!”刘道规急道,“我们是好兄弟,只是----哦,我明白了……”刘道规一望见臧爰情小鸟依人地依偎在萧正峰的怀抱中,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这厮,撩妹的技术真是不惜成本啊,要是换做自己,“嗯----”刘道规打了个寒颤,为了一个母夜叉,把自己摧残成这样,也是奇葩一枚。
众人陆陆续续地退出了房间,刘道规最后一个离开。他临走的时候,轻轻带上了房门,递了个眼色给萧道成----小伙子,就看你的了。萧道成还了一个眼色----扯淡,滚犊子。
见众人都离开了,臧爰情倒扭捏了起来,她摩挲着腰间的双蝉碾玉,一朵红霞飘上了粉颈脸面,竟一时语滞。
看着往日的巾帼女杰,如今作小女儿态,萧正峰只是痴痴地笑,心里美滋滋的。
“傻笑什么,这个给你。”臧爰情解下腰间的双蝉碾玉,递给萧正峰。
萧正峰自然地接了,没说什么。
“你……就没有什么要送我的?”臧爰情似乎有点恼怒,仰着细长的脖子,望着萧正峰。
“哦,送什么呢?”萧正峰挠挠后脑勺,“哦,对了,我这里有一块煤精,就送给你吧。”
萧正峰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煤精玉,通体黝黑,成牛犊的形状,泛着玉质的光芒。
“这块煤精好特别。”臧爰情摩挲着送到手中的煤精,“触手温润,你要不说我还真以为是一块玉呢。而且你看这雕工,这小牛就像要活过来一般,真是块不可多得的煤精,真是块好煤精玉。”
“再好,也没有你好,爰情。”萧正峰想趁热打铁,满含深情地望着臧爰情,脸上充满了期待。